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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先發後發(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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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談的最後,皇父鉞翎定下來行動的時間和計劃,他封地上的私兵已經以訓練為名集結起來,距離商丘不過幾十里之遙。

    楚國使者已經抵達了泗上,秦國的使者正要渡過丹水,墨家還在準備和楚國繼續談判,這是最為完美的時機。

    「諸君,社稷興亡,在此一舉。」

    …………

    當夜。

    商丘城內。

    一家靠近街市的酒肆。

    夜已經深了,就算是繁華的商丘,酒肆也已經快到了打烊的時候。

    酒肆的後面是一間小院,院子有高高的土牆,很是厚重。

    一個人影走到了土牆旁邊,在月亮的映照下,很熟練地摸到了土牆下的一處。

    用力一推,厚重的土牆卻被輕而易舉地挖開了一個窟窿,看得出那裡原本就是空的,只是外麵糊了一層單薄的草泥用來遮掩。

    人影爬過那些小的僅可容身的狗洞,剛剛進入院落,立刻被人擒住了脖頸。

    他也不慌忙,也不反抗,生怕自己若是反抗死在自己人的手中那可不妙。

    待說了一句切口後,擒住他的那個人立刻放開了他,將他送到了院落內的一處密室。

    不多時,燈燭亮起,四周的窗子都鋪著厚厚的布簾,外面根本看不到絲毫的火光。

    等一個人來到後,那個從狗洞爬過來的人影立刻道:「出事了。」

    「皇父鉞翎要動手了。要把宋國逼亂,用倒行逆施逼民眾反抗從而不受控制,促使各國出兵。」

    幾句話說完了這些機密事,在場的那個人頗為震驚。

    他們之前已經聽到了類似的消息,但都不怎麼確切,多是些捕風之影之說。

    可眼前這人卻不一樣,也算是皇父一族的心腹人,早在十餘年前就秘密加入墨家的墨者,除非是極大的事,否則他不可能親自往來。

    能夠和這個送信的人直接交流的並無幾個,因為一旦動用那就意味著在皇父一族那裡埋的最深的一顆棋子就要被啟用,以後再難用。

    宋國亂,泗上墨家看似勝券在握,並沒有在宋國如當年邯鄲一樣大規模活動,可實際上宋國是泗上最關鍵的核心地區之一,自然會有足夠身份的墨者在此秘密活動。

    在商丘的墨家的負責人是個年紀在五十歲左右的人,當年一直在楚國和趙國秘密活動,在墨家於各國的暗線也算是老資格了。

    墨家用義以引士人,在各國秘密成為墨者的人不少,很多人並不會暴露身份,這是當年適主管秘密墨者的時候就定下的規矩。

    別處可能還需要本地人的主動,但商丘就像是墨家的後花園,想要扶植誰人上去簡單的很,這個皇父鉞翎的心腹人也正是在墨家的活動下逐漸成為了皇父鉞翎身邊的可以信賴的人。

    能力出眾,又做成過幾件大事,而且向來在一些公開場合批駁墨家的道義。

    他批駁的水平很高,因為為他執筆的都是墨家宣義部的幾個大筆桿子,這也算是皇父鉞翎從未考慮到會叛變的人。

    在商丘主持秘密工作的墨者深吸一口氣放緩了心中的緊張之後問道:「你出來的時候可有人發現?」

    那人搖搖頭道:「沒有,之前挖好的井下的坑洞,除了咱們的人沒人知道。」

    早在多年前在商丘就已經有過許多的準備,墨家早有《備穴》之法,挖坑的技術可謂天下無雙,早早在那人的家中挖掘了一道秘密通道,為的就是一旦將來出了什麼事可以交流。

    那墨者又問道:「什麼時候動手?」

    「明夜子時。」

    負責的人鬆了口氣道:「那時間還夠。你稍等一下。」

    很快,幾個人從外面進來,門被緊緊關好,外面有幾個人正在守衛。

    他將情況大致一說,來到後的幾個人也都面露驚詫之色。

    「此事……若回泗上,往來消息少說也要五六日。只怕時間來不及。」

    「要不,我們先通知一下戴氏一族,先把他藏起來?」

    現在皇父一族在商丘城中的力量並不是很強大,因為他的私兵還在數十里外,一旦這些私兵調動,以墨家在宋地的滲透,必然會生出警惕。

    此事自然是要做的突然,才可能讓人沒有防備。

    城中皇父一族能夠控制的有組織的軍隊也就在一千多人,不過都是些精銳。

    很顯然這是準備動手之後,再立刻把私兵調過來,從而達成一次突然襲擊。

    沒有軍隊的支持輔助,一切密謀都沒有意義。


    可這件事實在是太大了,商丘這裡的墨者很難做出決斷,似乎層層上報是最為簡單的辦法。

    最起碼,將來若是出了事不會承擔責任,畢竟是按照程序走的,最多也就是不受信任認為無能。

    但若是自己這邊做出決斷,將來若是好還行,一旦不好,就可能要被追究責任,畢竟沒有完全地履行程序。

    戴氏一族是墨家在商丘的貴族明面上的代言人和合作者,此時此刻,保住戴氏一族似乎是最穩妥的選擇。

    戴氏一族只要還在,商丘的事就依舊是貴族政變,貴族借兵歸國得政的事,之前一大堆先例。

    在商丘的負責人當然知道泗上中央關於宋國事的戰略,那就是儘可能控制住局面。

    然而也有人道:「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

    「皇父鉞翎既然決定動手,要以血流成河換民眾的怨恨和報復,從而促使各國出兵,那麼就不只是殺戴氏一族那麼簡單。」

    「他既說要先動手,倒逼我們起事,我們為何不先動手?」

    「他在城中並無太多人,私兵調動,我們也一直盯著,也需要兩日才到。」

    「我們還有機會。野戰或許不如,但只要我們奪取了商丘,暴動成功,就可以把主動權握在手中。」

    「再者,一旦他先動了手,我們的人死傷必重,那些平日親近我們的民眾也必然多有傷亡,到時候我們反而被動。」

    「出兵也罷、不出兵也罷,我們都要處在被動之中。」

    「他既然想要血流成河,我們就先殺個血流成河。我們在城中的人組織起來,也有數百,先發制人,先擒首腦,再扶戴氏上位,豈不更好?」

    「況且,民眾多支持我們,我們又怕什麼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爭論仍在繼續,誰都知道這件事不是那麼簡單。

    如果先發制人,各國的反應那是難以預測的。

    墨家在各國都有分支,有很多公開活動的人,這件事事起突然,誰人也沒有料到皇父鉞翎會如此喪心病狂,不惜用整個宋國陪葬。

    泗上那邊猜測了很多種情況,但宋國內部覺得優勢很大、外部各國可以通過外交威脅和合縱連橫使得各國不出兵。

    卻偏偏沒有想到皇父鉞翎會反其道而行之,不惜失去所有的名聲和民眾認可的可能,倒逼民眾起義,用屠殺來煽動仇恨,促使各國貴族緊張,不得不出兵。

    又有人道:「此事我們若是先發制人,其曲在我。」

    「各國諸侯皆會對我們充滿警覺,只怕於大計不利。」

    「而若是皇父一族先動手,其曲在彼。」

    「到時候我們就算出兵,那也是因為皇父一族先動的手,到時候民眾同情、諸侯也不好對我們太過警覺……」

    這人的話剛說完,便有人道:「此言差矣。」

    「我們不需要民眾同情,我們需要的是民眾覺得我們很強大,我們可以依靠,而不是讓他們去同情我們。」

    「至於諸侯的警覺,我們不先發制人,諸侯們就不警覺了嗎?」

    「難不成要用上千條人命換來所謂的同情?我們放任民眾被殺,只為了其曲在彼?」

    「就為了後世的人評價的時候,說這些民眾太慘了,對我們所做的一切充滿同情和感嘆?」

    「巨子說了,我們要做的不是束之高閣的墨塊,讓眾人感嘆余香裊裊;而是要做把天下染黑的墨汁,哪怕將來的人覺得這墨汁黑乎乎的,回想起來並不如清水的一些好。」

    「在別處,隱忍也就罷了。在商丘,隱忍什麼?他既然想殺我們全家,我們先殺他們全家,哪怕所謂其曲在我,又有何懼?」

    「是非曲折,商紂周武的事,難道還不夠清楚嗎?」

    一直沒有說話的負責人沉默片刻,說道:「子墨子曾言,利可權也。權衡大利小利,以作決斷。」

    「先說一下先發制人的弊端。」

    他熟練地拿出了紙筆,眾人也知道時間寶貴,立刻按照順序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弊端太多。」

    「先發制人,各國震動,輕則驅逐我們在各國活動的人,重則屠殺。商丘我們勢大,但在別處,我們勢小,不足以抵抗,也不足以暴動成功。」

    「一旦各國出兵,我們準備不足,而且現在我們正在發展,時間在我們這邊,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宋地緊要處,一旦出兵,魏楚韓都不會允許我們獨占宋地,到時候在宋地大戰,我們將要受很大的影響,可能需要整個泗上的動員為了打贏這一戰,以至於阻礙我們繼續發展。」

    提出先發制人弊端的人才說到這,立刻有人反駁道:「此言差矣!我們發展是為了什麼?是為了利天下。而不是說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泗上的發展。」

    「巨子常言,要分清楚目的和手段,這一點不要搞錯了。我們不是為了發展而發展,而是為了利天下而發展。宋國自然是天下的一部分,而且是天下之中……」

    他的話立刻被嚴肅的聲音打斷,商丘的負責人道:「先說弊端,後說別的,不要爭吵大義、目的、手段,只談利弊。」

    「除此之外的弊端,還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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