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隱晦(1 / 1)
楚月依舊坐在窗前。
長長的頭髮隨意垂在腦後,睫毛撲閃,心事滿滿。
淡淡的清輝灑在她身上,就宛如一條溫柔的綢帶撫摸著她。
她看著偌大的月亮,就像是在回憶著程野。
說起來,他兩以前也經常在一起看月亮。
雙手撐著面頰,小小的腦袋搭在掌間,看起來更小巧可人。
忽然,遠處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黑點。
楚月目光微凝。
那個少年又來了。
黑影愈發清晰。
他走近了。
楚月抬了抬下巴。
美眸凌冽。
是他。
每隔兩天,這少年就會來一趟這裡。
有時候會給她們送一些道具。
有時候只是站著,什麼都不說,就這麼靜靜地站在落地窗對面。
直到阿輝出來。
他兩打個照面,互相點點頭,他才會離開。
就像什麼打卡任務一樣。
就這麼過了大半個月,楚月才覺得有意思問阿輝:「這孩子是不是看上你了?」
阿輝也是有趣,順著楚月的話就說道:「是啊,看上我這條命了。」
阿輝也知道,有些東西是不能碰的。
比如這個少年。
他就是深淵的一部分。
碰了他,就像是人生被一分為二,要麼黑,要麼白。
要麼死,要麼活。
目前,還不能捉摸明白,他到底對自己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
要不是實在無計可施,自己也不會慌不擇路找上他。
畢竟,他像是遊戲的一部分,任何bug似乎都能在他身上找到。
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自己才會在第一時間想到他。
整個遊戲,應該只有他有能力找到程野的下落。
自己那天也是抱著必死的心情去的。
畢竟這個少年,雖然年紀不小了,但智商像是只有四,五歲一樣。
只會最原始的本能。
餓了吃,吃了睡,活下去。
沒有其他的渴望。
人命對於他來說也不算什麼。
剛好那天他心情好,用最簡單的方式就換取了情報。
每天看他殺人就像斬小雞仔一樣。
或者不是他冷酷無情,而是沒有完全理解生命到底是什麼吧。
可是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對自己感興趣。
從那天后,就被纏上了。
少年已經走到了落地窗邊。
一雙清澈的眼眸宛如世上最乾淨的泉水,清澈見底。
任憑誰第一眼見他,都不會覺得他是永夜的王。
可是熟知的老玩家都知道。
他手上的血,數不盡數。
他沒有殺人的概念。
而是一種——
你的道具我覺得有用,你不給我,我就殺了你。
搶過來就是了。
這樣的想法。
天真,又殘忍。
楚月對上齊光那雙眼眸,嘆了口氣,清冽的聲音響起:「阿輝,他又來了。」
另一個房間的阿輝立刻回答:「我這就過來。」
這孩子必須看到阿輝後才願意走,也不知道是什麼怪癖。
阿輝快速地從房間裡出來。
闊步向前。
落地窗外,少年靜靜地站著。
裡面,是背脊筆直的阿輝。
兩人對視了一眼。
誰都沒有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少年陡然笑了,溫柔地看著阿輝。
也不知道是獵人看獵物般和藹的笑。
還是真正友善的笑。
他開始從口袋裡掏東西。
掏啊掏啊,掏了半天。
終於掏出來了。
是幾個道具,看光芒就覺得不一般。
雖然上面還流淌著血液。
就像是這孩子剛去殺了人就帶著戰利品過來邀功一般。
他將東西放在窗口,然後衝著阿輝燦爛的笑了。
這笑容,不染塵埃,乾淨無比。
若不是他臉上被血痕侵染過。
這會就真覺得他和普通的少年無異了。
阿輝愣怔了一下,很快將心底的情緒抑住。
這些天。
已經看夠了他的殘忍,他的暴怒。
他能一秒鐘內幹掉兩個人高馬大的成年人。
就仿佛一個不諧世事的孩子隨手捏死了一隻螞蟻。
他不覺得害怕,也不覺得這是生命。
不過是莫名其妙上前招惹他的,不懷好意的螞蟻罷了。
捏死,就行了。
楚月的目光移到少年掏出來的東西上。
這些天,他總會送一些東西過來。
有的時候是常用的一些消耗性道具,有的時候是一些極為珍貴需要抽取的特殊道具。
還有的時候,是一些只是好看但沒有任何用處的裝飾品。
雖然他們害怕他。
但是等他走了,楚月還是會打開小窗戶將東西收進來。
畢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
後來有一次,楚月不小心看到了他實際上沒走遠。
遠遠的躲著,直到看著他們把東西完全收進去他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就像是家裡養的小貓天天出去逮老鼠回來。
再後來,這少年就會開始送一些專門給楚月的小禮物。
比如可愛的小狗裝飾品之類的。
沒有用,但是貴。
一般是暴發戶才會買的玩意。
楚月盯著少年的臉,他還在咧嘴笑著。
忽然有一個想法冒了出來。
這個想法從一個小小的種子,變得越來越大。
楚月的眼睛睜得圓圓的,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小小的手抓著自己的衣擺,愈發用力。
應該可行的
應該是可行的
楚月看少年的目光變得熱烈起來,呼吸聲隱隱變粗。
阿輝皺了下眉頭,第一時間察覺到楚月的不對。
電光石閃間,他就明白了楚月想幹嘛。
他皺著眉頭,嚴肅地看著楚月。
厲聲道:「不行!」
楚月被聲音猛的一驚。
回過神來看向阿輝,膽怯又試圖爭取:「我,我只是」
阿輝依舊搖頭:「不行,太危險了。」
「這麼多天了,我看他一直挺正常的,而且沒有想傷害我們的一起」楚月祈求地看著阿輝,小心翼翼地解釋道。
緊接著又說道:「或許,或許他只是想跟我們做個朋友呢?」
阿輝看著楚月巴掌大的小臉,嘆了口氣。
她滿臉哀求,聲音小小的,讓人於心不忍。
可這是隊長最珍惜的人,他又怎麼敢讓她深陷危險。
「所以這多天,他殺人的場景都被你拋之腦後了?」阿輝依舊嚴厲,就像在訓斥學生。
楚月底下腦袋,小小聲地辯解著:「那是,那是他們不長眼的嘛」
「都怪他們看他弱不經風的樣子,自以為能占了便宜」
楚月忽然抬起頭來,澄澈的眸子如寶石一般明亮:「你可曾見過他主動招惹別人了?」
阿輝猶豫了。
確實,這少年來他們家一個多月了。
在他們肉眼可見的地方。
他殺的人全部都是主動招惹他,想取他性命之人。
但,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呢
畢竟這個人的傳聞,極為可怕
阿輝複雜地看向齊光。
他身上破爛的衣服比前些日子更破了。
各種血痕交織在一起,形成不同深度的紅色。
他倒是不在乎。
就像個小朋友一樣。
每次來就只是沖他笑笑。
除了最開始的對他放狠話,似乎從未真的做出什麼逾越的事情。
甚至
阿輝的目光漸漸移到那堆東西上。
他還時不時送些珍貴的道具過來。
小朋友的友誼好像是這樣的。
我喜歡你,所以我把我的好東西分給你
阿輝眼眸隴上了一層迷霧。
他也有些分不清了。
畢竟很多時候,傳聞是愈傳愈誇張的。
那次見他的時候,和他打架。
他倒是確實很守規矩。
正在他思索的時候,楚月又突然開口:「不如這樣,我不出去,我就在窗口跟他說說話。」
就在窗口嗎?
阿輝抬頭望過去。
為了通風,所有的落地窗要麼左側,要麼右側,都可以打開一個小窗戶。
他們這也不例外。
只是說說話。
那就是還在這個房子內。
永夜的規則,房子永遠保護房間內的人們。
阿輝思索了一下,終究沒拒絕楚月。
點了點頭。
楚月開開心心,臉上一下子掛起了笑容。
她很謹慎。
即便阿輝同意了,但她也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不能把自己的命放在僥倖上。
所以楚月雖然面露友善,但實際內心十分提防。
她帶著笑意走到了齊光面前。
離得近,就看得更清楚了。
楚月這才發現,齊光臉上並不只是血痕,還被某樣東西戳了個洞。
洞口在他的左邊,因為角度問題,所以一直覺得只是塊血痂。
楚月和善地對他笑笑。
他則好奇地觀察著楚月。
這是他們第一次對話:「你來這裡,是想殺了我們嗎?」
齊光聽完先是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
緊接著抬起胳膊指向阿輝:「我是要殺了他。」
眸中銳利的光芒頓時發出。
殺意席捲而來。
他明明掛著淡淡的笑意,卻令人心裡發冷。
楚月猛的皺眉。
太危險了。
但她還是堅持說道:「是因為上次你們打架,你輸了嗎?」
楚月聽過阿輝仔細說過上回那事。
楚月進的是指定本。
其中一個人進入後,指定本就被鎖定了。
除非指定的人將副本通關,否則這個副本將永遠被鎖定。
所以阿輝很著急。
他不知道這個副本內外的時間流速比例是多少。
但他知道,程野再不下副本,楚月就沒了。
在黔驢技孤的時候,他只能去找齊光。
齊光很好找。
他始終遊蕩在永夜的幾處殺戮場。
阿輝不過穿越了幾條街,就找到了他。
當時,有一群人圍著他。
面露凶色,似乎想把他終結在此地。
可是他落寞得如同世外高人。
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慌張。
他只是半蹲在那邊撫摸著自己的武器。
那把傘。
他小心翼翼地擦拭掉傘上的血痕。
然後腳步一溜,後退三尺,出了他們的包圍圈。
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他就已然出手了。
刷刷兩下,快得令人眼花。
沒人看清他究竟是怎麼出手的,離他最近的兩個人的人頭就已然落地。
永夜的路,都是用鮮血造成的。
兩顆頭顱在地上滾了又滾,染上了塵埃和別人的血跡,終究在遠處停了下來。
他開了這場戰爭的頭。
其他人紛紛不忍耐。
一擁而上。
各種武器紛紛擾擾,又將他包圍。
可是他卻如同一條靈活的蛇,疾如閃電,打出一道道殘骸。
掀起陣陣狂風。
一場激戰。
在他受了幾處傷之後,戰爭結束。
終究是隻身一人。
一掌難敵四拳。
還是掛了彩。
阿輝就是這時候出來的。
齊光坐在石頭上,慘白的月光打在他身上。
他擦著心愛的傘,就和剛剛一樣。
阿輝,輕聲,說了話。
聽到阿輝的祈求,他似乎覺得挺有意思的。
褐色的眼眸竟然轉了轉,同意了。
也許是趁人之危。
他剛剛打完一架,體力不支。
在三分鐘內打了個平手。
他說了,平手也算他輸。
所以他乾淨利落地認輸,然後就給了他地址。
當時阿輝還愣怔了一下。
什麼都不用做,就知道地址了嗎?
怎麼知道的?
但齊光卻垂著腦袋擺擺手,讓他趕緊滾。
整個人看起來有點頹廢,甚至有點悶悶不樂,似乎在為自己怎麼會打平手而納悶。
想到這,阿輝不禁笑了起來。
忽然又想到這孩子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
嘴裡倔強地說一定會殺了自己。
估計是他回家鬱悶的想了好幾天。
終於發現他沒有贏了自己的根本原因吧。
「再來一次,一定可以贏。」
齊光點點頭,回答楚月:「是的。」
風吹過,捲起了滿天殘骸。
少年站在其中,紋絲不動。
「那你是想殺了他,還是贏他?」楚月十分冷靜,輕聲問道。
而這一刻,阿輝猛的看向楚月。
他明白她的意思了。
這個孩子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經常說話表達詞不達意。
他每次說的殺了他,可能是在他的心裡,贏了他就是殺了他。
阿輝看著楚月。
忽然明白了自己的生機。
也明白自己剛剛想錯了。
楚月想和孩子對話並非只是為了程野,還是為了自己。
大家都是隊友,理應攜手共進。
窗外。
月光森然。
大片大片地照射在少年的背後。
他的碎發隱隱透著光。
眉眼微微蹙起,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片刻後,他笑了。
「應該是,贏了他。」
在這短短的幾分鐘內,他弄明白了這兩個詞的差別。
他還沒輸過,他得贏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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