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八章 考生酒肆爭執(1 / 1)
第668章考生酒肆爭執
盧家的深宅大院,
正堂客廳之中,
伺候的下人早早離開,只有老管家一人留在那,立在盧閣老身後,隨時聽命,
堂下,
東首的椅子上,
右儉都御史孟大人,苦著臉,在那倒著苦水,說話間,像個女子一般肝腸寸斷,為了自己那個不省心的女兒,費了多少心思,四處尋覓京城各家的青年才俊,多方打聽,生怕因為自己的疏忽,耽誤了女兒。
寧國府一家說兩門親事,要不是因為自己多疑的性格,還有馮永文那般處境,可不就是自己的嗎,畢竟那媒人,當時候是先給自己說親的。
咦!
想到這,心中起疑,閣老怎麼會提起此事,難不成是給女兒說親,
「閣老,您的意思是給學生的小女,說親來著?」
孟歷回了神,有些後知後覺的問道。
盧文山摸著鬍鬚,面有微笑,順天府衙門裡的爭吵,他們審案子的情況如何不知,要不是洛雲侯出手,大理寺的馮永文怕是坐不住,案子也就沒法審了,這樣一來,寧國府賈珍,極有可能藉此脫罪,那就功虧一簣了,
就是不知誰在背後出的手,保媒保的那麼巧,好像是媒人定下親沒多久的事,要不是寧國府的賈珍蠢笨,今日就可能給他得逞了,想來,顧一臣那個老貨早就知曉了,方才有所安排。
再看看眼前的人,好歹是自己心腹學生,有這名分,這富貴就當是賞賜他的,點下頭,微笑的說道;
「老夫既然問了,就是有一樁富貴給你,你和老夫說實話,你家閨女真的沒有許了別人?」
「閣老,看您說的,學生如何也不敢欺瞞您啊,小女確實沒有許配別家,一直待字閨中!」
孟歷趕緊應了聲,解釋道,以前的事,打死不承認。
「好,既然如此,老夫給做個媒,瞅機會,讓你家千金,入了榮國府的門第,你看可好?金童玉女,也算是天作之合。」
盧文山也不再打啞謎,這是一部先手伏筆,先出手落子,占據天時。
雖說文武對立,但僅限於朝堂,朝堂外,利益為先,文武聯姻的也不在少數。
可是孟歷在下面聽得有些迷糊,榮國府嫡脈有兩房,大房賈赦有兩子,長子是賈璉早就和王家聯姻,另一庶子幾乎沒聽過,
二房賈政有三子,大公子病逝,二公子就是那個銜玉而生的富貴子,另一個庶子也沒有聽過,保的誰?
孟歷現在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麼牽扯到兒女親家身上,閣老能給自己女兒說的親是誰,還在想著是哪戶人家的公子,
「閣老,學生愚笨,不明白閣老何意,您想給小女說的是哪房的公子。」
盧文山微微睜開眼,看著孟歷,一臉的狐疑之色,不像是作假,怎麼那麼精明的人,遇事到自己女兒身上,變得如此蠢笨了,不過想來也是,身在居中,關心則亂,
「你啊,那麼精明的人,怎麼想不明白,那些庶出子弟,沒有家族幫襯,能有幾個有出息的,老夫給保的媒,不是別人,就是榮國府二房的嫡脈,那個銜玉而生的賈寶玉,天生富會的命,你可知道為師的一番苦心。」
孟歷一聽,張了張嘴,竟然會是他,這樣一來,自己女兒入了榮國府,做了二房的兒媳婦,可是榮國府一直是王家女子當家啊,
女兒做了二房的兒媳婦,豈不是受了委屈,
「閣老,不是下官不願意,雖說榮國府賈存周的兒子賈寶玉,天生富貴的命,但作為二房嫡脈,要不是賈存周的長子病逝,哪裡輪到他,如今長子去了,留下遺孤男丁,那也是二房嫡脈長孫,就算分家,也需要占大頭的。」
語氣頗為沉重,有點勉強的意味,還沒怎麼著呢,孟歷竟然替女兒想到了分家之後的事。
盧文山瞪了他一眼,有些怒其不爭,非要說的明白不成,嘆道,
「你看的樣子,老夫豈能連這些都不知道,你好好想想,寧國府賈珍被奪爵,爵位只能出自賈家主家嫡脈,去掉庶出的,還有他們大房賈璉,那只有一人,就是二房的嫡脈賈寶玉,只有她才能讓史老太君點頭,你女兒過去,要不了多久就是寧國府的大夫人,你說,這麼好的事,你不想著怎麼接住,亂想些什麼,天予不取,必受其亂!」
「啊。閣老,您說的這些,不,不會吧!」
孟歷聽了,顯然有些大驚失色,結巴的咽了咽唾液,按照閣老分析的,只要賈珍被奪了爵位,能繼承的,幾乎就是那個賈寶玉了,要是自己女兒捷足先登,曾經仰望的勛貴,竟會是自己親家,當時賈蓉說親的時候,自己未必沒有這種想法,
現如今,機會難得,
忽然,
孟歷抬起頭,看向主位上的盧閣老,小心又問道;
「閣老,您說的這些,有幾成把握!」
「都說你孟歷多疑,果真不假,世上哪有必成的事,無非是想做與不做,做了就有一半的機會,不做是一點機會都沒有,此事,老夫有九成的把握,史老太君操持賈家那麼多年,總歸是為賈家,她不會不過問的。」
盧文山知道榮國府史老太君的厲害,可惜終歸是個女人,照看兒孫的利益為重,換成他,也不可能把族裡的權利讓出去,讓偏房的人,接管主家權利,就算他再優秀也不成,所以,幾乎可以肯定,能襲爵的也只有他了。
孟歷神情有些不可置信,但是細細回想,閣老的話嫣然是給自己兒女尋了好人家,既然如此,未嘗不可,
遂定了定神,回道;
「閣老的話,學生倒是同意,可是閣老,咱們同意也不行啊,榮國府那邊,也不知願意還是不願意,畢竟賈珍父子可還在詔獄裡,榮國府急著說親,也說不過去。」
孟歷此時也知道,此事可不能擔子一頭挑,一頭重,郎情妾意,需要有人搭個橋,牽個線,榮國府要是不同意,不也是白想。
「這你就不要問了,今個,老夫就寫封信,讓管家送過去,明日,你讓你家千金,登門榮國府做客,你要記著,榮國府是女子當家,有些事你要想明白,此事,宜早不宜遲,京城裡想到的,可能不僅僅是老夫一人。」
盧文山知道,自己真要保媒,老太君定然會給面子,只要相中了,此事就算定下了,就怕有心人橫插一手,勛貴那邊,恐怕也有人能想到,不過很多人還在觀望罷了。
「聽閣老的,學生心中有數,這就回府,定要好好交代一番,若無其他的事,學生先行告辭了。」
孟歷顯然也知道機會難得,匆匆告辭,想回去把此事好給女兒月雲說一說,順便再和夫人仔細商量一番,看看應該如何辦。
盧文山擺了擺手,讓其回去,事情來得快,有的也急,
人一走,正堂里就清淨了許多,也沒了剛剛的煩躁,對著身邊伺候的管家,吩咐道,
「來人,筆墨紙硯伺候,老夫還要手書一封信,回了,你給送去榮國府上。」
「是,老爺。」
老管家從身後屏風外,應聲走了進來,身後的小廝,把文房四寶端了過來,研了墨,
盧文山提筆,略微思索了一番,立刻就落筆寫了一封書信,折好後放入信封,遞給了管家,
「你拿著這封信,去榮國府,親自交給榮國府史老太君,要是問話,你就如實相告,要是沒問,你就不要提。」
「是,老爺,奴才明白。」
管家接了信,點頭答應,拿上了拜帖,就轉身離去,人走後,盧文山讓人收拾了一番,
想到了朝局,倒也不是這樣樂觀,勛貴不可能坐視不理,另外,城外玄真觀的賈敬還在呢,
閉關修道十餘年,也不知修成了什麼,順著窗戶,看著遠方,呢喃了一句,
「這麼久了,你竟然還坐得住,難不成真的修道了,忘記了七情六慾不成!」
之所以沒有十成的把握,此中最大的變數,就是城外玄真觀的賈敬,要是他出手,定有變故,畢竟太上皇還在,
哎.
洛雲侯府,
張瑾瑜收拾妥當,出門之後,也不再騎著馬,直接上了早已備好的馬車,
吩咐一聲,就往西城滿春院駛去,這幾日,張瑾瑜去哪裡,都是坐車而行,一是保密行程,另一個,就說這個馬車,裡面鋪了軟塌,能坐能躺,時間久了,騎馬就感覺不舒服,
如今的車裡,還擺上了一個小桌子,吃食零嘴,擺的滿滿當當,掀開帘子,偷偷瞧著窗外,往來的百姓明顯是多了起來,更多的是那些學子,又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談天說地,多是自在。
還能時不時的,看一眼四周閣樓上,艷麗的女子,日子過得,就是爽。
忽然,
拐角處,
一家酒肆,
有幾個學子圍著一張桌子,在爭論著什麼,一邊的學子衣著華麗,顯然是富貴人家,而對面,截然相反,一群人粗布衣裳穿著,臉紅脖子粗,明顯是寒門子弟,兩方的人越聚越多,爭吵聲也隨之傳來,
另一桌同樣聚會的人也隨之看了過去,他們幾人都是趕考的士子,去年同時科舉,相互認識,可惜名落孫山,今年恩科,接著再來下場,碰一碰運氣,
正巧遇見了老友,幾人相對湊了一張桌子,
徐長文回頭看了那些爭吵的人,問道;
「高文兄,他們在吵什麼?」
「還能有什麼,相互看不對眼唄,說是恩科還分兩場考試,對了,長文,你這次是紅簽還是白簽?」
身邊的高文也是好奇的問了一句,京城學子想要紅簽,說不難也不難,說難也難,畢竟這個推薦信不好拿,另外二人坐在那也是面有好奇之色,畢竟他們幾人都是寒門子弟,手持白簽,紅簽現在炙手可熱,
徐長文愣了一下,倒也沒有那麼多想法,只想著今年好生考試,爭取榜上提名,
「三位仁兄,承蒙夫子關照,在下自然是拿的紅簽,這裡面難不成有什麼說法不成?」
徐長文一開口,高文面不改色,知道徐長文乃是青蓮書院的學子,不管是寒門還是高門,只要是書院子弟都是紅簽,他也是,但是身邊另外二人,莊錦雲和徐東,臉色有些不好,
徐東苦笑一聲,回道;
「徐兄有所不知,如今京城盛傳,持紅簽者在宮裡考,名額多於貢院,所以考上的幾率大,而寒門子弟,持白簽者,依舊是舊曆,而今那麼多人下場科舉,幾乎沒有希望啊。」
「是啊,據在下所知,光是持白簽童生試的學子,就有三千人之巨,如何能考得上。」
莊錦雲滿臉哀嘆,本就是學的不怎麼樣的,去年差了好些也沒遺憾,苦讀一年,覺得補齊了短板,誰知竟然會是這樣,哎。
徐長文一聽,明顯不相信,去年朝廷就因為此事不公,引得學子鬧事,從而有的今歲加開恩科,前車之鑑就在眼前,朝廷哪裡會再犯這樣的錯誤,
「高兄,二位賢弟,此事真不真暫且一聽,真要是這樣,朝廷不會不管,去年的事歷歷在目,朝廷應該引以為戒,至於說紅簽和白簽之事,聽說是洛雲侯提出來的,而且他還是含元殿主考官,侯爺剛正不阿,來京城為百姓辦了不少事,不應該啊。」
這樣一說,其他三人也不像剛剛愁眉苦臉,想想也是,洛雲侯乃是勛貴,聽說還是第一次參與科舉之事,不會如此不智,那為何有這等傳言,
再看酒肆中央,
裡面的人,都是在為自己哪裡考試爭論,更有甚至說出,含元殿和貢院考試錄取的名額不一樣,這樣一來,引得眾人不滿,尤其是那些寒門子弟,心中不平,質疑聲隨之傳來,
而那些官宦子弟,目中無人,口無遮掩,說話更是目中無人,引起了眾怒,所以雙方就在酒肆吵了起來,
張瑾瑜路過的時候,恰好被聽到,心中一驚,恩科的事,怎麼還吵起來了,聽起來還有蹊蹺,
對外面喊了一聲,
「寧邊,馬車靠對面停著,你和我帶幾個人過去瞧瞧。」
「是,侯爺,」
寧邊往酒肆一看,確實是有情況,下了馬,帶幾個人準備著。
張瑾瑜把腰間束帶緊了緊,下了馬車,領著幾人就往街角酒肆走去,
剛入了門,
就聽到雙方人圍在一起,吵作一團,酒肆老闆帶著夥計苦苦哀勸,
「諸位公子,都歇歇,小老兒店小利薄,也無什麼背景,擔不起各位公子的吵鬧,饒了小老兒吧。」
店家現如今嚇得不知如何是好,都是科舉的文曲星,如何敢說其他的。
但是那些富家子弟顯然氣憤不已,領頭的一人,直接從懷中拿出一錠銀子,扔到了店家的懷裡,
「今個,酒肆本公子包了,你下去,沒你的事,我還真想聽一聽,這些泥腿子還能反了天不成,你們說說,恩科怎麼有貓膩了。」
「就是,我看是他們沒有機會去宮裡考試,嫉妒而已,」
「說得好,這些泥腿子,還想入宮,做夢呢,哈哈。」
身後,一群富家子弟哄然大笑,那嘴臉,
看著張瑾瑜都想上去抽一巴掌,這麼囂張跋扈,還有那個什麼,進宮考個試而已,值得那麼驕傲?
看了眾人都圍在酒肆中央,張瑾瑜看準了牆角的一處空桌子,就領著幾人走過去坐下,好好瞧一瞧說的什麼事,畢竟持紅簽和持白簽分考的事,是他提的,難道這還能做文章不成。
再看場中,
那些富家子弟對面,有一位白衣男子,雖然穿著有些破舊,但長得氣質出塵,好一個儒家子弟,
只見此人對著眾人拱手抱拳,道;
「諸位,在下徐長文,京城人氏,諸位談論的,都是些緊要的話題,如今恩科在即,萬不可如此過激,要是鬧到了衙門,就怕被奪了科考的機會。」
徐長文說的不假,他也不是第一次來參加科舉,有些考生犯了事,順天府那邊可是有機會收押,把考簽劃掉的,所以離了三人,過來阻止,
此話一出,
兩邊的人聽了,都有所觸動,為之一靜,但是那些富家子弟卻不服氣,
「話雖如此,可是那些人竟然隨意編造我等,豈能善罷甘休,」
哪知道,如此話語,顯然激怒了對面為首的一人,反駁道;
「諸位,什麼叫隨意編造,有一說一,歷來科舉都是在貢院舉行,無一人例外,如今恩科,竟然分了紅簽和白簽,要知道,咱們寒門子弟都是白簽,而那些書院學生,和國子監以及官宦人家的考生,都是持紅簽,並且在宮裡含元殿考試,而我們寒門子弟,依舊在貢院,外面盛傳,你們持紅簽者都已經定好了名額。」
「就是,外面都知道了,」
「你們花了銀子,託了關係,進了宮裡考試,我等寒門苦讀,比不上你們的銀子,聖人之學,都是被你們給敗壞了。」
更多的寒門子弟,義憤填膺的在那吵著,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被他們說中了,還是真有其事,那些富家子弟臉色難看,一時間冷了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