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蒹葭玉樹(1 / 1)
在蘇凰歌的「養傷」中,新年很快到了,新年的鐘聲敲響整個長安時,蘇凰歌突然就是一陣恍惚,十九年彈指一揮間,她曾經那麼執著過的東西早已化作了塵埃,散落在歷史的長河中,而曾讓她痛徹心肺,讓她不惜一切代價要補償的人兒如今再度安然且快樂的陪在她身邊——
「暖暖,不用再守了,去睡吧?」
蘇凰歌微微勾起嘴角,夠了,真的夠了,十九年的苦難浮華再次遮住了她的雙眼,讓她幾乎再度迷失原本的方向,讓她幾乎忘了她日日夜夜祈求上蒼得來的這次重生的機會就是為了眼前人此時展露的笑容……
江陵發話,「行了,你們都去睡吧,明天還得早起」。
江流扶著蘇凰歌下了榻,江染也站了起來,「初七晚上博採齋有場字畫競價,三弟和弟妹去不去湊湊熱鬧?」
近幾年來大鳳國泰民安,帝都長安更是一片欣欣向榮之勢,廣大人民也就有了閒情雅致可勁的折騰,這博採齋就是三年前異軍突起的一家畫齋,每年初七晚上都會有一場字畫競價,售出的字畫無一不是精品,向來極受長安文人雅士的追捧。
蘇凰歌與雲端都是那種看起來就給人感覺很風雅的人,骨子裡卻都是不耐煩那些附庸風雅的字畫琴樂的,聞言搖頭道,「我不大懂字畫,去了也是無趣,就不去湊熱鬧了」。
「聽說懷素的《自敘帖》會出現」。
蘇凰歌動作一頓,「《自敘帖》?真跡?」
「三年來博採齋從未出過贗品。弟妹,有無興趣一去?」
蘇凰歌對字畫沒多大興趣,可整個大鳳的人都知道蘇荇最喜愛的就是字畫,其中以懷素的狂草為最——
初七傍晚,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停在車滿為患的博雅齋門前,江染先下了車,接著江流扶著蘇凰歌下來了,蘇凰歌抬頭掃了一眼博雅齋的牌匾,能找到懷素《自敘帖》真跡的人,看來這長安到底還有她沒有完全掌控在手心的東西——
江染顯然是常客。帶著二人一徑上了二樓的雅間。青衣青帽的小廝殷勤將幾人迎了進去,奉上茶點,遞給他們一個綠檀木的牌子,「兩位爺和夫人來的巧。正好是三十六號。吉利!」
蘇凰歌挑眉。「我們應該來的還算早吧?」
小廝笑道,「夫人一看就是第一次來,我們博雅齋總共就是五十個包廂。大多都是提前預訂好的,沒有預訂的,再晚來一會可就沒位子啦」。
蘇凰歌笑笑沒有接話,小廝行了個禮退了出去,蘇凰歌拿起那木牌,「排號,就是說到時候競價沒有人知道誰是誰了?」
江染點頭,「這排號,包括競價的法子都是博雅齋三年第一次提出來,很是新穎別致,弟妹一會就知道它的好處了」。
「我現在也知道它的好處,我還知道,它倒是很像雲端的手筆」。
江染沉吟,蘇凰歌無聲做了個手勢,江流很是沒心沒肺的開口道,「那個雲五這麼有錢?」
江染,「……」
蘇凰歌,「……」
好吧,不得不承認,我們的江流同學一直是最強大的那個。
不多久,人陸陸續續到齊了,博雅齋的胖老闆擺著一張大大的笑臉上了大堂中的高台上,團團一揖,「多謝各位爺各位夫人捧場,今兒是博雅齋一年一度的競價會,規矩,各位爺們想必都知道了,小老兒也就不多囉嗦了,來人,上畫——」…
博雅齋果然名不虛傳,件件都是精品,連江流都忍不住要多看幾眼,先上的是畫,幅幅都被人以高價買走,到第五幅畫賣出,胖老闆又是團團一揖,「博雅齋年年競賣都是五幅畫、五幅字,且件件都是名家大作,今年卻有個例外,說來也是緣分,這幅畫不是名家大作,卻偏偏入了小老兒的眼,小老兒寧願冒天下之大不韙也不敢讓這樣的佳作藏諸塵埃,然小老兒學識有限,實在不敢誇口定價,且請各位爺和各位夫人品鑑——」
畫軸徐徐展開,藍天白雲下楊柳依依,一霸氣英武輪廓深邃的男子於碧空下舞劍,不遠處一男子手執書卷懶洋洋靠於軟榻,他身邊另一男子持象牙摺扇指著書卷說著什麼,更有一少年斜靠柳樹認真擦拭著手中長弓,四個男子或霸氣、或儒雅、或魅惑、或純澈,各具千秋,觀之讓人賞心悅目欲罷不能。
青衣小廝小心翼翼轉動著畫卷,再轉到蘇凰歌所在房間的位置時,江流恍然開口,「暖暖,我怎麼覺得那拿著弓的人跟我很像?那把弓也很像鳳魂」。
蘇凰歌嘴角微微下扯,很像?豈止是很像?
江染笑道,「蒹葭依玉樹,明珠自生輝,英雄誰敵手,風雲人間醉。小三,恭喜你明珠自生輝了」。
江流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那句英雄誰敵手才是說的我」。
「你看那摺扇,分明就是撫遠將軍常用的那把,他旁邊的自然就是蘇少傅,蒹葭依玉樹說的必然是他二人,你與鍾會,你說誰英雄,誰明珠?」
鍾會雖然也能稱得上是個英俊的男人,但如果要把那張那麼男人的臉比作明珠——
江流老實答道,「論起相貌,我的確比鍾統領勝了幾籌,但那幅畫中我靠著樹,也有可能是蒹葭依玉樹那一句」。
江染,「……」
什麼叫你的確比人家勝了幾籌?男人自戀也不帶這樣的吧?
「唔,你知道蒹葭是什麼?」
「樹?」
江染嘴角一抽,「蒹葭,俗稱蘆葦,你願意當一棵水草還是一顆明珠?」
江流,「……」
我能兩個都不願意嗎?
「畫兒各位爺和夫人都看過了,畫的如何,公道自在人心,這幅畫的底價,小老兒擅自定為一千兩,競價開始!」
幾乎是立刻就有人喊出了兩千兩,價格越喊越高,等喊到一萬兩時,蘇凰歌忍不住冷笑道,「看來長安的有錢人還真不少」。
江染贊同點頭,「一萬兩,比剛剛那幅五百年前前朝大家的畫作都高」。
與此同時,未朝華提著小貂脖頸上的軟肉將小東西從酒杯里提了出來,似笑非笑問道,「藻青,得知自己的畫像值一萬兩是什麼感覺?」
「畫的確乎不錯,若是雲湘在,倒是可以給我們一個準確的價格」。
未朝華惡作劇的狠狠用帕子擦著小貂身上沾的酒汁,「蒹葭依玉樹,藻青,靠著本將軍舒不舒服?」
蘇荇嘴角一抽,「你倒是看清楚,畫裡是誰靠著誰?」
未朝華瞟了他一眼,「我們出博雅齋問問,只要有一個人說你是那棵玉樹,我就承認是我靠著你」。
蘇荇,「……」
好想吐血!
另一包廂里,謝婭則在竭力勸阻鍾會喊價,鍾會毫不退讓,「娘子,這幅畫不管花多少錢買下來都值!」
謝婭表示不解,鍾會得意洋洋,「你看畫中其他三個完全就是你夫君我的陪襯嘛,只要有這幅畫掛在家裡,他們誰見了我不得矮三分?」…
謝婭,「……」
「對了,要找出是誰畫的,本侯得好好謝謝他!」
謝婭,「……」
喊價仍在繼續,未朝華挫敗放棄,「我現在才知道,我再位高權重,也比不過那些生來富貴的人」。
蘇荇冷靜指出事實,「我也是生來富貴的人」。
「那你怎麼不喊價?」
「我買回去看誰?看自己還是看江維之?」
未朝華摸摸下巴,「其實,江流乖乖在畫裡面坐著擦弓還是很順眼的」。
蘇荇,「……」
價格喊到兩萬兩時,只剩了七號和十六號兩個包間還在堅持,鍾會有點坐不住了,「這到底是誰這麼有錢?老子今晚就去搶他個底朝天!」
謝婭冷不丁開口,「夫君,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很喜歡畫?」
「我知道」。
「這幅畫畫的不錯,夫君買回去了,我定然會日夜觀摩,夫君也就罷了,其他三人,夫君難道願意讓我整天盯著別的男人看?」
鍾會呆住,七號兩萬一千兩的喊聲再起時,鍾大統領動了動唇,到底沒有出聲,謝婭無聲彎了彎唇角,低頭抿了口茶。
鍾會沒了聲音,大家都以為今晚這幅畫會落入七號包間時,三十六號包間服侍的小廝突然大聲喊道,「三萬兩!」
整個博採齋就是一靜,胖老闆激動的直哆嗦,「三萬兩,三十六號出三萬兩,還有沒有更高的?」
江流難道常識一把,遲疑開口,「暖暖,畫三萬兩買幅畫,不值吧?」
蘇凰歌言簡意賅,「我想要」。
江流點頭,片刻的寂靜後,七號門口的小廝再度出聲,「三萬五千兩」。
蘇凰歌無聲冷笑,「四萬」。
喊到五萬兩時,一個小廝靠近胖老闆,胖老闆擦擦激動的汗水,高聲道,「三十六號的客人,七號的客人說如果您能立馬拿出五萬兩,這幅畫就讓給您!」
蘇凰歌低聲說了幾句,江染目光微閃,推門而出,朗聲笑道,「既然閣下願意交江某這個朋友,還請閣下現身一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