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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關內.流西(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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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江開發的新功能, 讓我寫句話,那就祝大家新年快-

    葉流西惱火:「昌東,你別以為我對你和孔央的事感興趣,你搞清楚了,我們兩個人, 不是萍水相逢, 我挎包相機里的女人照片,是你死了的女朋友, 我為這個才找上你的!你隱瞞任何事,都在擋我的路。」

    道理昌東都明白,但釣魚慢下餌,你都只說三分話, 要別人掏心掏肺?

    他加重語氣:「一時恍惚。」

    說完了, 轉身想走,葉流西出手好快,單手揪住他衣領,另一手推住他肩,膝蓋抵住他腿,把他狠狠撞到車身上:「你什麼玩意兒啊?」

    昌東沒提防, 後腰硌得生疼,也真新鮮, 這一招,只有他對別人用,印象中沒兩次, 氣急了才上手,現在換自己了,還是被個女人。

    低頭看,衣領都被拽沒形了。

    他挪了下身子,讓自己在她的鉗制下倚得更舒服,也沒反抗的意思:「還是那句話,買賣不成仁義在,每次說僵了就翻臉,真就不給大家留點餘地?你這麼篤定以後不會有事求到我?」

    有嗎?葉流西想了一下。

    再然後,她忽然鬆手了,還很好心地幫他把變了形的領口撫了撫,仰頭莞爾:「昌東,你幫我拖個車唄。」

    什麼……走向……這是……

    昌東用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他仰頭看沙坡高處。

    月亮微光下,兩行深淺的窪窩,那是下行的腳印。

    難怪她過來,他都沒聽到車聲,原來是陷車了。

    老天難得這麼配合他,昌東冷笑:「你對不起都沒說一聲,我憑什麼幫……」

    「對不起啊。」

    昌東差點氣笑了,頓了頓湊近她,說:「葉流西,你要點臉,別跟我說話了。」

    他扯了扯領口,轉身上車,撞上車門時用了力,扇起邊上的沙,像有風起。

    葉流西嘆了口氣。

    昌東骨頭比想的硬,不吃她恫嚇,她虛心改過,態度變好,又說她不要臉。

    她還是喜歡肥唐那樣的,後頸被揪住,臉都白了,一直叫她姐:「姐,姐,有話好說,別動手行嗎……」

    那個被她脫光的男人也不錯,綁他的時候,在床上掙扎如待宰的雞,乾嚎說:「美女,錢都給你,別要我命,我保證不報警……」

    人家這才叫聽話、上道、好相處,昌東這什麼男人,難伺候。

    她覺得沒勁,一時間又無處可去,索性一屁股坐下,想想還是氣難平,一頭躺下來。

    沙子細軟,味道還挺好聞,白天的餘溫已經散了,漸漸轉涼,要她拿體溫去捂。

    昌東準備休息,調完座椅靠背,一抬頭不見了葉流西。

    心裡沉了一下,覺得這女人神出鬼沒。

    再一欠身,發現人在車前頭背對著他趴著,那扭曲的姿勢,也幸虧是在此時此地,別處見到,他會當成是專業碰瓷的。

    昌東耐住性子。

    五分鐘過去了,她沒聲息,不挪不動。

    昌東忍不住撳下車窗,探頭出去吼她:「葉流西,你幹什麼?」

    葉流西冷冷回答:「睡覺。」

    「你不知道這個溫度,不能露天睡嗎?」

    葉流西答得斷斷續續,語氣風涼:「我有什麼辦法……車陷了……床在車裡……走回去那麼遠……」

    昌東忍住氣:「你不會朝我要帳篷嗎?」

    「我……要臉,你不是讓我……別跟你……說話……嗎……」

    說完又不吭氣了,趴成一截枯乾的胡楊木,讓他想掄起來,有多遠扔多遠。

    又過了五分鐘。

    越野車引擎聲驀地大噪,輪胎磨轉,胎底積沙迸濺,車燈轟然打開,雪亮的強光照亮車前的空地,像黑暗的舞台上,投光燈乍明。

    葉流西凌亂的髮絲在氣流中揚起,她睜開眼睛。

    聽到昌東冷淡的聲音:「車陷在哪了?我去拖。」

    葉流西麻利地爬了起來。

    一大早,肥唐收到昌東電話,讓他隨便吊哪個車隊的尾,中途到野駱駝自然保護區核心區那塊大牌子下匯合。

    又吩咐他在礦區買點蔬菜,品相不好也要,尤其是要買蘿蔔,沒白蘿蔔的話,胡蘿蔔也可充數。

    肥唐嘴上應了,掛了電話才納悶:為什麼啊?

    邊上「旅you接待」的人給他解惑:「進羅布泊,兩件事必須得做不知道啊?一是到彭公餘公的墓前頭送礦泉水,二是吃蘿蔔,都保進出羅布泊平安的。」

    肥唐買了兩斤蘿蔔,心說:我東哥還挺迷信的。

    他跟著昨晚那群開拓者俱樂部的車隊出發,一路飈到說好的那塊牌子前頭:其實就是立起的大鐵架子,鍛好的字塊被焊在橫杆上,字和鐵架都已經掉漆,鏽跡斑斑,透過架子格,能看到遠處的荒漠禿山,像擠挨的墳頭隆起。

    昌東和葉流西的車都在。

    肥唐熱情地建議大家一起走,反正路線差不多,搭夥的話能互相照應,安全係數還高。

    一呼寡應。

    葉流西連眼皮都沒抬,她晚上要睡覺,不想聽人聒噪。

    昌東的表情看起來也沒興趣。


    至於那個俱樂部領隊,原本興致挺高,仔細認了認昌東和他的車之後,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不聲不響地帶著車隊走人了。

    他們一走,整個場子就靜了,大風吹過,鐵架牌被撼得吱呀吱呀,和昨晚鬧騰騰的礦場判若兩個天地。

    這就是無人區啊。

    肥唐縮了縮脖子,忍不住偷瞄了眼葉流西:真到了實地,才覺得什麼古城遺蹟是那麼的虛無縹緲,還是目標專一點吧,她會把獸首瑪瑙藏在哪呢?

    接下來的行程枯燥,加上昌東不想再跟前頭那隊人有遭遇的機會,刻意放慢了車速。

    慢把鼓譟加倍拉長,無聊里簡直能飛出小鳥。

    肥唐直到彭加木遇難處的墓碑前才稍稍振奮:那裡圍著密密匝匝的礦泉水瓶,還都是沒開封的,也有易拉罐的啤酒,風乾的蘋果和橘子,都是過往的探險客拜祭時留下的。

    彭加木失蹤前,給同行的科考隊員留了張字條,上寫「我向東去找水」,就此一去不返;余純順遇難,據說死因是脫水,他死前曾試圖用藏刀掘水,挖了兩個深坑,都失敗了。

    所以後來者送水成了習慣。

    昌東過去供了兩瓶水,鞠了個躬。

    這裡算是分界點,再折向開了一個多小時,地貌漸變,沙漠被拋在了身後,進入大湖盆區,眼前出現了羅布泊特有的鹽殼地。

    羅布泊古時叫鹽澤,是個面積不輸青海湖的大湖,歷史上三度豐水,又三度徹底乾涸,最近一次乾涸,其實距今時間不算長,是在1972年左右。

    約莫同一時間,美國人發布了一張羅布泊的衛星照片,照片上,乾涸之後的羅布泊,形狀酷似一隻人耳,連耳輪、耳廓、耳垂都清晰可見,從此,這裡被稱為地球之耳,又叫死亡之海。

    乾涸之後,湖底鹽鹼沉積,結成堅硬的鹽殼,幾度熱脹冷縮,鹽殼斷裂支出向天裂張,硬度非常,有時候掄錘都砸不碎,鋒利的工兵鏟劈下去,也只能把最薄的鹽殼劈成兩半。

    有人形容說,鹽殼地像是泥漿掀起的浪被瞬間曬乾定格,一地兇險猙獰,車子經過,如同被滿地的獠牙啃咬,再好的輪胎也得脫層皮。

    昌東停下車,手台通知:「鹽殼會刺破輪胎,也就是啃車皮,大家下車給輪胎加壓,還有,葉流西,你自己決定,要不要把車扔在這,扔在這了還有開出去的可能,進了鹽殼地再廢,就當是你送給羅布泊的禮了。」

    葉流西說:「那扔這吧。」

    過流沙帶,還有昨晚拖車的經歷,已經讓她很清楚地認識到車與車之間的差異,有時候不能拿技術說事:再好的賽車手,開拖拉機上賽道,也拿不到排名。

    昌東回頭看了眼車內,他的車大,加一個人很輕鬆:「你理一下自己要帶的東西,肥唐的車,或者我的車,你想上哪個都行……」

    肥唐忽然大叫:「西姐,我的車吧,我熱烈歡迎你!」

    葉流西說:「……好啊。」

    昌東沒吭聲,過了會撂下手台。

    下車給輪胎加壓的時候,肥唐請他幫忙:「東哥,能不能幫我也加一下啊,我要給西姐搬東西。」

    他熱情非常,一趟趟幫葉流西轉移行李,有一趟左手摟爐子右手拎鍋盆,一路叮叮噹噹。

    這熱鬧跟他沒關係,昌東加好了胎直接上車。

    肥唐搬到最後一趟,很周到地叮囑葉流西:「西姐,你四處都看看啊,別落了東西,到時候可沒人回來幫你拿。」

    葉流西半扶著車座,將包挎上肩膀:「知道了。」

    肥唐興沖沖往自己的車邊走,剛走幾步,腳下一絆,哎呦一聲栽在地上,他趕緊爬起來撿,嘴裡嚷嚷著:「沒事沒事,絆了一下,不打緊。」

    掉的都是些鹽罐湯勺小物件,他半扒半跪著去撿,低下頭,借著身體遮掩,目光從腋下往回溜——

    葉流西正半跪著,一手拉起車座椅的護罩,另一隻手伸進去摸索著什麼。

    怪不得那天晚上他翻來找去,就是沒找到東西……

    椅罩是障眼法,東西塞到裡頭去了!

    肥唐氣急敗壞:「西姐,你怎麼能這樣,我們是一起的!」

    葉流西冷笑:「現在說『我們』了,說我壞話的時候,沒見你這麼團結。」

    肥唐想矢口否認,沒想到昌東忽然插了句:「你怎麼知道他說你壞話?聽到了?」

    他車速放緩,目光變深,一直注意周遭動靜,並不妨礙有心思攪嘴仗。

    葉流西說:「能背後說你,當然也就能背後說我,我不需要聽到。」

    昌東說:「也是。」

    肥唐差點氣暈了,心裡罵昌東豬領隊,又罵葉流西心狠手辣,最毒婦人心,居然要把他扔了——人心太黑暗,自己還是太單純了。

    但不敢說出口,還是死跟昌東,看到車外後視鏡里那輛幽靈樣緊綴的車,心裡一陣發寒,然後又發狠:媽的,昌東要是真想扔了他,他就開車撞他,要死大家一起死!誰怕誰啊。

    前車終於出現了,兩輛,車光起得很突然,看來是對地形相當有把握,之前居然敢在可見度這麼差的晚上、沙塵暴里開盲車。

    遠光強且雪亮,兩束直直打住昌東車前擋,晃得人睜不開眼,他忍不住抬手去遮,眼睛半眯半睜間,看到對方車上有個探出的身影,似乎往地上甩出串東西。

    不妙。

    葉流西也遮眼睛:「一共三輛車,圈子包不圓,要不咱們沖吧。」

    肥唐也趕緊附和:「對對,沖吧東哥,360度方向呢,三輛車最多占3度。」

    昌東說:「不行,有破胎釘。」

    這玩意兒,古代叫鐵蒺藜,兩根雙頭尖的鐵刺攔腰互拗焊在一起,四面尖釘,最初是用來把戰馬撂翻的。

    現在還有沿用,不過早進化了不知道多少級,有的自動遇壓彈出,跟他媽地雷似的,也有的是一串的,中心穿孔,繩綴結,方便收取——剛看到那個人影撒網一樣往外扔,昌東就已經心裡有數了。

    三輛車這麼不緊不慢過來,確實只占3度,但整個包圈裡,不知道在哪給他撒了釘,悍然衝出去,怕是輪胎要全廢。

    現在想想,鹽殼地啃車皮,至少還是一點一點,啃得含蓄溫柔,人是要狠多了。

    昌東停車,手台里傳出的,儘是肥唐的粗重喘息。

    那頭也停車了。

    越來越大的風裡,四輛車,在曠野里沉默著對峙。

    昌東說:「這樣,我下車去聊,看能不能交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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