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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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俗界本身無魔氣,若是有邪魔修在此,體內魔息運轉時,周身便會產生魔氣,除非他們刻意隱藏了。
殿中這位,顯然無所顧忌。
他與徐有冥對視一眼,不動聲色地跟隨明瑾進門。
殿中煙熏霧繚,中間一座青銅丹爐,其內火光顫顫,皇帝做道人打扮,在高台上閉目打坐,左手下側坐著同樣一身道袍的男子,眼中閃爍著精光,視線落向他們。
他二人只做無所覺,注意力都放到了那位皇帝身上。
樂無晏傳音問徐有冥:「這人什麼修為的?」
徐有冥冷道:「煉虛期。」
樂無晏:「只有煉虛期?」
徐有冥:「確定。」
煉虛期的邪魔修,他是怎麼來的這凡俗界?
「旁邊那個皇帝呢?」
徐有冥:「四系雜靈根,靠丹藥餵出來的鍊氣三層,已經到頭了。」
皇帝聽到動靜,自入定中抽離,渾濁雙目看向他們。
那位國師打量了他們片刻,目露不屑,轉頭與皇帝說了幾句什麼。
他們沒打算今日就動手,因而刻意壓了修為,在那國師眼裡,他們修為都只在鍊氣期而已,實在不值一提。
聽聞他二人修為低下,皇帝略略失望,面上倒還算客氣,問他們:「你二人是打哪裡來的?」
樂無晏隨口胡謅道:「南邊的山中,自小跟隨師父在山中修煉,師父修為遠在我倆之上,不過他已然壽終正寢了,我們師兄弟二人才下山出來遊歷四方。」
皇帝問他:「你二人救了戚烽的命?」
樂無晏:「用師父留給我們的丹藥救的。」
如此一問一答,很快皇帝與那國師就打消了顧慮,只當他們是初出茅廬的小子,有些本事但不知天高地厚。
皇帝接著道:「朕欲再派人出忘川海尋找長生藥,你二人可能替朕分憂?」
樂無晏故作驚異:「忘川海之外有長生藥可尋嗎?」
聽他這麼說,那二人便更覺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國師幽幽道:「忘川海外有仙人之島,自然有長生藥可尋。」
狗屁不通。
是有些丹藥能叫凡人延長壽命,但若不能持續修煉,壽元早晚都會耗盡,想要長生不老,唯一之法只有得道成仙,皇帝不知道這個,這邪魔修不可能不知道,騙皇帝派人出忘川海,也不知打的什麼壞主意。
一旁徐有冥開口:「可以。」
樂無晏傳音給他:「你這就答應他們了?」
徐有冥:「先答應也無妨。」
皇帝聞言滿意了:「你二人小小年紀能有這等道行,已屬難得,既為朕辦差,朕便有賞,你們想要什麼?」
樂無晏趁機道:「陛下想必知道我們現下正在長興侯府落腳,長興候的小兒子是我們機緣巧合收下的徒弟,長興候已故去,本該由他繼承長興候的爵位,但事情一直拖著,也不知是出了什麼問題……」
皇帝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麼個事,前兩日皇后還跟他提過長興候小兒子來歷不明,該讓長興候那個三弟繼承爵位,算了,一個侯府爵位而已,不重要。
「爵位該是誰的就是誰的,朕會命人儘快將文書送去長興侯府。」
目的達成,樂無晏做做樣子拱了拱手:「多謝。」
明瑾順勢道:「皇兄,過幾日我府上要做場法事,國師貴人事忙抽不開身,我請這兩位小道長去可否?」
皇帝不在意地擺了擺手:「這等小事,不必特地與朕提。」
之後又說了幾句有的沒的,他幾人告退,轉身時那國師忽地叫住他們,沖徐有冥道:「他替陛下去辦差,你留在京中。」
皇帝疑惑問:「國師的意思是?」
國師道:「陛下,他還有其他用處。」
至於什麼用處,他卻沒說。
徐有冥面色微冷,樂無晏替他道:「可以。」
他傳音提醒徐有冥:「你說的,先答應也無妨,等把這個國師解決了,一切都好說。」
徐有冥再未說什麼,他二人徑直離開。
明瑾跟出來,問他們:「那個國師,有沒有問題?」
樂無晏目露不屑:「問題大得很,不過本事有限,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而已。」
明瑾:「你們能解決?」
樂無晏:「我早說了我夫君是天下第一人。」
……行吧。
樂無晏也順嘴問他:「出忘川海找尋長生藥,你們皇帝不是不知道忘川海另一邊根本沒有仙人吧?」
「二位既從東邊來,可有辦法回去?」明瑾反問道。
徐有冥:「他二人以長生藥做幌子,其實是想找尋回去修真界的方法。」
明瑾:「確實,那位國師雖未明著說,我瞧他是沒辦法回去了,至於我皇兄,應是垂涎你們說的修真界裡那些天材地寶和修行功法。」
所以這邪魔修怎麼來的這裡他們不知道,但以他的修為,確實沒本事破開忘川海的結界。
樂無晏掠過這個話題,問明瑾:「你府上要做法事?做什麼法事?」
提起這個,明瑾遲疑道:「實不相瞞,我懷疑我府里有髒東西,府上這段時日時不時就有人病倒,我自己也時常感覺身子不適,喝藥也沒什麼起效。」
樂無晏:「髒東西?」
明瑾猛點頭:「鬼啊。」
「沒有鬼,」徐有冥道,「人死後魂魄出竅,若不能投胎,以遊魂之態存在於世間,只會越來越衰弱,直至徹底消亡。」
明瑾問:「奪舍呢?」
徐有冥:「奪舍並非簡單之事,須得五行八字契合,且被奪舍之人魂魄本身弱於遊魂,才有可能成功,你是皇室子,肉胎自出身起便自帶貴氣,遊魂輕易沒法近你的身。」
雖然明瑾本身只是個靈,但肉身屏障已足夠幫他擋住那些遊魂,所以侵擾他的絕無可能是他說的「髒東西」。
樂無晏瞥眼向徐有冥,略覺稀奇,徐有冥很少這麼有耐心跟人解釋事情。
「行了,」他沖明瑾道,「這事簡單,既然要做法事,你把東西準備好,過幾日我們去你府上走一趟就是了。」
出皇帝寢宮時,又碰上前呼後擁而來的幾位皇子,明瑾帶著他們走另側門離開,免得跟那些人打照面。
樂無晏掃了一眼那一眾皇子,一個個要不趾高氣揚用鼻孔看人,要不戾氣覆面活像有人挖了他祖墳,要不畏畏縮縮連身板都挺不直,都這副模樣的,難怪這個國家國運衰落,氣數將盡。
與明瑾分道後,他二人回長興侯府,路上樂無晏問起徐有冥:「那邪魔修要你留下,是看出什麼了嗎?」
「他看不出,」沉默了一下,徐有冥道,「或許看上我這具肉身了。」
「就他那副尊榮?」樂無晏一聽頓時不樂意了,提起聲音,「他怎不去照照鏡子?!」
徐有冥皺眉:「你想哪裡去了,他是想奪舍。」
樂無晏驚住:「奪你的舍啊?他可真敢想,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明瑾府上,上次去我已覺得有不對,」徐有冥道,「或許與那邪魔修有關,先看看那邊情況再說。」
當日,長興侯府爵位之爭塵埃落定,文書送到侯府,王德那孫子以嗣子身份承襲爵位。
樂無晏和徐有冥因此真正成了侯府座上賓,宮中內侍還送來了皇帝密旨,令樂無晏做好準備,半月之後隨船出忘川海。
樂無晏看過便扔到了一旁,只覺這皇帝煩人得很,實在不行幫他們皇位換個人算了。
這麼一想他又問起徐有冥:「皇帝那幾個兒子,你先前也看到了吧?你看誰有帝王相?」
「一個都沒有。」徐有冥道。
樂無晏:「真的?」
徐有冥:「他們包括皇帝本人,身上都沒有天子氣運,周朝帝位本不是他們這一脈的,故而如此。」
樂無晏聞言道:「那也就是,殺了他們換一個,也不會惹怒天道?」
徐有冥還是那句:「少管閒事。」
樂無晏撇嘴,已經摻和進來了,只怕他們不想管也得管吧。
七日之後,慧王府派車來,將他二人請去府中。
既要做法事,開壇的一應東西明瑾都已大張旗鼓叫人準備周全了,還屏退了閒雜人等,留在身邊的都是他自己的親信。
樂無晏進門便道:「除了你,其他人全部退出去,一個不留。」
明瑾一句話不多問,立刻揮退了所有人。
他準備的東西徐有冥卻一樣沒用,直接開始施法。
快速掐動著指訣,金色法印在徐有冥身前漸漸成形:「坤七震四。」
樂無晏立刻會意,往他說的方向急射出靈力。
之後徐有冥每說一個方位,樂無晏便往那個方向送去靈力,一道一道的赤色靈力在他們頭頂交織成網,最中心那一點光芒耀目非常,四十九次之後,徐有冥手中法印朝著那一點猛擊出去,法印撞上靈力網的瞬間金芒暴漲無數倍,整個慧王府上空原本的無形之氣在這金芒下無處遁形。
絲絲縷縷儘是黑氣。
明瑾驚愕睜大眼,緊張之下幾乎忘了呼吸,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這一幕。
直到那金芒消失,他才恍惚回神,不可置信地問:「方才,那是什麼?」
樂無晏也拿不準,目光轉向徐有冥:「那不是魔氣吧?」
「不是,」徐有冥道,「是一個邪陣,這座王府是陣眼,陣法的範圍,覆蓋了整座京城。」
明瑾聞言大愕:「這陣法做什麼用的?魔氣是什麼?是不是那國師搞的鬼,他是魔?」
樂無晏:「他是邪魔修,反正不是個好東西。」
徐有冥道:「如果我沒猜錯,凡俗界沒有魔氣,那邪魔修無法修煉,所以他煉造了這個邪陣,提取陣中人的氣運,化而為己用,以此旁門左道促使自己修為提升。」
樂無晏:「這種邪陣,只有天魔煉造得出來吧?他是天魔?」
徐有冥:「嗯。」
「陣中人的氣運又是什麼意思?」明瑾不可思議問,「整個京城的人?也包括我?」
「自然包括你,」樂無晏道,「而且你府上是陣眼,你是被最先提取氣運的那個,所以才會覺得身子不適,這個陣法煉造需要時日,應該才煉出來剛起陣不久,要是時間再長一些,我看你命不久矣。」
明瑾:「……為什麼陣眼選在我府上?」
徐有冥:「慧王府是整個京城風水最好的地方,風水眼也在這裡。」
樂無晏:「直接破陣吧。」
徐有冥:「陣法一破,他今晚就會找上門來。」
樂無晏不以為然:「你還在乎這個嗎?」
徐有冥不再多言,接著開始施法破陣。
明瑾仿佛受了打擊,愣了片刻忽然伸手去攥住了樂無晏袍袖,目光灼灼看著他:「仙長,你看我能跟你們修行嗎?你們要不也教教我吧?」
「拉拉扯扯像什麼樣,」樂無晏收回手,「可以是可以……」
明瑾:「那你收我為徒,不,還是讓你夫君收我為徒吧,我看他似乎更厲害些。」
樂無晏眉峰一挑:「你還挑三揀四不成?不行,我夫君不收徒了,收誰也不收你。」
明瑾不肯放棄:「為何不能收我?」
「不行就是不行,沒有為什麼,」樂無晏,「你想學跟著我學,別打我夫君主意。」
明瑾從善如流:「請師父賜教。」
樂無晏矜持點了點頭,扔了本火屬性的鍊氣入門功法給他:「自己琢磨去,不懂的再來找我問。」
明瑾欣喜萬分,收下功法當即道:「多謝師父,師父你可真是天下第一的大善人。」
「行了,一把年紀說這話也不害臊。」
樂無晏懶得戳穿他,嘴上抹蜜實則根本不走心,這位慧王爺是什麼德性的,再沒人比他更清楚。
兩刻鐘後,陣法破除。
偌大一個上京城,各個角落都有人在同一時間抬頭,疑惑望向似比先前更明媚了幾分的碧天,再又搖頭,只當方才那一瞬間的怪異之感是自己的錯覺。
皇宮之內,入定中的國師忽然睜開眼,吐出一大口黑血,眼中有轉瞬即逝的驚懼和恨意。
「如何?」樂無晏問。
徐有冥:「他已被這陣法反噬了。」
明瑾聞言大鬆了口氣。
之後他再次提議樂無晏和徐有冥乾脆留王府中住算了,這一次是樂無晏先拒絕了。
防火防盜防另一個自己,雖然幾乎沒可能,但萬一哪天夜黑風高時,徐有冥認錯了人呢?
明瑾卻不知他們這些彎彎繞繞的心思,只能算了,親自送他二人回長興侯府。
車行至百花街時,突然停下,明瑾不悅問外邊人:「停這裡做什麼?」
有王府下人來稟報:「王爺,那珍哥兒來攔車,說他已經知道錯了,願意跟您回府去,求您原諒他這一回。」
樂無晏推開車窗朝外看了眼,可不就是明瑾那日當街搶的伶人。
明瑾不耐道:「叫他滾,他算個什麼東西。」
樂無晏笑問他:「王爺怎這般不憐香惜玉呢?」
明瑾:「你看上了?那送你。」
徐有冥的目光落過來,樂無晏趕緊擺手:「別別,我可無福消受這個。」
明瑾哼笑。
他這麼說了,那些王府兵丁自然不會客氣,當即上前去驅人。
那伶人哭哭啼被推倒在地,賴在地上不肯起來,已有兵丁不耐煩抽出了佩劍,伸過去挑人時卻被一道無形之氣打斷,持劍縱馬的高大男子近前,冷漠道:「別擋路。」
樂無晏一看,嚯,這不是戚烽嗎?竟然就到京中了?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明瑾已推開車門下車去,徐有冥則動作迅速地在兩息之間去除了戚烽身上標記。
明瑾大步走上前,這位慧王爺向來在京中橫行霸道慣了,第一次有人明目張胆地出來下他的面子,他自然忍不了。
「你……」
才說了一個字,明瑾抬目看清楚馬上之人的樣貌,驚得倒退了一步。
被戚烽的美貌震撼,那是不可能的,這人臉上一道駭人傷疤自額頭划過鼻樑,再划過半邊側臉,一直落向耳下,觸目驚心。
車中樂無晏也看到了,心下詫異,這人怎麼搞的,竟然毀容了?
戚烽冷淡掃了一眼擋在馬前之人,再次道:「讓開。」
明瑾忍著怒氣,沉聲問他:「你知道本王是誰嗎?竟敢用這種語氣與本王說話?」
戚烽冷道:「不知,仗勢欺人,不過爾爾。」
明瑾:「你好大的膽子!」
車中樂無晏:「……」
他問身邊人:「為什麼他倆見了對方,是這種反應?」
不該是天雷勾動地火,一見傾心,再見難忘嗎?
他和徐有冥的肉身養出的靈,怎會不喜歡對方?
徐有冥:「戚烽破相了。」
樂無晏:「所以?」
徐有冥:「明瑾和你一樣,只喜歡美人。」
樂無晏:「……那戚烽呢?」
徐有冥想了想,猶豫道:「他和我一樣,看人不看外表。」
樂無晏聞言道:「你什麼意思啊?你當年難道不是看我長得好看,才答應跟我結契的?」
徐有冥:「你是我不是。」
樂無晏頓時沒話說了:「……那你當初到底看上了我哪裡啊?」
徐有冥收回目光:「你自己想吧。」
第11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