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骨刺(1 / 1)
血子試煉,來了!
僅剩半年時間
趙慶與小姨對視,兩人將各自的血玉交給姝月和清歡查看。
「時間很緊,入秋開啟血子試煉,歲末便是第八行走的爭鋒。」
清歡鳳眸間顯露疑惑之色,又取出自己的血玉翻看,有些不解。
為何只有主人和曉怡收到了傳訊?
見到清歡望來的目光,趙慶也愣了一下。
很明顯,這血玉上的傳訊並非永寧州獨有的,而是血衣所有的築基弟子都會收到。
更像是統一通知,但卻把清歡漏了。
她這兩天剛剛完成築基,如今已經是一個築基境的修士了。
這反常之處,很快勾動了他們一家的心思,難道是那位血衣樓主另外給清歡留了機緣?
趙慶難以避免的幻想
「並非如此。」腦海中的陰華微微盪起漣漪,司禾輕語解釋。
「是與血衣樓的傳承龍刻有關,清歡還未接受築基境的青龍血典,本命血玉也沒有與龍刻相印,現在還算不得築基弟子。」
原來是清歡的個人信息沒有更新
趙慶轉述司禾的言語:「稍後去劉師兄那邊接受一下龍刻傳承便好。」
臥房中稍顯陰暗,連日不停的小雨使得空氣極為清新。
其中還夾雜著些許香露氣息,長久以來與妻子窩在此處,如今趙慶身上都滿是甜澀。
姝月取了一身嶄新外袍,為丈夫的出行做好準備,他要前往血衣樓見劉子敬。
方才趙慶收到的傳訊內容,自然不會瞞著家人。
床榻顯得極為凌亂,小姨蜷縮玉腿隨意搭在清歡身上,纖腰如弓高昂。
她紅唇噙著一縷髮絲,分不清是清歡的還是自己的此刻正在蹙眉審視趙慶收到的三道傳訊。
紅檸提醒如若前往州外,應留意自身安危。
這是必然之事,畢竟參加血子試煉,也得活著趕到才行,若是去取其他州屬的血子名額,很有可能遇上麻煩。
好在趙慶只是在遼西試煉,並沒有這些顧慮。
但第六血子孟雪的傳訊,卻又有些太過急迫了。
讓他們一家提早到血神峰等待
血子試煉還有半年才會開啟,而半個月後便是驚蟄宴,到時候孟雪完全可以將他們留在血神峰。
眼下專門傳訊倒顯得多此一舉。
周曉怡不知不覺間顯露凝重之色,她輕聲道:「可能有危險。」
「嗯!?」姝月神情一怔,疑惑側目。
趙慶倒是沒有太多表情變化,看到孟雪傳訊之時他便已經有所猜測了。
小姨起身攬過清歡香肩,兩人靠在床頭
「血子試煉入秋開啟,而血神峰宴會在驚蟄,孟雪是擔心有人暗中給你使絆子。」
「所以要錯開驚蟄宴的行程,再有劉師兄相隨,才可萬無一失。」
趙慶微微頷首。
他沉吟開口:「在永寧試煉,也只有那八十多個築基弟子可能心懷鬼胎。」
「這段時間消息應是傳開了,他們都已經知道了永寧州內定血子之事。」
王姝月神情漸漸變得凝重。
小姨思索道:「這與紫珠樓的丹塔試煉還有些區別。」
「當年趙慶只是無數丹師之中很不起眼的一位,根本沒有人會在意他的行程。」
「但如今的血子試煉,他身負青龍刻印,已經影響到了其他弟子的前途。」
女子黛眉緊蹙,言語不容置疑。
「咱們即刻趕往血神峰!」
「你帶清歡先去見劉師兄,我和姝月將家裡的陣法雜物收起,商坊的修士稍作安排,之後便交給曾念可安置吧。」
「半日之內動身」
趙慶深以為然的點頭,既然孟雪那邊有消息過來,定然是給劉子敬傳訊過了,喊上他把自己一家送到遼西應是沒什麼問題。
他沒有多說廢話,直接攬著清歡的纖腰離開宅院御風而起。
杏黃小舟於華舒巷上空顯露,徑直趕往血衣樓。
趙慶漸漸繃緊了心神,意識到如今永寧州的八十五位築基弟子,除了小姨之外,每一個都可能存在威脅。
烏雲密布。
綿綿細雨傾斜飛過眼前,如同一串串自天幕垂下的珠簾。
耳畔風聲呼嘯,清歡的髮絲被狂風蹂躪著,她雙眸凝望近在咫尺的血衣商坊,對主人傳音:「當心沈墨。」
趙慶詫異看向女子雙眼,輕笑捏了捏她的手腕,讓她放鬆一些。
他們一家人身上都有高階護身符籙,尋常金丹境的攻殺都能擋下不少,即便是沈墨真的暗懷鬼胎,也沒有什麼威脅。
在他看來,更應該擔心的是劉子敬萬一他想幫沈墨除掉自己呢?
一念及此,趙慶不由暗自嘆息。
除了自己家人之外,其他修士終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陰雨綿綿,商坊外有不少散修駐足凝望,不知是哪位前輩高人駕馭著靈舟在坊內飛渡而來。
一男一女聯袂飛盪長空,趕到了此地。
眼前朱漆樓閣高大巍峨,高啄檐牙盡處,雨線滴滴答答的墜落。
「趙客卿!」
有女子相迎而來,身穿一件斜行針月華裙,淺絳紅補點綴其間,顯得十分親近。
趙慶駐足審視,微微點頭:「尚姑娘且忙便是,我們去見掌柜。」
他拉著清歡皓腕與女修擦肩而過,踏上了商坊偏側的古樸木梯
當年他與小姨初到長生坊,接待他們的便是這尚嬋,自那以後相遇,對方便一直以趙客卿相稱了。
至於什麼駐守血子以及行走,對於血衣樓的接待女修來說,還是太過遙遠。
血衣樓三層。
磅礴的血氣聚攏而又逸散,呼嘯之間如同嗜血的妖魔噴吐鼻息。
一絲絲飄蕩的血痕幾乎演化實質,盡數歸攏於女子心脈之中。
顧清歡以手中血玉印於龍刻之上,接受著築基階段的血典傳承
「師妹這般道基根底,即便是在紫珠聖地,恐怕都極為罕見。」
劉子敬感受著顧清歡修行之時的動靜,輕嘆評價道。
趙慶也有些詫異,清歡身上逸散的血氣,比自己都強的太多了,即便是有十三寸道基助力,也不至於有這般動靜才對。
他神識傳音:「不要急。」
顧清歡當然著急,她怕因為自己耽誤了行程,此刻正忍受著鑽心痛楚強行推進新功法的周天運轉。
在焚心神通的驅使之下,經絡中的靈力與氣血宛若離弦之箭,原本數個時辰才能遊走周天的功法,如今只需幾炷香的時間便能完成。
沈墨雙手捧著茶盞,笑言道:「半年之後的血子試煉,恐怕清歡也有機會嶄露頭角。」
趙慶不置可否,直接取出孟雪的傳訊玉交給劉子敬查看。
「師兄。」
「孟師姐喚我提早到血神峰等待。」
劉子敬早有準備,神識輕掃傳訊玉之後點頭道:「我已知曉。」
「你想何時出發,我可護送你們一家去遼國。」
見劉子敬應下,沈墨也不像是有偷襲自己的意思,趙慶這才鬆了口氣。
「師弟打算現在便啟程!」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劉子敬好歹也是坐鎮一國的血衣弟子,如此提溜著使喚事實上有些過分
果不其然,聽此言語劉子敬稍顯錯愕。
「這般急切?」
特麼的我也不想啊!
趙慶苦笑道:「孟師姐的意思,或許是怕有其他弟子對我出手。」
「不會的。」
沈墨皺眉緩緩搖頭:「咱們永寧血衣同氣連枝,前些日子我在七夏小住,幾位師弟言辭間也只是對你有些艷羨。」
趙慶思索道:「那如若是有其他州屬的修士,想要永寧的血子之位我也是別人的絆腳石。」
劉子敬笑嘆一聲,不做評價。
這個趙師弟有些過于謹慎,馬上就要成為血子的人。有誰會冒著偌大風險,狙殺一位青龍入命之人?
且不說同脈弟子鮮有內鬥,單單是蘭慶集秘境期間,永寧州之外的修士也是進不來的。
「好,等清歡修行結束,咱們便出發。」
無聲無息之間,傳承靜室的房門開啟,顧清歡笑盈盈的邁步而出:「劉師兄,清歡這邊已經結束了。」
劉子敬與沈墨心神微動,相視無言。
趙慶暗自嘆息,將清歡攬入懷中:「師兄,姝月與曉怡已經在華舒巷等」
隨著木案上的茶水灑落些許,他的話語也戛然而止。
大地
在顫動!
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趙慶瞬間失神,仿佛又體會到了被壽雲山獸潮支配的恐懼。
以他遍布數十里的神識印記,能夠清晰感知顫動的不是商樓,不是長生坊,而是整個松山郡!
不知不覺間,他有力的臂膀死死攬住了清歡的腰身。
沈墨凝望灑落的茶水,疑惑道:「是大地動?」
劉子敬漸漸皺緊了眉頭,也探出神識尋索
感受到這股動靜的不只是他們幾人,整個長生坊的修士都有些詫異了。
小姨和姝月瞬間收到了趙慶的傳訊,讓她們在華舒巷待著,不要驚慌。
陰沉的天幕似是又壓低了一些,暴雨傾盆而下。
交錯縱橫的長街上,散修們各自攀談著。
「馬道友!」
「馬道友你怎麼了!?」
馬廉雙眸無神,默默回味著方才的動靜,對同行的幾人道:「我是武安郡生人。」
「十一年前,便感受過這種威勢」
「陸刀神,刀斬南澤!」
·
松山坊,一片死寂。
磅礴暴雨洗不盡天地間的血色。
原本廝殺爭搶的散修,攪動風雲的孫家鄭家——皆盡化作了亡魂。
一位男子神情冷漠,單手負在身後,緩步行過碎裂的磚瓦血雨不能近身。
趙慶一家原本的莊園,早已被凌冽刀芒夷為平地。
但遮蔽神識的陣法被摧毀後,陸青卻沒有在其中尋索到任何生靈。
走了?
他雙眸穿透雨幕,遙望長生坊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深山之中,一隻斷了尾巴的花斑小貓,顫抖著躲進了礦坑深處。
長生坊,血衣樓。
劉子敬看著手中的傳訊玉,沉默不語。
蘭慶集秘境結束,楚國未來的十年屬於神刀嶼。
他雙眸間閃過一抹血色,低語道:「陸青,要殺你。」
霎時間,趙慶汗毛倒立。
我特麼跟陸青無冤無仇的,他為什麼要殺我?
「來賀陽山!」司禾的心念迅速傳來。
然而長生坊距天水郡數萬里,總也是來不及了。
元嬰修士瞬息傳渡,頃刻便到了長生坊上空。
凌冽的刀芒斬碎風雨,裹挾著天傾威勢直壓血衣樓。
陰雲密布之下,天空飄蕩的雨水瞬息停滯,化作了殷紅血滴
「陸青!」
劉子敬只來得及給趙慶留下兩道護身符籙,便迎上了鋪天蓋地的刀芒。
好在是兩張南仙樓的九岳符,即便是元嬰修士想要索命,也不能一擊建功。
滴滴血雨倒卷而回,血戮神通攜千星之勢托起了刀芒
然而趙慶早已無暇顧及劉子敬與陸青的戰鬥,他正攬著清歡拼了命的御風逃竄,血衣樓上空是兩人交戰的中心!
焚心神通加持周身靈力,激盪的血氣將他雙目染作妖異緋紅。
眼前的面板上,離艮交疊火山旅!
耳畔風聲呼嘯,大地上散修也在瘋狂奔逃著,他的速度在焚心與火山旅的加持之下,已然觸及了金丹境的層次。
但依舊躲不開那道刺骨的氣機鎖定!
一柄闊劍穿透雨幕越來越近,其上沒有任何靈力波動,只是被神識驅使。
趙慶心神一片空白,無暇思索陳長生去了何處,也無暇思索陸青為什麼要殺自己。
他只知道,身後那柄激盪而來的闊劍恐怕是南仙樓的符籙也不能完全阻擋!
那是三百里劍陣中,消失的第十四柄劍!
一直都在陸青手裡!
生死瞬息之間,他只顧著遠離華舒巷,以小姨的心智不會亂來,用不著自己擔心她和姝月。
其次便是清歡了陸青找的是自己,並不是她。
好在自己有太阿印護持命宮只要讓清歡安全就行。
周身血氣鼓盪之間,道基靈力盡出,甚至是沖斷了幾處經絡。
司禾心念時刻不停:「一炷香!」
「半炷香!」
「給我半炷香!」
然而在一位元嬰境九劍弟子的氣機鎖定之下,便是一息時間都顯得分外珍貴。
趙慶甚至不知道自己衝到了什麼地方,經絡撕裂的痛楚席捲周身。
身後的闊劍穿透層雲,裹挾著浩瀚威壓直撲而來。
此刻,趙慶取出了一枚陣盤。
是一枚傳渡陣盤,當年在枯桃秘境中以此脫身之後,他便暗自在遼國血衣樓拍下了一座類似的陣盤,一直留作壓箱底的保命底牌。
道基瘋狂涌灌靈力,陣盤頃刻激活。
趙慶發力直接扭斷了清歡的藕臂,將陣盤塞入了她衣襟之中,而後拋下遠去
始終沉默的女子瞬時呆滯,嬌軀在長空墜落。
剎那間,她雙眸之中血色大盛,竟直直迎著闊劍鋒芒,沖向趙慶用另一隻手拉住了他的腳踝。
嗡!
一瞬寂靜之後。
兩人眼前的世界化作了一片青翠竹林是長生劍派後山。
趙慶心中發苦,這點距離給清歡逃命足夠了。
但帶上自己遠遠不夠。
那柄闊劍已經遙望不見,但瀕死的恐懼從未褪去。
陸青連長生劍都不怕,就算是跑到劍閣深處都沒有任何作用。
一點寒芒如期而至。
趙慶兩人依舊在奔逃,只不過是清歡帶著他
呼嘯的風聲像是催命咒。
要死了
清歡的速度根本比不過這柄劍。
趙慶神情有些恍惚,拖著他身子的女人,纖白的水袖滴落鮮血。
他感受到身上的各種符籙燃燒化作灰燼
男人的大手鼓盪靈力,一掌拍在顧清歡身後。
死死拉扯的藕臂折斷,水袖間穿透出森森白骨,使人不寒而慄。
看著顧清歡墜落的身影,趙慶驟然轉身。
雙手於身前交錯之間,一柄無形之劍被他握實。
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麼,只知道自己死了還特麼能重來!
但是清歡跟著自己,沒辦法重來。
有力的心臟磅礴跳動,青龍血典的運轉停止。
道基之中為數不多的靈力開始改變路線,三道極品靈根熠熠生輝。
劍鋒即將刺向他的眉心
「你特麼多等幾秒能死!?」司禾還在咒罵。
但是她也清楚,趙慶真的等不到了。
男人雙手緊握含光劍更像是握著一柄巨斧。
艮·劈山。
離·通幽。
山火賁!
上艮為山,下離為火,火燎群山,是為賁。
此式思及猛火燎山,玉石俱焚,草木皆盡,卻應慎行,切不可威猛斷獄。
含光劍力劈而下!
空蕩蕩的泥丸宮使得他再也無法感知周圍的景象,仿佛自己又成了一個凡人。
恍惚朦朧間,他感覺到太阿印脫離了自己的身體,飛向身後。
槍影自耳邊穿來,如同雷霆馳掠長空。
十三寸仙基轟然崩碎,同樣崩碎的還有長空槍。
血霧之中,一道鋒銳之物刺入了男人的心脈。
是一截森白的骨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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