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那你呢?(1 / 1)
待眾人的目光散去,楚月才緩緩走上前,蹲了下來,拍了拍王五的後背。
她什麼都沒說。
一雙明亮的眸子裡帶著隱隱地堅定。
微微垂頭,額前的碎發遮住了她大半的表情。
王五依舊趴在女人身上,他似乎透過這雙軟糯的小手感受到了溫暖。
他的身子不再顫抖,漸漸地,漸漸地平緩了下來。
又過了一會,王五終於收住了自己全部情緒。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分明以前經歷過更殘忍,更侮辱的事情,卻依然會為他人感到難過。
他揚起頭,衝著楚月擠出來一抹笑:「沒事的,我沒事。」
他臉上染上了幾道血痕,眼眶裡似乎還有淚光。
可是嘴角是上揚的,勾勒出漂亮的弧度。
他在努力笑著。
楚月也彎起眉眼,就像真的沒事一樣,拉住嫂子的另一邊胳膊,和王五一起將嫂子翻了一個面。
半躺在地上,總比趴著舒服些。
周圍陸陸續續有下人被帶過來。
有些還是下人的父母。
陳丞相仁慈,讓那些在後巷買不起宅子的下人,可以將自己的年邁的父母或者年幼的孩子一起在府中居住。
平日裡他們都擠在西邊最偏僻的下房裡。
陰暗潮濕,終年不見日。
但總歸有一處容身之地。
可是今日,他們全部被一個一個拽起來,連推帶拉地通通集合到了這裡。
周圍人時不時有和他們一樣下等的下人發出哀嚎。
但都跟王五一樣,只敢憤怒,不敢多做什麼。
哀嚎聲此起彼伏。
當然也有人在看笑話。
明明只是小小的一個廣場,卻分級成了兩派。
一派無憂無慮,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一派有苦難言,只能滿臉堆笑討個生活。
在這小小的一方天地,竟然同時上演著人類的悲歡喜怒。
那些隱藏在尊嚴之下的隱忍,討好,竟然被人活生生的剝開,擺在眾人面前供人嗤笑。
楚月一時間有些恍忽。
她的耳邊充斥著太多聲音了。
密密麻麻的,就像刀子一樣不停地攻擊著她。
現在快要正午了。
太陽高掛。
是一天當中最溫暖的時候。
高台上坐著陳丞相。
他是一個好人。
可是他無動於衷。
他緩緩地舉茶撇沫,就仿佛底下發生的一切他都看不見。
楚月虛眯眼睛,長長的嘆了口氣。
她看向西邊和南邊,剛剛出去接人的家奴基本都會來了,看來馬上人就要湊齊了。
她又低下頭,看著奄奄一息的嫂子,和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王五。
好在,現在沒人注意他們了。
旁邊有更多的樂子供他們取樂。
楚月不再多想,她扶著嫂子,輕撫著她的後背。
背部被石子劃出了兩條長長的口子,那些細小的傷口就不計算了。….
但......
這恰恰說明,嫂子是故意被人往石子路上帶劃出的血痕。
楚月隱忍著悲慟盯著傷口看了許久。
燦爛的日光籠罩在她的身上,她有些失落惆悵耷拉著頭,眼裡儘是哀傷,眸光深邃,仿佛透過眼前的錯亂的傷口,看到了女人悲痛的過往。
她記得她的背包里還有不少「橡皮擦
」。
那是齊光送來的,送了一堆放在窗口。
這應該可以消除她身上的傷痕。
好好的女孩子,不要有傷疤呀。
雖然她和王五成婚已經將近十年。
但,她也不過是區區二十來歲的年紀。
還是花一樣的年紀呢。
王五似乎感受到了楚月的悲慟。
他莫名地抬頭看向楚月。
他的眼中看不到周圍所有人。
似乎這世界遼闊,萬般皆珍貴,誰都能將他們踩在腳下。
但唯獨他們,唯獨他們不屬於這個世界,是格格不入的外來者。
所以,同樣對手無寸鐵之力的下人們擁有天然的同情心。
一陣風襲來。
所有人的衣服被吹得鼓了起來。
最後一批下人到了觀雨樓。
人齊了。
管家堆著滿臉的笑意,點頭哈腰地來到陳丞相面前,彎著身子,極為恭敬:「老爺,人都到了。」
「嗯。」陳丞相掃視了地下烏泱泱一片的人。
鎖定了幾個面熟的。
今日,他就要掃除一些旁系的心腹,給整個陳府,洗洗乾淨。
那些旁支太過自以為是,真把他當作大樹,毫不顧忌。
自己的兒子,侄子亂來也就算了,
就連下人都狐假虎威,為非作歹。
實在是無法忍耐啊
也不知道那紀大人跟陛下說了什麼。
竟讓陛下下旨,讓每家每戶都徹查自己院落的下人。
徹查啊
怎麼查,就是自己的事情了。
「劉管家,你辦事我一向放心。」陳丞相漫不經心地說道。
眼睛裡閃爍著凜然的寒光。
劉管家彎曲著身子,整個人縮著,明明已經吃胖發福卻做出一副孱弱壯。
他眼珠子一轉,更加謙卑:「為主分憂,是小人的榮幸。」
陳丞相鷹一般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劉管家。
他不是不知道此人作福作威。
只是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是會被各種東西絆住了手腳。
一個在陳府辛辛苦苦幹了大半輩子的老人。
他又怎麼好意思辭退他呢。
殺雞儆猴......也只能這樣......
清甜的茶水入肚。
陳丞相看著底下的下人:「半個時辰,讓每個下人都說出身邊人有哪裡不同了。」
劉管家微微一愣:「每個人都要說?」
陳丞相點點頭,就這麼看著他:「自然。」
劉管家面色微變,但什麼也沒說,依舊掛著笑意:「小的知道了,小的這就去辦,老爺您放心,半個時辰後必給你滿意的答卷。」….
陳丞相微微點頭,只是那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眼睛盯著劉管家,令他稍許有些不自在。
他像是漫不經心道:「有些奴才已經不像奴才了,可要認真拷問啊。」
劉管家低下頭,身體微微緊繃,肅然道:「小的明白了,小的一定辦妥。」
說完,劉管家雙手抱拳,倒退著離開,直到推到高台邊上了,他才轉了個身,緩緩渡步下來。
底下的下人早就噤若寒蟬。
一個個站得筆直。
就算反應再遲鈍,也明白今天一定是有大事發生了。
不然不會匯集整個府上的所有下人。
也不會是從來不管內務的陳老爺親自來問。
正常後院之事,都是夫人在打理。
今天的事,肯定不一般。
在底層待久了,對危險也特別敏銳。
他們都沒有猜錯。
今天是生死局。
劉管家狐假虎威走到眾人面前時,就已然換了一副面孔。
礙於陳丞相還在高台上看著,劉管家沒有像往日一樣得瑟。
他只是冷漠地說:「每個人排隊,按照平日的分組,一組一組的過來,告訴我最近你感覺你生邊的誰有異常,和以前不一樣了,每個人都得說,若是說不出來」
【話說,目前朗讀聽書最好用的,@
就像這裡有個魔法陣一樣。目前抓到的七個穿越者,全部都是不大不小的官員里的孩子,還有一個是官員府中的下人,都是忽然某一天,大放光彩,引人矚目。
三,穿越者會的東西很多,會不自覺說出一些旁人聽不懂的話。那是屬於他們的語言。
四,穿越者即便隱藏自己,他的性格也會和之前完全不一樣,會出現很多原來的人沒有的小習慣,或者突然口味變了,習慣變了。
總而言之,皇帝總結了六條規律。
這些規律,幫助他抓到了第七個穿越者。
這個穿越者在他的宮裡躲很久了,是個太監。
他一開始只覺得這個太監有些娘娘的,但沒從那方面想。
畢竟初入宮的太監也就十來歲,隨著時間的發展,他們長身體慢慢的是會變異。
很多太監,都很變態。
可是後來,皇帝還是察覺到了他的不對。
他對自己,一點都不熱情。
他的眼中,沒有對地位的欲望。
丫鬟們不熱情很正常,她們伺候到一定年齡就要出宮適配。
可是太監,是賭上了自己的一生來宮裡求個榮華富貴。
連那個東西都能捨棄,他們應該是更加刻苦努力,只想著如何討自己歡心才是。
怎會如此澹定,像是毫無所求?
甚至偶爾,能從他的眼中看到幾分嘲諷,甚至同情。
這不正常。
皇帝開始注意他,後來又試了幾次,最終鎖定了第七個穿越者,就是他身邊的太監。
而這個太監,明顯和之前的幾***都不一樣。
他很快,和皇帝結盟。
最終完善了《穿越者特徵總結》。
觀雨樓前,一切在有條有序地進行著。
劉管家先是客客氣氣地去詢問了被帶到這的主子們,然後就朝以阿輝為首的那支侍衛隊走去。
阿輝依舊面無表情,側臉如刀刻,冷峻倨傲,幽冷的眼膜散發著澹澹的疏離冷漠。
劉管家走到阿輝面前,行了個禮。
兩人開始交談起來。
楚月不慌不忙,目光朝著阿輝望去。
她相信,阿輝一定會處理好事態,將他們三個人一同護下。
王五早就不是雪遺組的人了,而自己,也是剛剛被陳少爺招進府的丫頭。
他們,最沒用嫌疑。
何況
楚月不留痕跡地微微抬頭,目光掃視過高台上的陳丞相。
這也不過是一場他帶有目的的私心罷了。
可是。
楚月不會想到。
就在整個京城每家每戶都在做排查的時候。
令狐先會來陳府拜訪。
沒錯。
在令狐先回到府上得知這個消息的瞬間,他就立刻有了一個想法。
他覺得這是他的機會,他可以一舉揭穿阿輝,將他除掉的機會。
他早就把陳飛白當兄弟了,又怎會眼睜睜地看他處於危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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