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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一章 何為幸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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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府的人都沒睡,在等著蕭風回家。

    因為有張天賜無處不在的商業網絡,有些消息蕭府比錦衣衛知道得都快。

    蕭風的隊伍既然進了城,肯定是先要去見萬歲的,然後才能回家,這是規矩。

    但蕭風回來的比大家想的要晚不少,臉色也有些疲憊。大家也就不敢再打擾他了,畢竟劉雪兒也和大家一樣,許久沒見到蕭風了呢。

    大家紛紛請安後,就各自散去了,只有巧巧被巧娘拉著,一步三回頭的,就像肚子裡有啥秘密,憋得她很難受一樣。

    蕭風笑道:「巧巧,你心裡從來藏不住事兒的,不讓你說出來,你今天只怕都睡不好覺了。說吧,什麼事?」

    巧巧見蕭風發話了,趕緊跑回來,興奮地看著蕭風。

    「老爺,旺財當爹了!」

    眾人都抿嘴微笑,張雲清咧咧嘴,偷偷紅了臉,頗有點為旺財的不爭氣而羞愧。

    巧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爺,小孩子的事兒,她還非覺得你喜歡聽。我說老爺累了,讓她等明天再說的。」

    蕭風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哦?旺財當爹了?這麼快啊?誰家的狗啊?」

    劉雪兒臉也紅了,抿嘴一笑:「是我家看門的來福。一共生了四個小狗,已經分完了。

    老道給入世觀要了一個,那些孩子都伸長脖子盼著呢。咱家要了一個,畢竟是旺財的骨肉嘛。

    王推官要了一個,說王迎香在家寂寞,給她作伴兒的。

    鵬兒絕食了一頓,說服了我爹,留下了一個。

    雖然我爹不太喜歡,但我娘喜歡,說好可愛的。就等著斷奶時,各家就來拿了。」

    蕭風忍不住苦笑,怪不得旺財這狗東西天天叼著肉骨頭往對門跑呢,原來是動機不純啊!

    「岳丈大人為何不喜歡小狗呢?旺財小時候多可愛啊,來福也可愛,小狗一定好看。」

    劉雪兒抿嘴笑著不說話,大家也都笑而不語,只有巧巧心直口快。

    「早上我去看小狗時,聽見劉老爺對管家發脾氣。

    他說現在整條街的人都在說,劉侍郎家的骨頭啃得太乾淨,結果來福被旺財用兩根肉骨頭就給勾引了!」

    蕭風趕緊咳嗽一聲:「不要胡說,以後再聽見有人這麼說的,你們都要出面證明。旺財和來福是真心相愛的,跟骨頭上有沒有肉沒有一文錢關係。」

    眾人嘻嘻哈哈的玩笑了一陣,都說時候不早了,曖昧地沖劉雪兒眨眨眼睛,一鬨而散。

    小梅也伸了個誇張的懶腰,跑到隔壁躺下了,故意把吹燈的聲音搞得很大,就像是吹生日蠟燭一樣。

    劉雪兒心想你們都不用浪費感情了,我到現在睡覺時能抱的也就是一條胳膊而已。

    不過她還是開開心心的伺候蕭風洗漱完畢,然後上床等著那條胳膊。

    劉雪兒知道,不只是自己希望能擁有蕭風,可她們連根手指頭都撈不著,自己身在福中應該知福。

    蕭風卻沒有上床,他猶豫片刻,沖劉雪兒招招手,示意她到桌子旁邊來。

    劉雪兒不解的下了床,看著桌子上的筆墨紙硯,這麼晚了,蕭風哥哥要寫詩嗎?

    蕭風笑了笑:「寫個字,我給你測個字。嗯,你想不想知道,你能不能和丈夫白頭偕老。」

    劉雪兒臉一下子紅了:「蕭風哥哥,我記得你不是不能告訴別人該怎麼問的嗎?」

    蕭風淡然一笑:「這次醒過來之後,我發現我可以了。

    但我雖然可以提示問題,這個問題仍然必須是你真想問的,否則也測不了。

    所以,如果我想靠測字來審問犯人,還是不行的,他們不會真心想要讓我測出他們的罪行的。」

    劉雪兒心裡怦怦直跳,這個問題,她確實太想知道了,畢竟他這動不動就死,實在太嚇人了。

    劉雪兒提起筆來,不假思索地寫了一個「偕」字(「偕」字簡繁同體)。

    「蕭風哥哥,我想問,我能不能和你白頭偕老,生死相隨。」

    蕭風拿起紙來,仔細地看著這個「偕」字,嘴裡說著:「白頭偕老就好,生死相隨就不必了。」

    看著看著,蕭風失望了。這個字就像蕭無極一樣,嘴裡咬上了球,只能沖自己擠眉弄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雪兒,這個問題看來不行,因為你問的是能不能和我白頭偕老,這是兩個人的事。

    而且我早就發現了,只要是牽涉我的命運之事,天書就測不了,就像我的命數不在天道之內一樣。

    換個問題吧,你就問,你以後會不會當寡婦吧。」

    劉雪兒皺起眉頭,堅決地搖搖頭:「我不要測這個,再說了,我都當過兩次寡婦了,也測不準的!」

    蕭風一愣,想想劉雪兒說的也對,他沉思片刻,終於想出一個比較巧妙的問法。

    「雪兒,你測測,你會不會一生幸福。」

    「嗯,蕭風哥哥,我想問問,我能不能一生幸福!」

    蕭風看了半天,無奈的說:「看來這個問題還是太寬泛了。

    你的一生看來還很長,不像嚴嵩命不久矣,所以看不清楚。咱們還得想個精確點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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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雪兒不解的問:「蕭風哥哥,你今天是怎麼了,為什麼忽然想要給我測字呢?」

    蕭風沉默許久:「雪兒,有件事,我不想再瞞著你了。

    今天晚上,我去看了胭脂虎,又在常安的樓上坐了許久。我在想一件事,一件想不明白的事。

    我一直克制著自己的感情,不敢和喜歡我的人有太深的糾纏,是因為我擔心自己隨時可能會……回到仙界去。

    雪兒,假如,我是說假如,我這次死後,沒能復活回來,你真的不會後悔嫁給我嗎?你還這麼年輕……」

    劉雪兒笑了,笑容中帶著一點責備,就像蕭風忽然變成劉鵬了,而且還偷吃了自己的綠豆糕一樣。

    「蕭風哥哥,你這麼聰慧之人,怎麼會問出這種話來呢?我嫁給你時,也不知道你那次能復活啊!

    什麼是幸福,我也不知道。可我從懂事起,就覺得,能當你的娘子,就是這輩子最幸福的事!

    我喜歡你,不是因為父母定下的娃娃親,而是我從小就喜歡你,一直喜歡到現在。

    你是書呆子時是這樣,你當了大官時還是這樣。你活著時是這樣,你死後也還是這樣!

    我知道,人們會覺得我很傻,可是我覺得他們才傻呢!

    年輕怎麼了?人生不過百年而已,彈指一揮間。總有一天,我也會死的。

    可我去世之前我一定在想,蕭風哥哥一定在等著我呢。因為我是他的娘子啊!

    對我來說,去世前的那一刻,就是我最幸福的時候。

    而我一直都知道我最後是幸福的,我當然活著的每時每刻就都是幸福的。」

    蕭風呆呆的看著劉雪兒,這個十八歲的女孩,那微胖的身材下,竟然是一顆玲瓏剔透的心,比自己都通透,都豁達。

    每個人對幸福,都有自己的定義。自己以為的幸福,未必是別人以為的幸福。你以為愛別人的正確方式,也未必就是正確的方式。

    見蕭風呆呆的看著自己,劉雪兒以為自己說錯了話,紅著臉低下頭。

    「蕭風哥哥,我知道我笨,說話前言不搭後語的,我娘說我隨我爹,你別生氣啊。」

    蕭風笑了笑:「上床睡覺吧。」

    吹熄了燈,兩人躺在床上,劉雪兒照例抱住蕭風的一條胳膊,嘴角含笑地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今天蕭風的胳膊不太老實,在劉雪兒的懷裡動來動去的,手指也不太老實,在劉雪兒的肚子上摸來摸去的。

    劉雪兒以為蕭風是睡著了亂動,就把他的胳膊抱得更緊了,想不到蕭風側過身來,抱住了她。

    劉雪兒全身僵直,一動也不敢動,蕭風的手在她後背上輕輕撫摸著,然後順著衣襟滑進了絲綢的睡衣里。

    「蕭風……哥哥,你……你不是說……餘毒未盡嗎?」

    蕭風在劉雪兒耳邊輕輕說:「剛才我不是說過,這次醒過來之後,我發現我可以了嗎。」

    劉雪兒的臉熱得冒煙,索性直接扎進了蕭風的懷裡,乖乖地讓蕭風把她的武裝一一解除掉,忽然用蚊子一樣的聲音說道。

    「嗯,蕭……」

    「叫相公吧,這是你的權利。」

    「相公,我……我也會……我娘教過我兩招……」

    「嗯,好,第一次不用,第一次會疼,你老老實實地躺著就好了……」

    「相公……相公……相公……」

    …………

    「相公……要不把小梅叫過來吧……我娘說……我要是受不了了,可以找她幫忙的……」

    後面說的什麼,小梅沒聽見,她支棱著耳朵躺在床上,隨時等著被召喚,結果就沒有下文了……

    第二天一早,小梅頂這個黑眼圈過來伺候劉雪兒洗漱時,蕭風已經上朝走了。

    劉雪兒兀自沒睡醒,眼角有淚痕,嘴角卻彎得像月牙一樣。

    小梅一邊打水一邊打哈欠,劉雪兒哼哼一聲,醒了過來。看見小梅,臉上一紅,躲在被窩裡悄咪咪地往身上穿肚兜。

    小梅忍了又忍,終於問道:「小姐,昨天晚上我迷迷糊糊的好像聽見你喊我來著?」

    劉雪兒連連搖頭:「沒有啊,沒有的事兒,好端端的我喊你幹什麼,你一定是做夢了吧。」

    小梅嘆了口氣:「好吧,小姐,你要好好聽夫人的話啊,夫人說的『每句話』都是為了你好。」

    劉雪兒假裝聽不懂她說什麼:「嗯嗯,洗漱完,咱們回一趟家,我要聽我娘給我講講道理。」

    此時蕭風已經精神抖擻地站在了朝堂上,文武百官都覺得他今天格外不同,就連嘉靖都睜開了眼睛連連點頭。

    「師弟看來修為又精進了許多啊!整個人容光煥發,就像卸下了千斤重擔一樣!」

    黃錦連連點頭:「不止如此,蕭風自信滿滿,就像突破了一道難關一樣。」

    卸下了重擔,突破了的難關的蕭風,確實顯得雲淡風輕,這也讓準備彈劾他的御史更加惱火。

    御史一瘸一拐地走上堂來,沖嘉靖行禮:「萬歲,微臣要彈劾內閣次輔蕭風,私自縱放白蓮匪首蕭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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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靖皺皺眉,這傢伙前兩天被打了屁股,倒是越挫越勇,言而有信,蕭風剛一回來,他就彈劾上了。

    不過上次打人家屁股,是嘉靖抓住了對方的一句無禮言辭,其實是強行黑哨了。作為御史言官,總不能不讓人家彈劾。

    「蕭風,此事可屬實嗎?」

    蕭風搖搖頭:「不屬實。」

    嗯?御史頓時瞪大了眼睛。這個消息是徐階的家族裡傳來的,不可能有錯,蕭風這是要耍賴嗎?

    「蕭大人!你放走蕭芹之事,沿海之地多有流傳,且有水師船隊中人親眼所見,眾目睽睽,你抵賴不得!」

    蕭風笑了笑:「我又沒說我沒放走蕭芹,你激動什麼?」

    那個御史一愣:「那你為何說我彈劾的不屬實呢?」

    蕭風淡然道:「你彈劾我的是什麼?私自縱放白蓮匪首蕭芹。請問,既然是眾目睽睽,又何談私自縱放呢?

    私者,隱秘之事,我既然是帶著水師船隊,光明正大地放走的蕭芹,怎能說是私自縱放呢?」

    御史一時語塞,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可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徐階暗自嘆氣,看了一眼高拱。

    高拱兩眼看著腳尖,壓根不看徐階,也就領會不到徐階的眼神,就跟當年徐階對付嚴嵩時一模一樣。

    徐階無奈,只得親自上陣:「蕭大人文采蓋世,雄辯滔滔,何必難為一個御史言官呢?

    他說你私自縱放,並非是說私下隱秘之事。而是說你身為朝廷重臣,不經朝廷,不報萬歲,放走匪首重犯。

    此處之私,對應的是朝廷的公,你以私人之舉,破壞朝廷公事,所以說你私自縱放,卻不是隱私對公開之意。」

    蕭風笑了笑:「我就知道,我這句話,能難住御史,卻難不住徐首輔。

    因為我知道徐首輔同樣才華蓋世,雄辯滔滔。只是可惜,在嚴世藩當權之時,徐首輔卻不肯出一言相辯。

    藏拙至此,不得不讓人懷疑,徐首輔是否知道何為私,何為公啊。」

    蕭風故意不說嚴嵩,只說嚴世藩,這樣就不會牽涉到嘉靖。因為嚴世藩最後被嘉靖咔嚓了,誰也不能說嘉靖糊塗。

    徐階漲紅了臉,他忽然體會到了嚴嵩後期的無力感。

    門生黨羽雖多,能幹的太少,好不容易有個高拱這樣的人才,卻一心當高附議,不肯多說半句。

    「蕭大人不必如此刻薄,現在說的是你放走蕭芹之事,與本官無關,還請蕭大人正面解釋,不要繞來繞去的。」

    蕭風淡淡一笑:「徐大人,本官前往苗疆之時,曾對萬歲請旨,在解除苗疆之危後,還要順勢破除白蓮教,徐首輔還記得嗎?」

    徐階點點頭:「此行蕭大人勞苦功高,解了苗疆之危,也破了白蓮教,可謂大功。

    蕭大人提起此事,若是想功過相抵,也不是不行。」

    在徐階和百官看來,蕭風這是沒法分辯了,所以不得不搬出此次出行立下的大功來,要將功贖罪。

    蕭風這次的功勞極大,徐階就怕嘉靖會更加重用蕭風,若是拿來抵了放走蕭芹的罪過,那徐階是十分滿意的。

    而且在氣勢上,徐階也就壓過蕭風一頭了。你看看,你東奔西跑的,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東拼西殺。

    老夫我穩坐朝堂,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把你的功勞化為烏有,你服不服?

    讓文武百官都看看,這就是大明的規矩!

    文官永遠壓在武將的頭上,武將拼命,文官動嘴,可最後永遠是文官說了算!

    不管誰想站在武將的一邊,都是一樣的下場,哪怕是萬歲的師弟也不行!只要不站在讀書人一邊,就別想公平地論功行賞!

    嘉靖皺了皺眉,他覺得蕭風這麼大的功勞,就這麼將功贖罪了,實在有點冤枉。

    可私縱匪首的罪名也確實不小,自己也不便直接開口給師弟撐腰。

    蕭風笑道:「既然徐首輔記得此事,就也該記得,萬歲下旨之時,其中有一句話。

    那句一應事宜,可臨機決斷,便宜從事。有,還是沒有?」

    徐階一愣:「這句話本就是聖旨中的常用辭令,是對所有出去辦事的欽差都會有的,並非單獨對你說的。」

    蕭風看著徐階:「徐首輔也不必繞來繞去的,還請正面回答,這句話,有,還是沒有?」

    徐階無奈地點頭道:「有。」

    蕭風笑道:「萬歲讓我一應事宜,臨機決斷,便宜從事。

    那便是說,我所做之事,只要是有利於朝廷的,都可視為公事公辦,怎能說是私自行事呢?」

    徐階怒道:「臨機決斷,便宜從事,本就是聖旨中的常用辭令,並無特指,你揪著這句話不放,分明是借題發揮,欺瞞朝廷!」

    蕭風收起笑容,正色道:「徐首輔,此言差矣!聖旨是萬歲的金口玉言,字字珠璣,豈有無用之詞語?

    你一口一個常用辭令,反覆強調並無特指,你是在說萬歲在下旨之時,最後說的都是廢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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