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先生,我耳聾(1 / 1)
經理在門口迎何桑,「曾太太沒和您一起來嗎?我們新出一款咖啡酥油奶茶。」
她拽住經理,「梁二公子在雅間還是散座?」
經理指二樓,「挨窗的散座。」
何桑交代了他幾句,經理有顧慮,「梁二公子的勢力大,又是新客,萬一他發現...」
「我在,他不會刁難你。」
經理半信半疑,梁家的二房和三房水火不容,何桑是三房的准媳婦,按道理,二房逮住她跟蹤,要捅大簍子的。
「你相好的服務員上次燙傷了曾太太,是我勸和,曾太太放了她一馬。」何桑轉動著車鑰匙,「你是報恩,是忘恩呢?」
「是是是...」經理賠笑,帶著她上二樓。
二樓有三條縱橫交叉的木廊,每一條木廊擺了七張茶桌,雕花屏風彼此隔開,梁遲徽的位置在3號,何桑在斜對面的16號,距離五六米。
他在車裡新換了襯衣,溫厚深沉的暗色系,顯得他眉目俊秀。這會兒散座清靜,男人靠著椅背閉目養神,沒有留意進來什麼人。
何桑比劃噤聲的手勢,使眼色。
經理搬了一株蘆薈盆栽,葉子茂盛,足有一米高,擋得嚴嚴實實,她撥開葉片,梁遲徽濃縮為罅隙中央的一個小圓點,他恰好睜開眼,瀏覽菜單。
他手指潤白修長,是不染纖塵那種澄淨,櫥窗射入光芒,灑在他指骨,發著更為剔透的光。
「歐陽經理。」梁遲徽驀地開口。
何桑嚇得一哆嗦,趴在桌上一動不動。
經理走過去,「二公子,您吩咐。」
「有什麼特色茶飲嗎?」
「西藏的酥油奶茶。」經理翻到圖片頁,「有甜鹹口味,曾老闆的太太和三公子夫人最喜歡甜味。」
何桑氣得跺腳,無緣無故提她幹什麼。
這一跺,力道猛了,鞋跟踢中了桌腿,「砰」地重響。
驚動了梁遲徽,他略後仰,打量這邊。
屏風遮掩了他視線,鬱鬱蔥蔥的蘆薈葉浮在她頭頂,真看不出藏的是男是女。
他重新坐直,噙了一絲笑問,「三公子夫人?」
經理愕然,「您不認識?」
「好奇而已。」梁遲徽合住菜單,「試一試甜奶茶。」
服務生去後廚備餐,經理恭候在一旁。
「她常來嗎。」
「一個月來幾次。」
梁遲徽若無其事用方帕擦手,「近期來過嗎。」
經理沒做過賊,心虛得支支吾吾,眼神瞟16號桌,「沒有...」
男人挪了一下桌位的廣告牌,「咖啡酥油茶,新品?」
「是昨天上新的。」
他梭巡了一圈,不是下午茶的時間,客人少,零星的七八桌,基本是傳統茶飲,龍井、碧螺春和金駿眉,茶藝師跪坐地毯上,展示著茶道。
只有16號桌飄出咖啡的香味。
梁遲徽招手示意,「那位女士。」
何桑一僵。
經理也懵住。
16號桌遲遲沒反應,他皺眉,「打擾了,女士?」
何桑在便簽薄上寫了一行字,攢成團,拋出。
經理撿起,鋪平在梁遲徽面前。
「先生,我耳聾。」
字跡娟秀,小小的,方方的。
梁遲徽眉頭舒展了一些,嗓音醇正磁性,「女士,我冒昧,聾了怎麼聽見我稱呼你?」
16號桌又拋出紙團,「一隻聾,一隻不聾。」
男人握拳抵住唇,隱忍喉嚨的笑聲,在後面回了一句,「抱歉,咖啡味的酥油茶好喝嗎?」
他摺疊好,站起,要親自送,經理眼疾手快接過,「我送。」
梁遲徽挑眉梢,「也好。」
經理手發抖,交給何桑,她補了倆字,「好喝。」
掌心汗涔涔的,如同在水裡洗過。
「多謝。」梁遲徽撕碎,丟在垃圾桶,「再煮一杯咖啡酥油茶。」
何桑憋著的氣終於吐出。
好險。
一步之差。
經理若是沒搶紙條,四目相視,何桑想像那幅場面,渾身泛起雞皮疙瘩。
她扒開蘆薈葉,又望向那邊,梁遲徽氣定神閒批文件,確實沒有察覺到她這桌的任何問題。
酥油茶的成品比泡茶迅速,他才批完一份,服務生端了茶碗上桌,他喝了一口,苦甜油,估計喝不慣,撂下了。
梁遲徽批閱第二份文件的工夫,兩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人上樓了。
一胖一矮,挺有老闆氣質,只是神色鬼鬼祟祟,弱化了那股財大氣粗的派頭,他們坐在3號桌的空位,「二公子,冀省不安全了,為什麼約在市中心?」
何桑利索拍照,又開啟手機錄音,擱在茶桌的左上角,朝向梁遲徽,抽出紙巾覆蓋在上面,簡單的隱蔽。
「這家茶樓的普洱王不錯,是市面少有的珍品了,嘗嘗嗎?」
「我哪有心思品茶啊!」矮個子六神無主的,「我做買賣賺了一輩子的錢,沒嫌過錢多...唯獨這回,真他媽燒手!」
梁遲徽面無表情叩擊茶盤,「不踏實?」
「太不踏實了,我們根本睡不著覺,窗外警笛...」
「有徹底讓你們踏實的地方。」他帶點笑容,「你們踏實了,外面也風平浪靜了。」
胖子大驚失色,「二公子,您...」
「你名下的華澤公司資金缺口巨大,一旦破產清算,欠銀行的錢,你無財產可執行,銀行沒辦法。可欠地下錢莊的錢,如果你賴賬,你的妻兒要遭殃了,錢莊追債的手段,你是知曉的。」
胖子匍匐在桌面,死死盯著梁遲徽,「二公子,當初講好的,我們——」
「我人脈廣,和地下錢莊也有交情,我談判應該可以一筆勾銷,錢莊的利息是人情債,有人情,一切好商量。」梁遲徽笑容愈發大,「你們考慮。」
矮個子面如土色,癱在椅子上。
胖子鎮定許多,「我的公司已經開始破產流程了,我欠了地下錢莊四千多萬的貸款。」
梁遲徽點頭,「很容易。」
胖子和矮個子心照不宣默認了交易。
何桑懊惱關了錄音。
梁遲徽的謹慎幾乎滴水不漏,總是在關鍵之處打斷他們,錄音的內容沒有含金量,分明在暗示他們投案自首,他負責善後,保全他們的家眷,可是言語間,又完全不沾邊。
怪不得梁延章器重他。
他既精明又警惕,也是防備這兩個人被收買,錄音反咬他。
何桑知道這步棋賭對了。
梁遲徽作為未來梁氏集團的董事長,梁延章過往的暗箱操作,即使有某個環節隱瞞了他,以後他也會了如指掌,因為他控制了梁家的核心。
他身邊的女人,一定有機會通過他,順藤摸瓜接近核心,接近所有黑幕。
「護城樓坍塌」是梁延章手中最大的黑幕。
涉及了人命。
何晉平的,何桑叔叔的,以及何晉平的下屬。
梁延章信任梁遲徽,攀著梁遲徽是挖掘真相的唯一途徑。
那兩個供貨商先行下樓,梁遲徽起身,整理好衣領和袖口,經過16號桌,他步伐一頓。
何桑呼吸也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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