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Chapter 16(1 / 1)
薄莉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把希望寄托在鬼神上。
但她確實開始跟博伊德頻繁來往,想從他的口中套出更多跟靈媒有關的信息。
平心而論,博伊德是個值得交往的人。他溫和有禮,幽默風趣,手指修長白皙,身上灑著淡淡的香水。
即使他不是靈媒,她也願意跟他交朋友。
博伊德告訴她,靈媒們都很謹慎,不會輕易接待客人。
「您要理解,直到現在,有的地方仍保留著燒死女巫的傳統,」博伊德說,「每一位靈媒,尤其是女靈媒都是靈界在人間珍貴的資產。我們必須保護她們。」
「但請放心,」他溫聲說道,「等到時機成熟,我一定會向她們引見你,讓你那個朋友找到回家的辦法。」
薄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病急亂投醫。
她非常清楚,博伊德有的話,與其說是聽她「靈體」訴苦,不如說是一種話術。
比如,會找靈媒的人,大部分都是走投無路的人。
既然走投無路,必然會心情煩悶。
更何況,她的脖子上還有埃里克留下的指印。
脖子都被掐到青紫了,當然會感到害怕,所以他才會如此篤定地說,「你的靈體很害怕」。
她真正在意的,是那一句「讓我猜猜,您並不屬於這裡」。
但她的口音、語氣、動作、穿著打扮、走路姿勢,都與周圍的淑女格格不入。
他得出「她不屬於這裡」的結論也正常。
薄莉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這一天,她跟博伊德吃了午餐,又去劇院看演出。
她想到電影裡的劇情,其實不太想去劇院。
博伊德以為她不想看歌劇,笑著解釋:「這是個小劇院,沒有歌劇演出。來這裡的觀眾,都是為了看魔術、雜技,聽歌唱明星唱歌。」
薄莉琢磨了一下,答應了下來。
也許最後,她還是得回歸老本行,去劇院了解一下現在的表演風格,也不是什麼壞事。
博伊德是劇院的常客,徑直帶她到深紅色的包廂落座。
他從懷裡掏出一副觀劇望遠鏡,遞給她:「用這個,看得清楚一些。」
觀劇鏡帶著他的體溫,令她一陣不適。
不知是否她的錯覺,她接過觀劇鏡時,他用大拇指輕輕劃了一下她戴手套的手背。
薄莉忍不住蹙起眉毛。
可能因為所有人的呼吸都夾纏在一起,劇院悶熱極了。
薄莉坐了不到十分鐘,就出了一身汗。黏汗順著她的脖頸滑下去,簡直像蟲子在爬動。
不知是否她坐在包廂的緣故,總覺得有熱風吹拂在她的後頸,就像是有人在她身後呼吸一樣。
這時,博伊德忽然開口:「這個女歌手瘋了,居然把頭髮剪得像男人一樣短。」
薄莉只想出去透氣,根本不在意他說了什麼。「嗯?」
「頭髮是有靈的,」他低聲說道,「我為那些女客治病時,都會勸她們保護好自己的頭髮。女性的頭髮也是靈體的一部分剪掉頭髮,相當於剪掉了自己的靈體,這會引誘幽靈入侵。」
薄莉終於發現他在扯淡:「頭髮怎麼可能是靈體的一部分?那男人的靈體,豈不是都是靈體中的殘疾人?」
博伊德沒有說話。半晌,他站起來,走到她的身後,按住她的肩膀。
薄莉越發不適,掙扎了一下:「你——」
「別動,」他俯身,在她耳邊說道,「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只是沒想到,我們認識久了,你還不相信我能看到靈體讓我為你證明。」
他伸出手,輕輕摩-挲她的頸側:「感受到了嗎?你的靈體正隨著我的手指遊動它很害怕,害怕你再次被某個人掐住脖子,留下可怖的瘀痕。但是沒關係,我會治癒它的——我的血液帶有磁性,只要你跟我共處一室,坦誠相待,一切都會治癒——」
薄莉嘴角微微抽搐,猛地站了起來。
太丟臉了。
作為現代人,她居然跟一個江湖騙子來往了這麼久。
她猜得沒錯,博伊德的話都是套話,目的是騙-色。
不知道他靠這一招騙了多少太太小姐——涉世未深的女性,說不定真的會因為他的碰觸,感到渾身發麻,誤以為靈體在皮膚下遊動。
博伊德有些驚訝地看向她:「怎麼了,克萊蒙小姐。」
薄莉很想翻臉。
但這幾天,她跟博伊德同進同出,博伊德早就知道她也住在酒店裡,還看到了她鑰匙上的房號。
她真的太不謹慎了,居然因為博伊德長得像正人君子,就認為他是個好人。
如果這是現代,她可能已經一腳踹過去了。
但這就是十九世紀,美國,紐奧良。
警力匱乏,辦案手段有限。
博伊德還跟特里基·特里有關係——經理為了錢,把艾米莉賣給了特里基·特里,特里基再把她「安樂死」,賣給有需要的「科學家」。
她碰見特里基的時候,剛剛逃出馬戲團,自以為一切都結束了,完全忘了特里基跟經理一樣危險!
薄莉手心滲出冷汗,一股寒意從腳底躥起。
博伊德跟特里基是一丘之貉,很有可能做出跟特里基一樣極端的事情。
她現在處於弱勢,必須冷靜,先穩住他。
別的離開這裡再說。
薄莉吞了一口口水,後退一步,勉強說:「這裡太悶了,我有些喘不過氣。下次再一起看演出吧。」
博伊德挑挑眉,知道她對自己的舉動害怕了。
但他經常見到女客的這一面,沒有當回事。
作為一個優秀的獵手,他深知,只有獵物放鬆警惕時,才可以收網。
薄莉很漂亮,雖然手掌略顯粗糙,但談吐舉止完全不像窮人家的女孩。
他不介意多等一段時間。
「沒事,」博伊德用兩根手指輕抬帽檐,溫和地說道,「等你想要治癒靈體了,隨時聯繫我。我會一直等你。」
薄莉沒有說話,取下女士大衣,匆匆離開了。
博伊德坐回天鵝絨座位,兩腿交疊,喝了一口琴酒。
他拿起觀劇望遠鏡,專心致志地看著演出,沒有注意到,被關上的門又無聲無息打開一條縫隙。
·
回到酒店,薄莉讓侍者燒好熱水,她上樓摘掉假髮,脫下繁重的裙子。
女裝太危險了,以後還是穿男裝吧。
而且,太熱了。
那個劇院很小,包廂更小。
兩個人坐在一起,像三個人在呼吸。
不對。
她忽然打了個冷戰。
不會真的有第三個人在吧?
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埃里克。
但他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也沒有理由出現在那個包廂。
這時,侍者敲了敲房門,告訴她洗澡水燒好了。
薄莉想了想,找來一把剪刀,剪掉一簇假髮,準備待會兒放在客房門口。
這樣一來,就能知道有沒有人進過她的房間了。
做完這一切,薄莉特地囑咐侍者,不要進她的房間,也不要派人去打掃,就去洗澡了。
洗完澡,她回到客房,蹲下來,看向門縫的髮絲。
沒有任何變化。
是她多慮了嗎?
這一晚,她睡得不怎麼好——如果包廂里的人是埃里克的話,很有可能半夜闖進她的房間。
她在枕頭底下塞了一把剪刀。
一整晚都握著剪刀的把柄。
第二天早晨,她起床後,立即檢查了客房門口的髮絲。
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經過博伊德事件後,她不敢再掉以輕心,繼續在門口擺放髮絲。
為防止自己記錯,她甚至拿出備用機——開機,啟動省電模式,拍了一張照片。
時間一天天過去,第四天,髮絲終於有了變化。
非常輕微的變化。
對方似乎發現了她夾在門口的髮絲,弄亂以後,又試圖按照記憶還原。
但他沒想到她有手機,每一根髮絲都纖毫畢現地拍了下來。
薄莉不知道偷進她房間的人是誰——埃里克,還是特里基的人。
她想了一會兒,發現這個問題很沒意義。
這兩個人,都有可能威脅她的人身安全。
是誰又有什麼不同呢?
然而,她心底卻有一個聲音在說——有不同的。
博伊德並不能填補她穿越後精神上的空虛。
埃里克卻可以,他讓她心跳加速,呼吸困難,腎上腺素飆升,整個人變得敏-感而警覺。
他讓她聽見自己激烈的心跳聲,感到自己是活著的——真實地活著的。
博伊德雖然也讓她警覺,但帶給她的感覺跟埃里克完全不同。
為什麼?
她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怎麼辦。
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還是立即離開這裡?
如果是後者,會不會激怒對方,招來更不好的事情?
第五天,門口的髮絲不見了。對方似乎意識到她察覺了,不再還原那些髮絲。
這一發現,讓薄莉不寒而慄。
她立刻去碼頭問了幾個近期會出海的船長,看能不能捎她一程。
她的舉動似乎激怒了闖入者。第六天,她客房裡的留聲機被打開了,放上了一張磨損的唱片。
沙沙拉拉的歌聲流淌出來,居然是她和博伊德在劇院聽的那首歌。
薄莉聽得頭皮發麻,胸口一陣緊縮,心臟跳得像是要炸開。
她努力壓住慌張的情緒,轉身想打開房門,卻發現房門被鎖死了——對方不想再玩恐嚇的遊戲,開始對她發起進攻了。
薄莉沒有停頓,立即想去開窗戶,但是窗戶也被鎖死了。
她深吸一口氣,正要去拿個東西砸開窗戶,就在這時,一個黑影從天而降直直朝她襲來——
有那麼幾秒鐘,她幾乎是僵在原地,心臟猛地被恐懼攥緊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東西停在她的眼前,不斷前後搖晃。
居然是博伊德的手指。
她對他的手指印象深刻,一眼就認了出來,更何況這根手指上還戴著博伊德的戒指,邊緣刻著他姓名的首字母,l.b.。
不是特里基·特里的人。
是埃里克闖入了她的房間。
知道這一點後,她不僅沒有放鬆下來,心臟反而提得更緊了。
埃里克的行為變得更加不可預測了。
她完全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闖進她的房間,為什麼要割掉博伊德的手指。
下一刻,一把冰冷的刀子輕輕抵住她的脖頸,沿著她的頸動脈往下滑。
埃里克。
他就在她的身後,用刀鋒撫觸她的脖子,似乎隨時會剖開她的動脈。
他會嗎?
——他會的,他已經對博伊德下手了。
他為什麼要對博伊德下手?
——不知道,這段時間她一直跟博伊德待在一起,並不記得說過冒犯他的話。他們甚至沒有提到過他。
但肯定有什麼激怒了他。
周圍的氣溫似乎在飛速下降。
薄莉聽見他的呼吸聲在身後響起,如此粗重,如此迫切。
她恐懼得手腳無措的樣子,似乎讓他感到了一絲興奮。
這比激怒他還要恐怖。
薄莉見過他興奮的樣子,那時的他單槍匹馬乾掉了經理和馬戲團的守衛。
她不想知道,他現在興奮會發生什麼。
砰的一聲。
他似乎放下了手上的匕首。
薄莉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從她的角度望去,可以看到高大的陰影正在接近,緩慢蠶食她弱小的影子——
然後,她身上一暖。
他往前一俯身,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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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Chapter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