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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善惡到頭終有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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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氏一路狂奔,在那一刻,什麼端莊、優雅、從容……統統被她拋在幕後,在她眼前不斷重複著殷虹的鮮血流過灰白的屍骨,毫不留戀。

    十年前李德病故,心如死灰的倪氏幾欲追隨兒子而去,恰在那時,鄧氏暈了過去,被診出身孕。於倪氏,這個尚未出世的孩子無異於救命稻草,為了孩子,倪氏飛快地振作起來,可以說她這十年是為了三娘而活,哪怕她曾經遺憾為何不是兒子,但是倪氏對三娘依舊愛逾性命!這世上不會有一人如倪氏這般疼愛三娘,縱是鄧氏也遠遠不如。

    然而疼愛入骨的三娘不是她孫女,她這些年疼愛的是謀殺了她獨子的兇手之女。

    與倪氏而言,『轟』一聲,天就這麼塌了!整個世界碎的屍骨無存。

    「二老夫人?」關雎院裡守門的婆子大驚。

    倪氏目不斜視,一路跑進寢房,三娘已然入睡。

    守夜的丫鬟見倪氏模樣,納悶她不同尋常的神情卻不奇怪倪氏會來,今天下午丫鬟替三娘修指甲,不慎傷了她的手,流了不少血,可把倪氏心疼壞了,恨不能以身相替。倪氏不過來看看那才叫稀奇呢,誰不知道倪氏最疼三娘不過。平日入夜後偶爾也要來看三娘,聽說,這是二老夫人想念故去的二爺了,只有看一眼三娘,她才能安眠。

    倪氏揮手屏退了所有人,屋內只余祖孫二人,三娘還在酣睡。

    倪氏走到床前低頭直勾勾盯著她的臉,那目光冰冷刺骨,彷佛帶著鉤子一般。

    被這樣的目光盯著,睡夢裡的三娘直愣愣的打了個冷戰,迷迷濛蒙醒過來,一睜開眼便見森然駭人的倪氏,三娘從來沒見過這樣陌生的倪氏,一下子就被施了定身咒般,惴惴不安道,「大母!」

    這一聲『大母』彷佛按下了某個開關,倪氏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又開始流淚,那種絕望到極點的悲傷令三娘沒來由的渾身發寒,三娘大驚失色坐起來伸手去拉她袖子,哀哀道,「大母?」

    猛地,倪氏雙手快如閃電,一把就掐住了三娘纖細的脖子,將她舉離床榻,神情猙獰,聲音狠厲,「孽種!我殺了你這個這個孽種。」

    三娘駭然變色,雙目怒睜,眼中滿滿的不敢置信和驚恐,手腳亂舞,「大~荷荷」想叫叫不出聲,雙手抓著倪氏的手臂,想掰掰不動,窒息的痛苦感覺排山倒海襲來。

    倪氏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滿眼滿眼都是李德臨死時的模樣,她眼睜睜看著李德大張著嘴劇烈喘息,猶如擱淺的魚,灰白而發紫的臉上全是痛苦,「阿…娘…我…我喘…不過氣來……」

    三娘的臉漸漸紫漲起來,掙扎的動作漸漸無力。

    落後一步的崔氏見丫鬟都被趕出來,心中警鈴大作,只帶了心腹進屋,一見屋內情景,饒是有心理準備也驚得幾欲暈厥,看向倪氏目光中帶著無限憐憫和心痛。她從來都是如此,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箕坐於地的倪氏抱著三娘餘溫尚存的屍體,輕輕搖晃,神態安詳,婉轉輕吟著三娘最喜歡的歌謠,「葛之覃兮,施於中谷,維葉萋萋。黃鳥於飛,集於灌木,其鳴喈喈……」

    三娘夭折,倪氏瘋癲,崔氏病倒,李府一番擾攘,在曹氏和李曦的調度下漸漸穩定,三娘之事卻是李湛親自收尾的,曹氏和李曦心知有□□,可她們不聞不問,裝聾作啞也是一門學問。

    反是隱約猜到點真相的李昭幾夜輾轉難眠,稚子何辜,她還是無法坦然接受這個人命如草芥的時代。

    李湛親自處置了一批丫鬟婆子,又對外放出消息,引導輿論。

    對外,三娘是暴病而亡,李氏三娘素來體弱多病,這半年都吃的是清遠的藥,想想清遠的藥方,多數也是唏噓感慨一番,倪氏喪孫,沒了唯一的指望,失了神智,更無人多思。

    得知一切依照預期中進行,李湛放下心來,靜坐在書房中養神,昏黃的燈光,襯得他凌厲的五官晦暗不清。

    經年的屍骨,不管是遇上血還是水都能融合,倪氏想用這種方法來驗三娘未免太過兒戲,所以他在三娘那碗血里動了手腳,滴血驗親,江湖把戲罷了。

    崔氏要保三娘,作為晚輩他不能咄咄逼人,哪怕他心中不信三娘乃李氏子,只要崔氏力保,他願意捏著鼻子忍,等崔氏百年後再處置。是倪氏自己撞上來的,讓三娘再次名正言順享受李氏蔭庇,他不答應。

    事態的發展在他意料中,他並不後悔,當年若非倪氏言語逼迫,謝氏未必會芳齡早逝,喪母之痛,錐心刺骨,永生難忘。

    李湛敲了敲掌下的案幾,府里的人都已經處置畢,還剩下外面的人。這樣的奇恥大辱,合該帶進棺材裡永不見天日。

    西郊法場上,赤身*被縛在木架上的清遠如同待宰的羔羊,他想大喊如此重案,李氏怎麼敢不經三司會審擅自決斷,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自己乃皇帝密使,他還有那麼多達官貴族撐腰,李氏怎麼能這麼隨隨便便的判他凌遲。

    可他早就被灌了啞藥,並且口中塞了麻布防止他自盡,就算是喊破了喉嚨也只能發出難聽的嘶啞聲。

    刑場周圍圍觀的百姓指指點點,臉上帶著惡人有惡報的快意。

    見膀闊腰圓狀如牛的劊子手往他面前一站,清遠驚恐地眼珠子幾乎要脫窗而出。

    那劊子手笑的惡意滿滿,呸的一聲一口唾沫吐在了清遠臉上,陰狠的目光一寸一寸划過他的身體,陰森森道,「我妹妹今年才十三,年前剛定了人家,可她再也沒機會出嫁了。」

    清遠瞳孔驟縮,剎那間褪盡了血色,這麼多少女,他當然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眼前人的妹妹,可是這不妨礙他知道這人一定會千方百計的折磨他。明白過來之後清遠開始顫抖,抖如糠篩。

    劊子手輕蔑的看他一眼,在行刑官一聲令下之後,操著刀子緩緩一轉,右胸脯上一枚銅錢大小的肉便飛到了一旁的盤中。

    豆大的汗珠登時從清遠身上冒出來,清遠疼得眼前一陣陣發黑,真恨不得立時死過去,可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劊子慢條斯理地在他左胸上割下第二刀。


    清遠已經疼暈了過去,一桶鹽水劈頭蓋臉的潑上去,立馬將人神智拉了回來。他發出吭哧吭哧的粗喘聲,每一次呼吸牽動肌理所帶來的劇痛讓他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不過這點功夫,整個人濕噠噠的渾似從水裡撈上來的一樣。

    可這不是最痛苦的,這第三刀才是男人最恐懼的,劊子手一懸刀子,慢騰騰的割去他的□□之物。

    清遠青筋直爆,臉上炸開紅點,終於又暈了過去,馬上一通鹽水撲面而去。

    ……

    三百六十刀,刀刀見血,卻不見血流如注,待完成後,一息尚存的清遠體無完膚,肋骨畢現,幾乎可見心臟跳動痕跡。

    三大盤肉放在案頭,祭蒼天祭鬼神祭亡靈,祭拜結束,劊子手才一刀扎進清遠胸膛緩緩地左右旋轉各三下,清遠雪白猙獰的臉上終於露出解脫的神情。

    刑場周圍原本還在拍手叫好的觀眾早已嚇白了臉兒,血腥殘忍的凌遲有違天和,非滔天大罪不輕易動用,很多人終其一生都未能一見。

    就跪在清遠不遠處的一干罪犯不少也已經嚇得面無人色,下/體失禁。這些人中大部分是觀中道士,還有一部分則是當地官員望族,都是這大半年被清遠收攏過去的人。

    此時這群人皆追悔莫及,他們不處於雍州一系的權力中心,難免心生野望,被清遠一攛掇就鬼迷了心竅。

    可現在後悔什麼都晚了,李氏對待叛徒從來都不會手軟,家族被刻上殘害百姓的污名,子孫後人都難以抬頭做人。唯一可慶幸的大概是被判凌遲者唯清遠這個罪魁禍首了。

    這一天的西郊法場血氣沖天,令人作嘔。

    被砍頭這一批官員世族都是家族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不少人已經察覺,不過大多數人都不會深思。

    會深思的那批人正在頭疼,這些人是真的如罪狀上寫的那般參與了綁架少女煉丹之案才喪命還是只因為他們的背叛,他們不知道。

    他們只知道自家子弟居然背著自己和清遠搞在了一塊,簡直是被驢踢了腦袋,想死容易的很,上吊自殘跳河任選,何必連累家族。

    要命的是自己沒發覺,居然是被李湛告知才知道,李湛看在往日情分上,手下留情沒有追究,否則估計也和死了的那批人一樣死的又悽慘又不體面,可他們能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嗎?

    會和清遠搭上的很有一部分都是在家族中鬱郁不得志又極富野心之輩,希望趁機翻身做主。這樣的存在本身對家族對嫡系就是潛在的威脅,遂收拾起來雖有些心疼但不至於猶豫不決,是邊緣化還是放逐或是暴斃,端看個人運道了。

    此時的鄧父在聽聞清遠下場之後忍不住顫了顫臉皮。想要煉出好丹必須要用最新鮮的藥引子,他不參與綁架,他只是親手劃開那些少女的血管取血。自從進了牢房他就心驚膽戰,生怕被追究,可等了一日又一日,自己都被放出來了,清遠都被正刑了,其他人都死了,也沒人來抓他。

    鄧父想自己應該安全了,畢竟他女兒是李氏媳,他是李氏正經姻親,他有罪李氏臉上也不光鮮。這麼一想,鄧父不由感慨結了一門好親,等過幾日風聲過去了得好好上門感激一番。

    鄧父如釋重負的吁出一口氣,自得地笑起來,揮手將屋裡人都打發出去。然後小心翼翼地掏出隨身攜帶的瓶子,往手心裡倒了一枚丹藥。清遠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這藥也成了見不得人的東西,畢竟如今就是三歲孩童都知道這是用什麼煉成的。這一瓶還是他千辛萬苦藏下的,就是在牢裡都沒被搜出來。

    在鄧父眼裡,這可是千金難買的好寶貝,加了處子血煉出來的丹藥果然非比尋常,每次服用之後都讓他飄飄欲仙,似乎就要羽化登仙而去。鄧父一臉狂熱地吞下藥,可惜這樣的好藥以後再也沒有了,鄧父不由一陣心疼唏噓。

    吃了藥的鄧父斜躺在榻上開始享受著丹藥帶來的□□的快感,突然咽喉之處傳來灼痛,鄧父雙手捂住脖子想喊人,可一陣胃痛噁心襲來,鄧父趴在榻上嘔吐不止,待看清所吐之物中所帶血腥,鄧父雙眼激凸,又感鼻子異樣,一抹,滿手鮮血,嚇得一陣頭暈目眩,馬上鄧父就感覺到呼吸困難,不一會兒雙眼就翻白。

    過了兩個時辰,小廝見鄧父久久不傳人不由擔心,幾人互相對視一眼,壯著膽子敲門,一無所應。

    幾人都慌了神,硬著頭皮慢慢推開門,入眼便是七竅流血橫倒在地的鄧父,紛紛癱軟在地驚叫連連。其中一個最為鎮定的手忙腳亂的爬起來,慌慌張張去喊人。

    鄧寬急赤白臉的跑來,哆嗦著手指一探鄧父鼻息,身體一顫,雙膝一軟,跪倒在地,痛呼,「父親!」同時將滾落在鄧父身旁的瓶子藏進袖口。

    自己老父因何喪命,鄧寬隱約猜到,這風口浪尖要是傳出鄧父是嗑藥磕死的,沒有同情只有憤怒。

    落後幾步趕來的鄧鍾氏及其兒女見狀都是心頭一跳,頓時抹淚痛哭起來。

    屋裡亂成了一鍋粥。

    這就是郎中來了之後見到的場景,頂著鄧家人的目光一摸脈,屍體都涼了還能摸到啥,假惺惺道,「鄧家公仙去了。」

    哭聲猛然高了許多。

    哭罷就是善後了,鄧父怎麼死的,郎中會看不出來,這老郎中也是個有職業操守的,哪怕心中鄙薄鄧父,什麼該說不該說心裡門清。

    對外,鄧父便是年事已高,近日又連遭驚嚇打擊鬱郁而亡。

    外人想一想鄧父吃了這麼多人血丹被嚇壞了也正常,畢竟一大把年紀還經歷了牢獄之災。這段時間可有不少往玄真觀跑得勤快的男女病倒,估計都給噁心壞了。

    趁著安排喪事的空檔,鄧寬偷偷將那瓷瓶砸碎掩埋,其中的丹藥扔進熏爐里燒毀,等燒成了灰燼,鄧寬雙肩一癱忍不住跌坐在地,這東西流落出去,搞不好就弄得他們一家身敗名裂。

    鄧寬不禁氣惱鄧父,明知這是個什麼噁心玩意兒,會給家裡帶來厄運居然還敢服用,這下把自己給吃死了,他好容易謀了一官半職一心重振門楣,可三年父孝下來,局勢會變成什麼樣誰會知道。又羞慚自己不孝,竟然敢怨懟。內心掙扎了一會兒,鄧寬起身接著去忙。

    接到鄧家的訃告,李湛嘴角勾了勾,這麼快就死了,看來那藥服用的很是頻繁,倒也給他省了事。

    等玄真觀的事情落下帷幕,漸漸在人們記憶中淡去,時序已經進入六月,六月下旬的一天,李府接到一份快馬加鞭從南方送來訃告。扶靈回鄉的鄧家人途徑蒼南縣,不幸遇上小股流民見財起意,等蒼南縣丞聞訊趕過去時,主子連帶奴僕無一倖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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