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潛入(1 / 1)
莫惟明豎起一根手指。
「你懂我意思吧?」
「我懂你意思。」
梧惠瞭然,兩人同時邁向門口,整齊地貼著牆往回摸索。這一層幾乎沒有人了,他們很輕易躲過幾個弟子的耳目。憑印象,他們找到了樓梯口,隱約的喧鬧聲從下方傳來。
此時,莫惟明朝著上層大跨步地走去,而梧惠則往下跑。
「你去哪兒?」
莫惟明僵在樓梯上,朝下看她。梧惠昂著頭說:
「什麼?原來你不是說要下樓看熱鬧嗎。」
「你是不是傻?」
「你想偷人家東西?大哥,這、這是犯法的啊。」
「我不是偷,」莫惟明雙手在身前比劃,「我只是看一下,我什麼都不拿。你能不能小聲點,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在這兒?」
梧惠壓低聲音:「噢那、那也是私闖民宅啊。」
「這裡是戲樓,不是民宅。」莫惟明一拍手,「嘖,我跟你廢這話幹什麼。你也聽到了,他們老闆、總務大弟子、軍師,一個都不在。這麼好的機會,下次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萬一有什麼重要的資料收在這兒?你放心,我一張也不拿,我只要知道就行了。」
梧惠遲疑了一陣,但沒有太久。她向來遵紀守法,有道德有素質——但不是很多。莫惟明說的沒錯,在這等好機會面前,好奇心還是占據了上風。
非要說,她的猶豫也不是出於對法律的敬畏,而是因為他們曾幫助過自己的那點良知。可莫惟明說他不會拿任何東西。只是看看,應該也不要緊吧?
她緊跟著莫惟明的腳步,一口氣跑到了頂樓。家具的布局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但是,除去接待廳外,這裡還有大大小小數十個房間。要在這裡找到正確的房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鑑定它是否「正確」也要花一番功夫。
「去上次我們去過的屋子嗎?」梧惠問,「就是涼月君和我們見面的那間。」
「我覺得首先排除那裡比較好。既然能接待外人,應該不會有什麼貴重物品。」
「可不也有句話,叫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天璣卿·施無棄的法器,不也一直放在我們眼皮子底下?」
「他跟一般人不一樣。」
梧惠一哽,一時說不出話。兩人在幾扇門前徘徊一陣,心裡沒有太多頭緒。莫惟明暗想,實在不行,便一間間看過去吧。正當他準備推開最近的一扇門時,梧惠在另一邊開口了。
「你看,幾乎每扇門都有抓痕就是那個貓抓過的,對吧?但是這扇門幾乎沒有任何痕跡,是不是證明,他們幾乎不太利用這個地方。會不會保存著重要的東西?」
莫惟明走過來,將門打量了一下,隨後以一種算得上不可思議的眼神注視她。
「看我幹什麼?」
「你什麼時候這麼聰明了?」
「你什麼意思。」
「但是,」莫惟明彎下腰,盯著門看,「如果有要物保存,肯定上了鎖。」
說罷,他便從身上摸索起來,試圖尋找一些類似鐵絲、螺絲刀之類的工具。梧惠伸手猛地一推,木門緩緩敞開,發出「吱呀」的一聲。
莫惟明又看向她。
「看我幹什麼,進去找啊?」
還沒進門,屋內擴散出一股涼意。裡面非常昏暗,厚重的黑色窗簾緊緊拉著,密不透風。他們沒有燈,只好將門打開,引來一點可憐的光源。這裡的確是一間置物室,規律地擺了很多柜子、架子。比蝕光整齊一點。
每個地方,都陳列著樂器。每一種樂器都比較常規,他們能認出大半。但這些樂器與他們平日能看到的,又有些區別。首先是造型,比一般樂器多一點、或者少點部件,形狀也不算非常規則。其次是顏色。它們的顏色倒是比較統一,都呈現一種晦暗的淺棕,或黃褐色,也有的泛著米白,或乾脆是蒼白的。可能是它們的壽數不同,氧化程度與處理工藝有別。
梧惠的額頭滲出冷汗。即便只有微弱的光,她也能看到,有淺淡的黑色影子在室內舞動、徘徊、收放。這和之前能明確為「人」的剪影不同,它們濃淡不一,便呈現一種動態交織的絮狀。而且這些影子好像也沒什麼明顯的自主意識。即便如此,也足夠她渾身不自在。
莫惟明沒有受到絲毫影響,在這些黑色的霧裡穿行。偶爾,他的動作會改變影子瀰漫的狀態。梧惠只停在門口,而莫惟明環場一周,還拿起一個小小的哨子看了又看。
「應該是骨頭。」他說,「這裡所有的樂器都是骨製品。草食與肉食動物都有。」
「我猜到了。」梧惠僵硬地說。
「這是」
莫惟明走到一個架子前,上面放了一把二胡。二胡的杆是略顯彎曲的脊椎。它們一節一節的,十分明顯。
「什麼動物的」很快,他露出一絲驚訝,「——人類?」
他回過頭,看到已經退回到門口、面色慘白的梧惠,這才發覺她或許更早意識到不對勁了。這裡應該沒有他要找的東西,因為並不存在上鎖的抽屜或者柜子。他也離開這裡,並閉上了門。
「應該只是收藏品。否則,這裡就藏著霏雲軒最大的秘密,而這些東西也會成為玉衡卿的犯罪證據,不論主從。沒有看到相關的製作工具但,也可能不在這裡。」
「真是要命。」
梧惠連連後退幾步。走廊的自然光讓她有些眩暈。
「那邊呢?抓痕看上去也很少。」
莫惟明走到另一扇門前,梧惠半晌沒敢過去。於是他自己推開門。
又把門猛地關上。
「怎麼了?」梧惠小心翼翼地問。
「一股脂粉味。」
「噢。」梧惠撓撓頭,「可能是宮或者商的房間吧。」
難怪凍凍不喜歡進去。
「還是換個思路吧。選個朝南的、風水最好的房間。」
不等梧惠回應,莫惟明就確定了目標。他走到門前,打量一番,便把門推開了。梧惠跟著他進去,嘴上說著:「他們竟完全不鎖門麼感覺真不安全。」
「可能就像羽說的,他們自稱是一家人,就不需要什麼防備。」
這裡很像玉衡卿的房子。空間十分敞亮,兩層窗簾的窗戶,只拉上了一層柔橘色的薄紗。屋內有股若隱若現的香,並不刺鼻,只是尋常的花草味薰香。一切家具都是古樸典雅的風格,也看不出年份,更判斷不出價值。似乎都上了年紀,但養護還算到位,便也沒有太多磨損。
除了偶爾幾個地方有貓抓過、啃過的痕跡。
首飾盒倒是上了鎖。莫惟明端起其中一個,很沉,晃起來發出清脆繚亂的響聲。法器可能在裡面,但也未必。上鎖的抽屜柜子不少,一部分鑰匙就掛在上面。衣櫃便是。擰開小鑰匙,一排顏色淡雅素麗的衣裳展現在眼前。莫惟明只掃了一眼,又把門關上。
這邊有個很大的書桌,沒有檯燈,但有一盞精緻的燭台,看起來價格不菲。梧惠對著同側的牆壁看得出神。他走過去一起看。
這是一面照片牆。大大小小掛了幾十張照片,有合影,也有個人的。大多數是合影。所有的照片幾乎都是黑白,夾雜其中的零星幾張是彩色。彩色的必定是六個人,不多也不少。
「這年頭,能拍得起彩色照片看來唱戲奏樂還是賺錢的。」
「也沒有很多。你看,有顏色的基本都是畫兒。噢,中間這個好像真是照片。」
中央偏高處的照片最大,每個人都笑著。他們能認出裡面的所有人,只是大家都顯得更年輕。除了羽,這會兒還是個小孩子,看上去只有十歲出頭,比其他人都稚嫩很多。她在最中間,被坐著的玉衡卿抱在腿上。
「大家也都有單人照最多的是羽。」梧惠說,「她可能最喜歡這個孩子。什麼年齡,什麼表情,在幹什麼的都有。他們一定也結伴出行過,還專門拿了相機,走一路拍一路吧。你看這張,她都快哭了哦,原來是糖葫蘆掉了。真好玩啊」
一整面牆,都是照片,懸掛得錯落有致。看到邊緣,莫惟明指著牆說:
「有涼月君。不過只有兩張,還是合照。嗯我們走吧。」
梧惠回過頭:「欸?你不再找找嗎?」
「我又不是奔著玉衡卿的房間來。只是既然誤打誤撞找進來,順帶看一眼法器,沒有就算了。我要找的是涼月君的房間。」
「那不如還是回到我們去過的那間看看吧。」
「那間房子沒有床,我不確定是不是招待室。」
「但六道無常,是不需要睡覺的他們可以一直醒著。」
「那看看吧。看看也行。」莫惟明想了想,「如果沒找到有價值的,就去它左右的房間再看看。時間不多,我們不能再耽誤下去。」
他們退出玉衡卿的房間,回到了熟悉的那扇門前。門的角落,貓抓的痕跡只增不減。
「說起來,今天都沒有見到凍凍」
「都什麼時候了,別想著玩貓了。」
莫惟明推門而入。屋裡和上次來,仍沒什麼變化,只是換了瓶裝飾的花。墨綠的地毯像是洗過了,色調比上次鮮艷一點。莫惟明四處翻找起來,梧惠則向里走了幾步。
她掀開珠簾,繼續往上次不曾留意的地方查看。比起其他地方,這裡沒有很多擺件。桌面上只有一個小盆景,還有一個古舊的瓷瓶插著花枝。走近一看,盆景是假的,花枝也是枯木上釘著絹花。雖假,但作為點綴倒是好看又省心。
家具間的空隙也比其他房間更大,可能為了給坐在輪椅上的涼月君行方便。一側的牆面上嵌了全身鏡,旁邊就是外置的幾個掛衣架,上面有幾件簡單的衣服。看遍整個房間,確實沒有床,但有一張榻在屋子深處。榻的旁邊有個小柜子,上面放了一件樂器,後方的牆上掛著一副水墨竹畫。
樂器沒有沒有散出那些虛幻的影子。明亮的環境下,梧惠不好判斷它的材質是否和那個房間裡的樂器相同,但顏色相似。梧惠沉思良久,伸出手。
莫惟明突然聽到房間深處傳來一聲沉悶的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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