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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零五章 矛盾根本(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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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五百零五章矛盾根本

    趙煦就是在朝堂上打醬油的,現在反倒是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章惇。

    司徒講過他和大蘇遇虎的故事,這人膽子可真大。

    高滔滔冷哼一聲:「御前議論,尚且如此,在都堂,在樞府,那會是什麼模樣?就算我能容你,台諫能容你?」

    章惇取下幞頭:「臣罪甚,這就回家寫謝表,闔門自拘,靜待朝廷降罰。」

    高滔滔冷哼一聲:「那倒是不用了,蘇明潤有容人之量,朕難道就沒有?」

    「之前呂公請三省樞密會同進奏,大概是沒有想到,宰執樞密當中,還有章卿這樣的人吧?」

    章惇連連躬身:「臣有罪,臣惶恐……」

    高滔滔說道:「如今看來,殿中制度,不是沒有道理,這便殿之中,也得添加糾核你們的侍御史了。」

    呂公著趕緊躬身:「是老臣疏忽了,老臣也請罪。」

    簾內沉默了好一陣,高滔滔的聲音才傳出來:「不過既然之前沒有立這條規矩,處罰也就難以服人。章惇,這一次算你僥倖。」

    章惇額頭見汗:「臣謝太皇太后,謝陛下隆恩。」

    「將幞頭戴回去。」

    「是,是……」

    高滔滔不再搭理他:「呂公,殿中制度,下去就立起來,然後擬進。」

    呂公著躬身:「臣遵旨。」

    殿中秩序恢復,高滔滔這才說道:「司馬公言免役之法有五害,章卿則言五害盡可改良,且差役之法本不可行,先帝才更張為免役。」

    「而衙前之苦為差役之弊,朕也久知。之前司馬說過,役人利害,四方不能齊同,乞指揮降諸路轉運使下諸州縣,限五日內縣具利害申州,州限一月申轉運司,司限一季奏聞,廣采眾智,想法是很好的。」

    說完令中使送出幾張表格:「幾位看看這個。」

    司馬光取過來,只見上面寫著《役法利弊問卷調查表》幾個字,其下列為表格,老長一張,調查的項目極多,但是卻都和役法息息相關。

    司馬光一看就明白,當年搞《河情咨要》前期調查,這樣的東西是太多了:「蘇明潤想出來的?」

    高滔滔說道:「不全是,是官家想出來的法子,讓司徒完善的問項。」

    「官家有個建議,老身倒是覺得不錯,他說由兩府下詢轉運司,轉運司或者希從上意,或者擔心報復牽連,未必就敢盡實相告。」

    「不如恢復先帝密折制度,讓他們通過密摺奏報內中,由朕親覽,由官家為大家統計成條議冊子,是不是可以盡得下情?」

    「這個……」司馬光有些猶疑:「如果按照陛下和蘇油這樣的格式來完成,那就不是五日內可畢的了。」

    高滔滔說道:「官家說了個法兒,朕倒是覺得巧妙,先從近處做起,做完京周快馬三日之區,咱至少已經得到了利弊條問之大約。」

    「這些條問,於各縣其實差不多相同,之後便可以將問卷改為選卷,對於每一條利弊,可以給出甲乙丙丁幾個選項,通過電報發到各路。」

    「各路下發縣裡,完成選擇,再將每一縣的答案收起來,通過電報傳至京中。」

    「答案不過一問甲,二問乙,字數不多,如此一來,是不是便化繁為簡,方便快捷了?」

    司馬光看向趙煦,這娃之前的撲克臉,現在變成了有些期待,有些忐忑,有些小激動。

    司馬光終於笑了:「陛下,如果老臣所料不差,之前那些,怕都是蘇司徒所制,只有最後這個化問卷為選答的法子,才是陛下的主意吧?」

    「啊?」趙煦的臉一下子紅了:「學士如何知道的?」

    「呵呵,陛下的理工課本,老臣也是翻閱過的。」

    說完正色道:「陛下,之前那個問卷,老臣太熟悉了,當年老臣和明潤一起考察河情,這樣的東西,司徒不知道發下去過多少。」

    「那些調查條文務實老練,不是飽經事務之臣,是絕對想不到如此周密的。陛下這樣做,有些不誠實了。」

    趙頊只好低下頭:「是……是我做錯了。」

    司馬光卻非常欣喜:「陛下年紀還在聰幼,偶爾犯點這樣的小錯沒關係,改了就是。」


    說完將問卷摺子收起來:「太皇太后,陛下雖在幼聰,然天姿英睿,這等化繁為簡的法子,已勝出殿中諸臣多矣,臣為大宋賀,為天下賀。」

    「臣也有錯,之前五日之期,從這問卷上看,的確是太想當然了。」

    「數日前蔡京過府,告訴我開封能在五日內復差役之法,卻不代表其餘地方也能做到,當時臣只以為他是在矜功,卻沒有多想。」

    「如今看來,時間的確不夠,不如寬展州縣一些日子,先用司徒之法調查京周,製作問條,再用陛下之法,將時間追回來,三月之後,再議役法,如何?」

    高滔滔這才說道:「官家那日從學堂歸來,說司徒曾經跟他說,役法牽扯到天下之廣,務必慎之又慎。」

    「應該查清事實,因地制宜,詳議熟講。最終的目的,是以天下人的利益為先,是讓天下百姓,不再為差役所苦。」

    「在這個目的之前,任何人的觀點,他的,司馬學士的、章惇的,甚至官家和老身的,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根據調查所得的事實,發現問題,然後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去解決。」

    「大家相爭,乃是為國,而不是爭什麼勝負、斗什麼意氣。」

    「我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章惇,朕今天容忍你,是因為你駁斥司馬公的意見當中,也算有幾分道理在裡面,明白嗎?」

    章惇再次狼狽躬身:「陛下英睿,太皇太后聖明,剛才是臣愚鈍激奮,做得過了,臣,臣給司馬公道歉,給陛下和太皇太后道歉。」

    高滔滔說道:「那今天就這樣吧。對了,蘇油從中牟轉來一封信,是畢仲游寫來的,稱其中見解也有些見地,可供參考。」

    司馬光從趙煦手裡接過書信:「畢仲游?他現在是衛尉丞吧?」

    呂公著說道:「是,畢仲游因陝西酬運糧秣之功,升將作監丞,這不是司徒長公子去了將作監嗎,因此便暫時調畢仲游去了衛尉寺。」

    司馬光也反應過來:「對呀,蘇明潤給蘇軼定的親,就是畢仲游的幼妹,是該避嫌。」

    將信打開念了出來:「昔王安石以興作之說動先帝,而患財不足也,故凡政之可得民財者無不舉。

    蓋散青苗,置市易,斂役錢,變鹽法者,事也;

    而欲興作,患不足者,情也。

    蓋未能杜其興作之情,而徒欲禁散斂變置之法,是以百說而百不行。

    今遂廢青苗,罷市易,蠲役錢,去鹽法,凡號為利而傷民者,一掃而更之,則向來用事於新法者,必不喜矣。

    不喜之人,必不但曰不可廢罷蠲去,必操不足之情,言不足之事,以動上意,雖致石而使聽之,猶將動也,如是則廢罷蠲去者皆可復行矣。

    為今之策,當大舉天下之計,深明出入之數,以諸路所積之錢粟,一歸地官,使經費可支二十年之用。

    數年之間,又將十倍於今日,使天子曉然知天下之餘於財也,則不足之論不得陳於前,然後新法可更而無敢議復者矣。

    勢未可為而欲為之,則青苗雖廢將復散,況未廢乎?市易雖罷且復置,況初罷乎?

    役錢、鹽法,亦莫不然。

    以此救前日之弊,如人久病而少間,其父子兄弟喜見顏色而未敢賀者,以其病之猶在也。」

    畢仲游的意思,是新法的目的就是為了撈錢,如果錢不夠用,根本問題不解決,不管怎麼廢,最終都會死灰復燃。

    然而錢並非不夠用,而是地方將國用截留了太多,畢仲游建議將財政權完全收歸國家,從根本上解決國家的財政問題。

    財政問題解決了,役法問題同時也就解決了。

    手段有點想當然,但是思路卻不錯。

    蘇油之所以要給宰執們看這封信,是因為畢仲游從根本上解決矛盾的建議,非常具有參考價值。

    司馬光不由得悚然而驚:「畢仲游料畫精明,臣在洛陽亦有所知,然此議也未免太過空談。」

    「他的意思,是國家錢糧,一歸戶部管理,地方不得插手,此舉比役法更難。」

    「再說了,若國家有二十年之積,那臣等所議這些問題,還是問題?」

    呂公著說道:「當年明潤治開封,雖然也是大興工役,擴汴渠,修城池,但日給三餐兩百錢,役後還能領地,又有四通營造司分派役務,役夫們幹得歡喜。」

    「當時連碼頭扛活的力夫都主動去參加役務,還被船行投金匱告御狀,陛下調用了一部廂軍,才解決了汴京碼頭商號的上下貨問題。」

    「然諸臣非皆有明潤之能,大宋亦非處處皆繁華如汴京。若是國家有二十年之積,那差役免役又有何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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