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 拜帖(1 / 1)
「什麼事?」沈雁見她神色猶疑,不由問。
她上前兩步替她整著領襟,說道:「奴婢方才進府時,聽人說勛貴們許多都不希望這龐定北上位,尤其是以徐國公為首的幾位國公府。若是定下來這姓龐的,只怕要出大事呢!」
「就這兒?」沈雁望著她。
「嗯!」碧澄點頭。
沈雁頓覺掃興,還以為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國公們不希望龐上位這是明擺了的事,而至於出大事,大事是會出的,卻不會是眼下這當口,若是皇帝任命個官員,下面還有人敢公然反對,那豈不反了天?皇帝就算皇權分散,可君主制度還是存在的,內閣又怎麼會允許出現這樣的事?
÷內閣不插手,不代表他們縱容下面胡鬧。
而幾大國公府若是有這般桀驁,那麼大周也平靜不了這麼久吧?
不知道這丫頭哪裡聽來的小道消息卻當了要命的事。
她說道:「那些街邊三教九流的話別去聽。」說著指了指桌上的桔子,示意她剝。
碧澄想了想,替她拿桔子的手卻停下來:「不是啊,那兩個人穿戴很講究,談吐也很斯文,看著不像三教九流,倒像是哪裡的小官兒似的。」
「像官兒?」趴在桌上的沈雁坐直起來。兩個打扮像官兒的人在街邊說這樣的話?
她凝眉默了默,下地道:「人在哪裡?我去瞧瞧。」
碧洽立時道:「姑娘隨我來便是。」
說著二人穿過幾道廡廊,又過了座楔園以及兩座瀉兒,便到了西南角門處。
西南角門平日專為下人們日常出入,門外便是蓑衣巷。巷子因在坊外,那一頭又連著兩三戶貴戶宅子,因而十分熱鬧。沈雁藏身在門後,順著碧澄所指往外打量,只見門外入目便是庶民百姓,雖則也有衣飾講究些的,但已並沒有碧澄所指的那兩人。
「奇怪了。他們方才明明坐在門口茶攤上吃茶的。奴婢還聽到他們要了好些點心,怎麼會這麼快就走了?」碧澄也納了悶。剛剛她這一去一回也不過一盞茶時分,這二人就是再快速。這會兒也不應該連影子都沒有。
沈雁初初覺得這事不值一提,可後來聽說這二人有可能是個官兒,便覺不正常,哪裡會有當官的在街邊議論朝堂要出大事的?如今再來這二人又不見了蹤影。雖知他們的不見許是臨時有著別的事,可還是禁不住疑惑頻生。
她總覺得。這話像是有人故意放給碧澄聽的似的。
碧澄不過是個丫鬟,這些官場上的話就是讓她聽了又能有什麼用處?而唯一有用的不過就是傳給她這個當主子的人聽聽罷了,可假若對方的意思是要傳到她耳里,那誰又知道她一個大家閨秀對朝堂之事也感興趣呢?而且還偏偏是五城營的事。
≠若這個人真是有心傳話。那他一定很了解她。
可整個京師里,有誰會這麼了解她呢?
魯思嵐純粹就是個芯頭,根本不懂這些。沈弋倒是精。可正是因為她的精,所以她在她面前隱藏得極好。如今也並不知道她私下做過什麼。再有可能就是顧頌了,顧頌當然是有可能的,可他不是去了戚家麼?再說了,這麼拐彎抹角,也不大像是他屑做的事。
這就怪了。
除了顧頌……是了,還有個韓稷知道她!
⊙道會是韓稷?…
心動行動,想到這裡她不由又往大門外看去,仍然還是沒有什麼人符合目標。一切看起來都不過是她想得太多的結果,不過就是碧澄偶爾聽到了一兩句出格的話而已,這又能說明什麼呢?
不過已經想到了這兒,心底里懸著的那事倒是又浮了起來。
起碼碧澄聽來的話有幾分道理,這個時候大部分勛貴們自然都不希望龐定北上位,一則他上位了則表示董家丟了臉面,二則其餘侯伯們也會心理不平衡,當然也會有部分人願意鼓動龐家與董家這些手握軍權的國公們為對,但到底占在少數。
這麼說來,要解決掉沈宓眼前的麻煩,豈不是可以聯合勛貴一起行動?
沈雁的心情忽然明朗了些,這是明擺著的選擇,她怎麼沒早想到這個?
「咱們回房去!」
招呼了一下碧澄,她掉頭便進了內院。
一路不停回了房,走到簾櫳下她卻又驀地止了步,——理論上聯合勛貴來化解危機是沒錯,可是畢竟明日一早沈宓就要奉旨上奏,她哪來的時間去串聯這些人?再說莫談是她了,就是沈宓親自去遊說也未必立竿見影吧?
就算有個顧至誠能夠確定立場,明顯也還不夠不是?董家現如今因著這事輕易連客都不見,為了避嫌,更是不會淌這趟渾水的了。而護國公薛家與董家也是同聲共氣,眼下只怕還巴不得皇帝把龐定北調出左軍營來眼不見為淨,更是莫提會攔他了。
餘下就只剩下個魏國公府。
是了,魏國公府!
她在簾櫳下轉身,忍不住擊起了雙掌。
魏國公府如今是韓稷當家,有他與顧至誠聯合,雖然還未成氣侯,好歹也能夠帶動起來一部分人,而他私下還有著輔助楚王奪嫡的遠大抱負,他如今連個世子位都沒爭到,勛貴利益對他來說還是很重要的,這事跟他關係那麼大,他又怎麼能袖手旁觀?
就算他聯絡不了別的國公府來設法阻止明日之事,可他手下人那麼多,至少也可以幫著想想辦法吧?
再說了,假若萬一碧澄所指的那兩個人真就是他派過來的呢?雖然想想竟不大可能,但也難防萬一。
無論如何,眼下多個人出主意,總歸是好事。
沈雁滿心裡的鬱悶忽然消散了許多,順手拿了顆核桃仁兒吃了,想了想,又說道:「去跟奶奶說聲,就說宇哥兒快生日了,我要去逛逛西洋貨鋪子,給他挑幾件禮物。」
華氏在給沈宓縫秋衣,因著上次淨水庵那事嚇得半死,聽說她要出去,本是不肯,可聽說只是去八寶街而已,便就不多說什麼了,交代葛荀與孫槐再帶兩個護衛仔細地跟著,便就讓黃嬤嬤送她上馬車。
八寶街就在兩條街外的王府大街岔道上,並不遠,而且沿途都是有身份的宅邸,又是大白天,身邊帶足了人,自然是不怕。
駛出麒麟坊後,沈雁便就從袖口裡抽出封信來,交代福娘道:「讓他們把馬車駛到八寶街那間叫『盈福莊』的玉器鋪子。然後你讓人把這個送到魏國公府門房手上,交代他們送交給韓大爺。」
盈福莊是華氏的鋪子,但卻賃給了一家姓余的福建人做玉器買賣。沈雁曾跟華氏去收過幾次租,余掌柜也認得她,余家夫人也很賢惠,夫妻倆都不是多舌的人,借他們的地盤會個人說幾句話,還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福娘聽見還要送信給韓稷,頓時愣了,但愣了半刻後又還是聽話照做,交代了人去送信,又吩咐葛荀去盈福莊。
韓家這邊,韓稷半躺在藤椅內吃一隻秋梨,韓耘在纏著他削彈弓,而這需要以練武為條件。
辛乙拿著兩匹窗紗樣子走到廊下,院門口忽然傳來兩聲野貓叫,回頭望去,賀群正沖他揚手。
他不動聲色地看著屋裡正討價還價得起勁的兩人,從容地拐了彎,到達穿堂內。
賀群滿臉驚異地道:「雁姑娘真出門了,她還讓人遞了拜帖進來,似乎是給咱們公子的!」
辛乙將窗紗交給身後小廝,平靜地道:「那拜帖呢?」
賀群指著門外:「應已交了給門房了。」
辛乙凝了凝眉,遂就抬步走出去。
走到頤風堂門口,正好迎面碰上來送信的門房。拿過他手上的信看了看,只見字跡娟秀老練,仔細聞聞還飄著淡淡的花香,遂說道:「交給我吧。」便拿著便回了院裡。
韓稷一隻梨子已經啃完了,正在考慮要不要接受韓耘獻來的一大包醉仙樓的醬鴨舌。
辛乙走進來,和煦地將手上的信遞過去:「公子,有您的信。」
「大哥我幫你拿!」
韓耘屁顛屁顛扭過來拿了信,狗腿地雙手敬奉到韓稷面前。
韓大爺果然像個大爺般維持著半躺的姿勢,目光落在信封上幾個娟秀的字跡上,他挑了挑眉,先看了眼面前眼觀鼻鼻觀心站著的辛乙,再然後撕開口子,才看了開頭兩句,那目光便哧溜一下唆到了信紙最底,等到看清楚落款的字眼兒,他兩眼便就如同粘住在上頭了似的。
「你怎麼了?」韓耘伸出肉爪在他臉上掐了一把。
韓稷拍開他,忽地把信反扣在身邊案桌上,目光莫測地盯著辛乙看起來。
辛乙倒也自若,走過去道:「誰寫的信?」說著也伸手要拿起來看。
一隻手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信按住——韓稷瞪了他一眼,將它搓成團塞進袖口裡,然後氣定神閒站起來,漫不經心地拂著拂衣襟,對著門外那座新搭的菊山望了兩眼,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望著一屋人,說道:「王儆約我,我晚飯就不在家裡吃了。」
辛乙含笑稱是:「這個時候太湖春酒樓的大閘蟹最是美味。」
韓稷再瞪了他一眼。
辛乙遂正色攏手,謙恭站定。
韓稷大步出門。
韓耘急得追上來:「那我的彈弓呢?」
韓稷迴轉身,把他手上那包鴨舌奪過:「明天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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