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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不見故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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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懷谷離了伊府,便和李紫一起去通知余芹和屏翠今晚在隴豐樓里一起相聚的事。

    余芹那邊倒是很順利,殷子實也想來湊個熱鬧,徐懷谷心想黃善也不是那怕生的性子,於是也順便叫上了他。

    不過徐懷谷在屏翠那邊卻遇見了一些麻煩。徐懷谷向那位早點攤主問過了屏翠她家的住處,便帶領一行人一起前去拜訪了。

    余芹心細,覺著屏翠是世俗人家,還是得有世俗人家的禮節,空手去拜訪不太好,於是便在街邊買了些水果糕點一起帶去了。

    但儘管如此,一行人還是在屏翠母親那兒碰了壁。屏翠當年年紀小,四處跑來跑去的倒還算了,只是現在大了,到了差不多要出嫁的年齡,還不加管束地和外人結識出去玩,怕四周的街坊鄰居們說閒話。

    徐懷谷和她說了好一陣好話,屏翠自己也特別想去,再加上余芹買的那些禮物的份上,她母親總算是放了行,但也細細地叮囑了她要她早點回來。

    其實她母親心思也是好的。尋常百姓家的姑娘不比徐懷谷他們一群修士快活自在,瀟灑隨心,在這個世界上,嫁人依舊是姑娘們人生的頭等大事,不能不慎重。

    一行人準備齊全之後,便準備晚上前去隴豐樓了。徐懷谷沒打算告訴屏翠左丘尋死的事,主要還是見到了黃善那般心碎,不忍心看到當年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也因為這事兒再哭了。

    夜靜靜地到來了,如今的興慶早已不比了當年的喧囂,四周的街道人際冷清,酒樓的賓客們也寥寥無幾。

    這座城像是揮灑過了青春的人,正在逐步邁入遲暮之年。隴豐樓還如同多年前的一樣,三層的木製建築,大紅的燈籠掛在檐角上,但再也沒有當初那種喜慶的感覺了,燈籠的紅,紅得慘烈。

    樓里絲竹之聲渺渺,一樓看戲的賓客們也少之又少,再也不會有人爭奪前排的位子了,因為連第一排都沒坐齊,也再也沒了人會為台上的戲子一擲千金,沒那心氣了。

    一行人走進樓里,店小二也沒了往常的熱情,只是慢慢走上前來,有氣沒力地問道:「各位客官,是坐大堂還是雅間?雅間多收一兩銀子。」徐懷谷答道:「要一間二樓的雅間,再要兩壺好茶。」店小二帶領一行人入座,徐懷谷坐在靠窗戶的位子上。

    眾人要點菜,問徐懷谷吃什麼,徐懷谷只說隨便,大家便要了幾個酒樓招牌的菜來。

    菜還未到,又有侍女端了茶進來,徐懷谷輕輕呷了一口。茶水的滋味不如往年了。

    不過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連林倉央府里的茶都少了許多,更別提這市井坊間的茶了,只能湊合著了。

    店小二進來上菜,黃善叫住了他,道:「你們這兒最好的酒,先來上兩壇,記住要最好的,不缺錢。」店小二點頭應允,很快酒就來了,徐懷谷自行斟了一碗。

    他才喝一口,眉頭就皺了起來。黃善那邊也嘗了一口,頓時神色一變,一口把那酒吐在地上,把碗砸在桌上,罵道:「什麼破玩意兒!肯定兌了水的!」說罷,他就一肚子氣地要叫店小二進來要個說法。

    徐懷谷嘆了口氣,忙拉住了他,說道:「算了,看這樣子不久就要關門的,和他們一般見識做什麼,別掃了自己的興。」黃善急道:「可是這酒實在沒法喝!沒酒的話,這頓飯還算什麼?」徐懷谷安撫著說道:「別急,我這倒還有些好的酒,但是只剩半壇了。雖然不多,但是保證品質是諸位絕對從未嘗過的好酒。」徐懷谷把綠珠送他的酒拿出來,揭開壇蓋,頓時酒的清冽醇香傳遍了這個狹小的房間。

    黃善一聞就痴了,殷子實則是喜上眉梢,不住地讚嘆道:「好乾淨的香味!這酒香我從未聞過,扶搖宗接待貴客的酒宴上恐怕都沒有這麼好的酒。徐懷谷,這酒的來歷恐怕不簡單吧?說來聽聽。」徐懷谷笑了笑,先起身給各人都斟了一碗,酒罈子就空了。

    他笑道:「先喝,喝完了我再說,免得我說了,大家就都喝不下去了。」徐懷谷率先起身,舉起酒碗,其餘眾人紛紛也站起身,高舉酒碗,

    「哐當」一聲碰在一起,隨後便仰頭,一口飲盡。黃善喝完了酒,讚不絕口:「好酒啊,真是好酒!我這輩子從沒喝過這麼好的酒,便是第二,那也比這個差遠了!徐懷谷,你這酒怎麼來的?改天我也去弄點來!」屏翠平日裡本是不喝酒的,這次見了徐懷谷高興,而且大家都喝了,她便也盛情難卻。

    此時她臉頰微紅,心中頗有一種甜蜜蜜說不出口的滋味,也好奇問道:「徐哥哥,這到底是什麼呀?我喝著一點酒的葷氣也沒有,很好喝呢!」李紫也贊同道:「真是絕佳的瓊漿玉液,市面上肯定買不到,這酒的來歷肯定有故事。」眾人紛紛催促,徐懷谷才緩緩笑著開口道:「說出來也不怕大家笑話,這酒的製作過程,倒是比修行都簡單不到哪裡去啊。」

    「這釀酒的糧食啊,是一位大山神親自開墾在園子裡種的。釀酒的水啊,取的是四味,分別是雨水的雨水,白露的露珠,霜降的霜,還有小雪那一天梅花上的香雪,融化在一起。這酒本是那位山神留著自己喝的,結果啊,陰差陽錯,被人求了來送了我一壇,喝一口少一口,絕對是世間絕無僅有的酒。」黃善被徐懷谷說的話驚到了,聽得一愣一愣的。

    殷子實則是突然有些後悔為何剛剛一口喝光了,應該多多品嘗一下。他還在砸吧砸吧嘴巴,想把那香氣留在嘴裡。


    李紫笑了笑,心中暗道徐懷谷這些年倒是混的不錯,余芹打心眼裡也為他高興,卻也有一些傷懷。

    以前的那個和自己一起在市井坊間連吃飯都要精打細算的徐懷谷終究是回不來了。

    那個時候雖然苦,但他們時時刻刻都在一起,不像現在這樣聚少離多。

    只有屏翠苦著一張臉,擔憂地說道:「哎呀,這酒這麼厲害啊,我都不知道,徐哥哥你也不提前講。那剛剛這一口,得值多少錢啊?」徐懷谷喝了口茶,醒醒酒,笑道:「一口酒而已,左右不過是進了腹中罷了,能值什麼錢?拿出去賣也沒人要,喝進肚裡,大傢伙兒開心一陣,才是千金都不換呢!」眾人都笑了。

    菜品也慢慢上齊了,各人無所拘束,拿起筷子夾菜,席間閒聊之下,李紫和殷子實這兩個新人也和大家熟絡了起來。

    黃善不免談到他在中土的經歷,嘆道:「話說這滋養魂魄的藥材啊,真真是難尋極了,市井坊間哪怕有一丁點風聲,都有大把的修士去爭去搶,往往就是走慢了一步,就啥都沒了。落雲城的東西雖全,也有信譽保證,但就一個字,貴。不過有些東西外頭的市場也找不到,只有在落雲城裡能買到,據說裡面連仙兵都有得賣。」

    「仙兵多少錢一把?」殷子實隨口問了一句,

    「改天有錢了,我也想再添一把仙兵。」黃善皺眉想了想,說道:「起碼五十枚彩珠起步吧。據說都是要拍賣的,有價無市,有些好的仙兵,像是古劍或是法袍,要賣到一百枚彩珠以上。」殷子實幹笑了一聲,道:「那還是算了,我長這麼大,就還沒見過這麼多錢。估摸著一名九境修士全身家當,也不過如此吧?」

    「所以怎麼說仙家修士好呢,宗門裡自然有代代相傳的仙兵可以賞賜下來,犯不著拼了命或是存大半輩子的錢去買。落雲城的東西這麼貴,也不知道那位城主到底得多有錢。她要那麼多錢,花得完嗎?」

    「她呀,她要錢又不是為了用,她是要拿錢來證道的。」李紫吃完一筷子菜,話題恰好就落到了她所熟知的地方,她便笑道,

    「十一境修士要突破到十二境,可不僅僅是修為到了就行了,而是要證道。」

    「證道?什麼是證道?」

    「證道,即向天證明自己在此道上的造詣已經達到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頂峰,唯有如此,才有機會可以突破到十二境。至於這落雲城城主韋彩衣的道嘛,就是行商之道。現在落雲城名聲傳遍中域,生意也蒸蒸日上,韋彩衣被譽為最有機會突破十二境的修士之一呢。」黃善好奇地問道:「李姑娘,你怎麼知道這麼多?」看書溂李紫笑答道:「我本來就是中土宗門的人,還有幸見過韋彩衣一面,自然也就知道了。」黃善從徐懷谷那邊也知曉了幾分李紫的來歷不俗,此時只在心中暗暗讚嘆,沒敢多追問。

    一行人又開始聊些別的事,不知怎麼七扯八扯的,就談到了屏翠的婚事。

    屏翠本就有些微醺的臉更紅,眾人又起鬨,羞得她耳根子都紅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徐懷谷也陪眾人笑了一番,但這次相聚終究不比了當年,徐懷谷笑得並沒有那麼自然。

    他看了一圈席上眾人的臉,有新面孔,卻也少了舊面孔,看似其樂融融,但他還是覺得心裡有些空落落的,少了一塊東西,缺了一分韻味。

    耳邊傳來琵琶的演奏聲,韻律沉緩,氣氛淒涼。徐懷谷不通樂理,也不很懂此人的琵琶與左丘尋孰高孰低。

    想來是左丘尋的造詣更高,但這慘澹的琵琶聲也同樣迷人心醉,像是為大余國唱的輓歌。

    徐懷谷掀開了帘子,往台上看去。有一眾舞女圍著中央的琵琶女起舞,琵琶女著了一襲鮮紅的長裙,帶了面紗遮住容顏。

    好熟悉的場景,多年前徐懷谷曾坐在同樣的位子上,聽過一模一樣的一曲琵琶。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絲竹管弦之聲咿咿呀呀不停地唱了這許多年,從未停歇,只不過是台上的人換了一個又一個,一批又一批罷了。

    其實徐懷谷他們也何嘗不像這台上的樂伶們呢?不過是唱著那些古往今來的舊戲,毫無新意。

    徐懷谷心神恍惚地盯著台上琵琶女,其餘人依舊在雅間裡笑得不亦樂乎,並沒人注意到他的反常模樣。

    唯有餘芹順著他的目光一起看向窗外,悄悄在桌下拉住他的手,卻一句話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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