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還得圍着他轉(1 / 1)
這回來的倒魔隊伍一眼望不到頭,人數比以往多了不知凡幾。
想想也是。
一旦妖化,六親不認。
不管依據早前三宗老怪對妖化的描述,還是據之後親睹的實情而論,妖化者一旦沒死透,捲土重來時只會越來愈強。
連妖族都因此將其視為異端,並深以為懼,何況向來以正派自居的天下道門?待之當然更如洪水猛獸了。
寵渡犯此大忌,前有自在老人罩著,令四宗無可奈何;然則此一時彼一時,現有橫眉老祖主持大局,淨妖宗也就有了與人仙叫板的底氣。
所以在一般人看來,寵渡靠山再硬,今日也吃不了兜著走!
於是乎,往日裡在魔黨手裡吃過虧的、懾於寵渡實力而敢怒不敢言的、羨慕嫉恨而落井下石的,抑或只為藉此表明「妖人不兩立」態度的,——不論宗門弟子還是獵妖散客,都識時跳將出來,匯入除魔衛道的滾滾人潮之中。
仍由童泰牽頭。
其次是葉舟。
宗文閱一如既往在二人身後。
原本看熱鬧的獵妖客見其來勢洶洶,有的自行讓出道來,有的則被強行撥開,空出來的地方被倒魔大軍站了個滿滿當當。
金克木當先見不得那等嘴臉,毫不客氣地道:「童胖子。你來此作甚?」
「論資排輩,你該尊我一聲『師兄』。」童泰不怒反喜,「好在師兄我今兒個高興,不與爾計較。」
一邊如是說,一邊引頸踮腳,童泰自顧自朝魔眾背後瞅了兩眼,一個勁兒搖頭咂嘴,「嘖嘖。嘖嘖嘖嘖……」跟喚狗似的;接著大袖一揮,拖長了聲音道:「坐!——」
隨行人馬即席地而坐,里三層外三層,將一眾魔徒及倖存的親魔黨人圍在當中。
或療傷。
或將養。
或竊竊私語。
雖不知具體聊些什麼,但從那一雙雙不時投來的幸災樂禍的目光不難推知,絕不是什麼好話。
一時之間,戚寶等人竟有種老虎吃田螺——沒地方下口的無奈。
畢竟人家也沒招你惹你,只是坐那兒而已,若是因此就打上門去,被對面添油加醋傳揚開來,——「恃寵而驕」「黨同伐異」「無容人之量」云云,勢必有損名聲,不利於魔黨日後壯大。
然而放任不管也令人憂心,就怕靜坐只是明面上的障眼法,實則派人背地裡伺機使壞,恐於老魔不利。
魔眾一合計,遵從戚寶等人安排,索性也圍坐成幾圈,與倒魔人馬面對面,將寵渡護在身後,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時刻警惕。
見此架勢,再想到自在老人與橫眉老祖因寵渡而必然爆發的衝突,戚寶禁不住甩了甩腦殼上掛著的辮子,竊喜道:「不愧是胖爺的兄弟。醒著的時候萬眾矚目,哪怕如今人事不知躺平在地了——嘿嘿!——各路人馬還得圍著他轉。」
殊不知當下圍著寵渡轉的,豈止外間兩大陣營的對峙以及勢所難免的人仙交鋒?
相較之下,其泥丸宮中的局面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
原是魔眾只顧著提防外圍人馬,以致不察背後動靜,早被剩餘四隻嬰靈尋隙鑽入寵渡泥丸宮;加上最早入宮的,宮中先後聚集了五個人的嬰靈。
分別是:
烈火奶奶回千朵,及其門下青陽道長;
藥香谷方榮芝與素心仙子;
神泉長老玄北真人。
話說因為妖性魔意一直以來的蠶食與剛剛的瘋狂肆虐,宮中天地早不復往昔清明,氤氳的意念無狀飄飛,宛似雨後沼澤里騰起的迷霧。
五靈前後腳入宮來,但見灰茫茫、霧茫茫一片,雖也模糊,卻絕非意念無序時該有的混沌模樣,不由紛紛犯了嘀咕,「此子泥丸宮怎似與往常所見大為不同?」
更為詭異的是,感應數番竟未覓得絲毫妖性!
既無頭緒自然百思不解,五位老怪且將疑慮擱置,轉而吸附四處瀰漫的意念,不單嬰靈眼見著充盈起來;更心念微動,凝聚出正常人形——非是血肉之軀,只一副皮囊供嬰靈暫棲。
由此亦見泥丸宮中念生念滅,自有玄妙。不題。卻說此小世界中隱有水聲迴蕩,五老怪不約而甩出兩袖清風,將雲霧吹散,始見腳下大地竟被一層紺色的污液完全覆蓋。
其黑不如夜深。
其紅不比血濃。
其粘稠不似膠漆。
此處波翻浪涌,彼處風平浪靜,乍眼看去,恍如汪洋也似。
五名老怪略一感應,頓時震駭難抑。
這是……海?
識海?
換言之……此子有神念?!
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乃致恍然間以為下巴掉了,方榮芝五人竟生出以手托腮的衝動。
怪不得一進來就感覺這泥丸宮於理不合,與眾殊異,原是有識海歸聚意念。
也難怪不見妖性,明顯是遭此重創後大為削弱,——連色澤都淡了,以致妖性不得不蟄伏於寵渡識海之中,龜縮不出。
可這小子不高手麼?
且從試煉期間流傳的消息來看,歸元也沒幾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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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何來這等造化?
純屬妖性使然?
還是存在其他緣由?
五名老怪瞠目結舌,全跟見鬼一樣,哪裡還顧得上尋根究底,轉念工夫便猛然意識到:只因寵渡開闢識海這一出,局勢竟出乎意料地變得嚴峻了。
如果說最初唯有奪舍寵渡,才能搏取一線生機;那在橫眉現身後,寵渡便淪為了燙手山芋。畢竟以橫眉老祖嫉妖如仇的性子,就算有常自在從中阻攔,也必會千方百計將寵渡除之而後快。
因此,哪怕隨便找個人「鳩占鵲巢」,方榮芝五人也不會像早先謀劃的那樣,奪舍寵渡;眼下之所以還遁入泥丸宮來,原因不外兩點。
一則離體太久衰微欲潰,亟需意念滋養,以便維持嬰靈不滅,趕在橫眉與老妖分出勝負之前,擇取更為合適的肉身奪舍。
一則鑑於寵渡妖化後異乎尋常的強橫戰力,五名老怪其實也好奇他所染妖性究竟有何迥異,便想趁機順便探上一探。
沒承想這不探不打緊,一探之下竟撞上了「神念」這樣的潑天大運。於是一波三折,事到如今峰迴路轉,一切又回到了起點。
換言之:要再奪舍的話,又非他寵渡不可了!
才歸元境就有神念啊!
再加上銅鐵肉身、魔刀技法及無量金身諸般,如此魂舍堪稱頂級,誰見了不迷糊?沒聽說也就罷了;這都杵跟前了,誰還會甘願放棄,眼睜睜看著花落別家?
所以爭是必然要爭的。
且勢必搶破頭皮!
須知對修行者而言,機緣造化,遠比財帛更動人心。
歷來如此。
因而五老怪都心存僥倖。
——賭!!!
賭那麼微乎其微的絲絲可能,兩大人仙不會開戰;真若打將起來,那就賭自在老人能像他一再宣稱的那樣,有足夠能耐護得寵渡周全。
「若未落入吾手,也絕不能便宜了那幾個老傢伙。大不了搗毀泥丸宮,誰都甭想得到。」
「……或損其一魂一魄,教這小子成為傻子。」
「要不要先退出去,任他四個斗?」
「不知外間是何情形,務必速戰速決。」
「我自個兒占,還是讓青陽子來?」
五老怪各自盤算,紛紛結陣:煉器閣這邊回千朵找上了青陽道長;藥香谷那頭兒方榮芝與素心仙子結陣;唯神泉宗玄北真人孤家一個。
回千朵與方榮芝兩下里對望,頓時心照不宣,轉而直勾勾盯著玄北真人。真人見狀暗呼:「不好。他兩家要聯手除我。」作勢遠遁,卻哪還走得脫,早被四人圍堵在垓心。
且說那真人本自結嬰不久,今以寡敵眾,倉皇間方寸大亂,如何招架得住?前後不過數合。可憐!被青陽道長乘虛一劍削掉腦袋。
借寵渡意念顯化的皮囊隨之湮滅無蹤,赤倮倮露出嬰靈。玄北真人把心一橫,正待自爆時,不防另三人緊隨而至,紛亂劍光之下魂飛魄散。
嘭!
魂魄既消,歸聚在嬰靈中的磅礴意念自然沒了束縛,應聲爆散開來。
其渾厚與精純,於嬰靈實乃大補之物。兩家老怪暫罷干戈,各自退據一方,張口鯨吞,競相壯大己身。
一俟分食殆盡,回千朵當即掄起火電錘接連甩動。方榮芝急揮陰陽蒲扇,將陰面一晃,每每將迎面擊來的電火消去大半;再尋機將陽面一搖,撒出漫天火焰席捲八方。
怎奈回千朵仗著鎖子鏨金甲硬抗火威,突破重重火牆,欺近纏鬥。方榮芝被成片劍光裹在垓心,等閒不得脫身,徒留素心仙子手握「磨牙杵」,配以大成藥縱術對戰青陽。
青陽道長身著「回爐寶衣」,一柄「混金劍」使得出神入化,本自略占上風;熟料阮素心回首掏出個「琉璃花籃」來,被其散出的五光十色一照,登時頭暈目眩,難辨東西。
素心仙子見機而作,忙把「磨牙杵」轟破虛空,化萬千杵影,直取青陽道長天靈蓋。眼看著敲落,不防回千朵將一串電火打來,震碎杵影,彈飛了磨牙杵。
青陽道長猛地回神,因謂素心仙子曰:「一時大意,竟著了你的道兒。」
方榮芝也乘隙脫困。
雙方退開,各自聚議。
「你我兩家勢均力敵,終究奈何不得彼此。」青陽子頓了頓,「再斗下去必然兩敗俱傷,恐被外人漁翁得利;與其這樣,莫如請兩位仙子高抬貴手,讓給我罷。」
「這娃娃畢竟是個小子,我三人皆是女流,到底不宜。」回千朵接過話茬,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唯青陽道長最是契合。」
「笑話。」阮素心冷哼一聲,「活了幾百年,還頭回聽說奪舍要論公母。」
倒是方榮芝沉吟不語,只眸光閃爍,看似另有計較,片刻後竟認命般嗟嘆不已,「男兒身女兒心,確實多有不便。」見阮素心作勢欲言,忙抬手示意打住話頭,轉望對面笑道:「便是讓與貴宗又何妨?」
回千朵兩人當時就懵了,滿臉意外與驚疑。尤其青陽子更是心頭打鼓:我不過隨口說說,還真成了?
可如此絕佳的魂舍,藥香谷怎會說棄就棄?
事出反常必有妖。
倆惡婆娘葫蘆里又賣的什麼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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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還得圍着他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