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隔閡漸生(1 / 1)
蘇雲湘四下打量的眼神落到屏風前的軟榻上,那裡有一個淺淺的泥印,尺寸小巧,絕不可能是男人的腳——
未浮也注意到那個鞋印,有些為難的看向自家主子,未朝華嘴角一抽,好吧,那位太后娘娘晚上是去做賊了?鞋底竟然帶了泥?他一會要怎麼躺上去發呆?
蘇雲湘定定看了半晌,再看向未朝華雙眼便染上了淚意,「夫君很重要的事就是夜半與女子私會?」
「夫人這是質問本將軍?」
蘇雲湘一噎,眼淚滑落眼眶,是的,即便他夜半與女子私會,她亦無權「質問」,她該做的是打聽好那女子的姓名家世,一頂小轎抬了人進府——
蘇雲湘抬起袖子擦擦眼淚,「若是尋常女子,妾身自當為夫君操持抬進門來,只是若是有夫之婦,妾身該當規勸夫君懸崖勒馬」。
未朝華想不到她竟有這樣的勇氣,長眉微挑,「有夫之婦?懸崖勒馬?夫人指的是誰?我未朝華中意的人難道還會坐視她成為有夫之婦?」
蘇雲湘反唇相譏,「將軍若真能衝冠一怒為紅顏,從朱衣侯手中搶走美人,我也會贊一聲將軍真乃大英雄真豪傑,可將軍卻只敢私下底拿著女子玩物睹物思人,甚至在朱衣侯咄咄相逼時處處退讓,將軍您沒那個膽兒氣就別做出覬覦人妻的下作事!」
蘇雲湘一番言辭犀利的話落下,未朝華微怔。蘇雲湘自己也嚇住了,這是雲端的原話,早就在她心頭來回翻滾了無數次,此時激憤下竟一股腦倒了出來……
蘇雲湘這才感到後怕,眼淚涌的更急,未朝華冷笑,「未浮,送夫人回去!」
蘇雲湘哽咽了一聲,抬起朦朧淚眼看向未朝華,有千言萬語要說。卻都化作滾滾熱淚滑落眼眶。未浮見她沒有動靜,又不敢動手,為難看向未朝華,未朝華冷聲。「怎麼?跟著本將軍這麼多年。連一個女人都請不走?」
未浮咬牙。「夫人請移步,否則屬下要冒犯了」。
蘇雲湘傷痛下哪裡顧得上他,未富好用劍鞘去推她。蘇雲湘狠狠瞪了他一眼,撞撞跌跌跑了。
未大將軍一向不夠溫柔體貼,也不管蘇雲湘會傷心成什麼樣子,把玩著摺扇出起神來。
「啪啪——」
未朝華驚的倏然站起,她竟然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隱去氣息,讓自己誤認為她走了!
「果然沒走就對了,好一場大戲!」
未朝華看著眼前跟平日判若兩人的女子,爽朗、灑脫、不羈,甚至帶著一點無賴,這才是她的真面目?
「娘娘身手莫測,臣嘆服」。
「我知道你想說的是我怎麼會有這麼好的身手,可惜,我不會告訴你」。
未朝華嘴角一抽,娘娘您戴上面具後雖然也很討厭,但絕對要比您的真面目可愛多了!
「看來哀家以後是別想再進撫遠將軍府的門來看溫朗了」。
未朝華默然,蘇凰歌眨眨眼,「忘了問了,哀家的小秘密,卿能不能做到守口如瓶?」
未朝華默然看向她,蘇凰歌輕笑,「放心,哀家還不至於為這樣的小事去殺人滅口」。
未朝華嘴角又是一抽,娘娘您真的真的確定這是小事嗎?
「撫遠將軍,哀家可以相信卿嗎?」
未朝華默了默,抱拳行禮,「娘娘放心」。
蘇凰歌轉身離去,又扭過頭,「入冬了,卿的扇子還是收起來吧,看的我難受,拿著這個玩吧」。…
未朝華伸手接過,卻是搖紅,在玉門關之戰前,他近乎虔誠的送到她手邊,希望能保她一寸平安,誰知道她根本不需要,現在,又還給了他……
生離死別看的多了,未大將軍早就學會了淡然看待一切紛擾,面對蘇雲湘的猜疑指責,他選擇了最簡單最省心的方法——直接搬去了城南別院。
小妹快死的那段時日,未朝華將恐慌恐懼體會了個透徹,怕小妹死去,更怕小妹死去後就剩自己孤零零一個人,那種對孤單的害怕甚至超過了他對小妹的疼愛憐惜——
後來,小妹死了,這世上真的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慢慢的,他也就習慣了,慢慢的他身邊的人又多了起來,慢慢的,他身邊的人又一一離去,慢慢的,他不再害怕,他想,這個世上不會再有讓他害怕的東西,包括他曾經那般恐懼的孤獨……
妻子雙全,曾讓他的心溫暖過,他抱著小兒女嬌軟的身子,聽著他們糯糯的叫著爹爹,一度以為那會是他心靈的最終歸宿,可惜——
他想他終究是個冷情的人,蘇雲湘,他也曾心喜過,卻到底沒辦法將她放進心裡,一雙兒女,他放進了心裡,可若是他們離他而去,他也不會傷心……
未朝華不是個喜歡舞文弄墨的人,但想著這個別院說不定是自己養老的地方,到底還是花了番心思整頓了一下,將不必要的假山流水全部去掉,開闢出一個大大的練武場和一個書房,想了半天在門口掛上了「止戈」二字,如果可能,他寧願永遠讓他的鳳羽軍奔波於大鳳各地築壩修田。
未朝華同學喬遷之喜,別人可以不來,蘇荇卻一定會來的,其時,未朝華正躺在床上看《大鳳史志》,見了蘇荇懶懶一笑,「你若是來當說客的,就不要打擾我了」。
「清官難斷家務事,我今兒是來送請帖的」。
未朝華接過請柬,眉頭微挑,「舒文瑜?娶夏蝶衣?太后娘娘果然偏心,這親生哥哥和撿來的哥哥就是不一樣」。
「文瑜是個好孩子」。
未朝華隨手扔下請柬,「有太后在。他一輩子都會好,」一如那個江流。
「酸味很重啊,凰歌又怎麼折騰你了?」
「你那才貌俱佳的侄女指責我覬覦朱衣侯之妻,正好被她看去了,」未朝華笑笑,「這虧著是藻青你養大的太后娘娘,一般的太后娘娘早下令砍了我了」。
蘇荇皺眉,「雲湘怎的還——」
未朝華目光又投向書冊,「我最近有些煩你們蘇家的人,你先走吧」。
蘇荇失笑。「我今兒還就煩你了。往邊上去」。
蘇荇擠上了軟榻,看了看他手中的書冊,「怎麼?對凰歌不滿,想趁夜摸進來儀宮嚇她?」
「如果我想在來儀宮放一把火。將整個來儀宮燒的乾乾淨淨。可不可能?」
「乾乾淨淨?」
「就像五百一十二年前。武仁聖德皇后椒房殿的那場大火」。
「天降神火,自然可能,但若是你想燒了來儀宮。除非皇宮裡的人死絕了」。
未朝華偏頭看向他,「天降神火,與小人放火,有什麼區別?」
蘇荇被他問的一愣,「我沒見過天降神火」。
「這世上又有幾人見過天降神火?武仁聖德皇后崩時不過三十餘歲,根本不到壽終正寢的年紀,為何當年椒房殿火起,所有人都認為是天降神火,眼睜睜看著一國之後與椒房殿百餘宮人葬身火海?」…
蘇荇神色嚴肅下來,坐直了身子,「你是懷疑——」
「不錯,」未朝華緩緩勾起唇角,滿是譏誚,「什麼天降神火,那是一場明目張胆的謀殺!」
「謀殺,能做到的,也只有,太祖皇帝了,可是——」蘇荇面露震驚,「太祖皇帝為何要那樣做?」
「那就要問問太祖皇帝了,」未朝華想起蘇凰歌那日說的「厲鬼附身」,更是譏誚,鳳凰浴火?
蘇荇消化了一會才消化掉這個信息,感嘆道,「《大鳳史志》我讀了不下十遍,想不到竟不如你讀的透徹,連這麼大的漏洞都沒發現,只是史書記載,太祖皇帝與武仁聖德皇后青梅竹馬,武仁聖德皇后父兄更是為大鳳建國立下了汗馬功勞,武仁聖德皇后死後,太祖始終為之空懸後位,又怎會?」
未朝華輕嗤,「這還用說,自然是忌憚武仁聖德皇后外戚權重」。
蘇荇一時默了默,洒然一笑,「我們這真的是為古人傷悲了,別看了,去喝兩杯」。
未朝華瞥了他一眼,這世上能遮住雙目的東西太多太多,明悟若神的蘇荇也不例外,「你來找我,不怕美人生氣?」
蘇荇眉頭微蹙,「鳳陽,你且聽我一句,不要再處處針對雲端了,行不行?」
「將軍若真能衝冠一怒為紅顏,從朱衣侯手中搶走美人,我也會贊一聲將軍真乃大英雄真豪傑,可將軍卻只敢私下底拿著女子玩物睹物思人,甚至在朱衣侯咄咄相逼時處處退讓,將軍您沒那個膽兒氣就別做出覬覦人妻的下作事!」
蘇荇一愣,未朝華笑的譏諷,「這是雲湘那天晚上指責我的話,我敢保證這番話一定是雲端教她的」。
這番話聽起來的確像是雲端的風格,而且,蘇雲湘不懂武功,那日江流與未朝華過招,知道未朝華留有一分餘力又告知蘇雲湘的也只可能是雲端。
「藻青,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但那個雲端不是好惹的,她身後的鄧世艾更是高深莫測,你且三思而行」。
蘇荇笑笑,「凰歌亦不是好惹的,卻於朱衣侯何害?」
未朝華訝然看向他,「你竟拿她與太后娘娘相比,怪不得太后娘娘至今不肯原諒你」。
蘇荇眸中痛色一閃而過,面上卻還是笑容諳諳,「你倒是越來越喜歡閒話了,看來長安果然是個養人的地方」。
未朝華瞥了他一眼,「你悠著些吧」。
蘇荇在他身邊躺下,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未完待續……)
180 隔閡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