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勝訴(1 / 1)
景榮坊是蘇州最大的繡坊,背後的東家背景深厚,像寧繡閣或者秀雲閣這種小繡坊是輕易不敢得罪的。況且雲家本家在蘇州的繡坊都要仰仗景榮坊,而雲老爺只是雲家的分支,不然當初也不會被排擠到江寧縣來開繡坊,所以他是萬萬不敢得罪景榮坊的。
見雲老爺被那丫頭三兩句話說得開始認慫,知縣便愈發瞧不上他,但此刻兩人已經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只得出聲幫他:「雖說最早推出雙面繡的是景榮坊,但也不能就此說景榮坊與雲老夫人是誰學了誰,只不過是巧合罷了。雲文富,你不是跟本官說過,雲老夫人在世時一直在研究雙面繡技藝,只是對自己所作的繡品不甚滿意,所以才一直沒有讓雙面繡公諸於世。可惜雲老夫人不幸辭世,所以並未能將這技藝推廣出去。」
說罷,他還跟雲老爺使了個眼色。
雲老爺也不是傻子,立馬就領會了知縣的意思,改口道:「正是,正是。我母親在世時總說雙面繡技藝是她這輩子的心血,只可惜自己壽數有限,無法將之完美呈現。所幸景榮坊人才輩出,繡出了讓世人矚目的雙面繡,雲某佩服,佩服。」邊說還邊朝一邊拱拱手。
其實,辯到這裡,明眼人都能瞧出究竟誰是誰非了,可知縣偏幫著秀雲閣,故意刁難寧繡閣,這讓蘇幼筠有種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的感覺。她知道,若是知縣鐵了心要幫秀雲閣,便是待會自己拿出所謂的證據來他們也是不認的,這讓她又一次感受到了當初在馬家村的那種無力感。
無措間,蘇幼筠眼角瞟見一抹墨綠色的衣角,頓時眼睛一亮,上前一步朗聲道:「知縣大人此言差矣,若雲老夫人當真在世時研究出雙面繡技法,又怎會只將其教給一個僅跟了自己不到一年,剛剛學習繡藝的繡娘,而不教給自己的子孫或者跟隨自己多年的徒弟呢?那我便要問問雲老爺,你們雲家抑或是秀雲閣的繡娘可有人會這雙面繡的針法?若是沒有,你又有何依據說雲老夫人當年研究出了雙面繡的針法?」
蘇幼筠料定這秀雲閣是無人會這雙面繡的針法的,不然也不會來打寧繡閣的主意。
「當時......」
雲老爺還欲辯解,可蘇幼筠哪會給他辯解的機會,忙又道:「雲老爺莫急,我剛才說的只是其一。其二是我表姐有個習慣,便是日日記錄自己的所做、所感和所得,是以這些年來她將研究雙面繡針法的過程與心得都記錄了下來,這些便足以證明這些雙面繡的針法並非由么娘處竊取而來。」
說罷,從蘇寧筠手中接過一個帶鎖的小匣子打開,裡面赫然躺著一疊邊角微皺,看上去有些年頭的信紙,信紙上有字,有畫,看上去寫得頗為凌亂。見雲老爺向匣子裡張望,蘇幼筠又立馬合上了匣子。
知縣沒想到此刻蘇幼筠還能拿出這麼一個東西,不禁有些頭疼,心中飛快地盤算著該如何把這東西處理掉。他抬了抬手,示意身旁的衙役將蘇幼筠手中的匣子呈上來,卻不料蘇幼筠輕巧一躲,便避了開去。
知縣有些不滿道:「你這是何意?」
蘇幼筠笑道:「此乃本案重要物證,況且裡面可是寫了雙面繡的針法和工藝,若是這匣子裡的東西弄丟、弄毀抑或是傳揚了出去,豈不是斷了我們寧繡閣的活路了?」
知縣被氣笑了:「你都說是本案重要證物了,還不速速呈給本官判定,難道你還信不過本官?」
見那抹墨綠色的衣角縮了回去,蘇幼筠忙朗聲道:「民女不敢,不過民女想著既然縣令大人也到了現場,不如由縣令大人與知縣大人一同查看,不知縣令大人可否願意?」
聽蘇幼筠提到縣令,知縣不由一驚,慌忙四處查看,昨日他可是聽說這寧繡閣的東家去找過縣令,莫非他們真說動了縣令?
而躲在後堂的縣令聽到點名也知道今日這趟渾水自己是非趟不可了,只得尬笑著走了出來:「梁姑娘好眼力啊。」
見著縣令,衙門內眾人紛紛行禮,知縣也忙起身欲要相迎。縣令笑著擺擺手道:「今日這案子即是知縣在審,本官自不好越俎代庖,你們還請繼續。只不過我與這蘇東家的父親有些淵源,今日聽說她捲入這場案子也頗為關心,所以想來旁聽一下罷了。相信知縣定會秉公辦案,給大家一個公道。」
說罷,他也不管眾人,只挑了一旁的一張空椅上坐下便不再吱聲。
縣令就這樣往堂下一坐,局勢立馬發生了變化,更何況剛才縣令一番話頗含敲打的意味,知縣自是不敢過於偏幫雲老爺了。
蘇幼筠見目的達到,也不再糾纏,恭恭敬敬地將手中的匣子呈上,只不放心地補了一句:「此匣子內是表姐多年的心血,還請大人們看完後儘快還與我們,莫要外傳了。」
「這是自然。」縣令看了一眼知縣,表情有些玩味。
自打縣令出現,知縣心中便飛快地盤算起來,他摸不清這縣令大人心下究竟是何打算,但又不想放棄這塊到嘴的肥肉,只得佯裝翻閱文稿來拖延時間。
見知縣一個對刺繡一竅不通之人翻著這疊文稿快有一盞茶的功夫了,縣令有些不耐煩道:「莫不是這些證物有什麼問題?是否需要本官幫著知縣一同查看?」
「哪敢,哪敢。」知縣合上匣子,似是下定了決心道:「雲文富,你有何可說?」
雲老爺哪是有急智的人,自打縣令出現他就已經慌了手腳,支支吾吾道:「這,這匣子裡的東西誰知道是不是他們偽造的呢。」
「哈哈,這有何難,去,將書鋪的記事找來,是真是假驗一驗便知。」縣令揮了揮手,一個衙役便聽命下去了。
大齊的每個州、縣都設有書鋪,主要就是代寫訴狀、鑑定文書、草擬合同、公證履歷之用,這些書鋪都是經過官府認證的,所給出的結果也是受官府認可的。
「大人,若是這些文稿能證明是我姐姐親手所繪的雙面繡研究過程,是否就能證明我們寧繡閣的雙面繡並非出自秀雲閣?」蘇幼筠道。
「那是自然。」縣令不等知縣回答,先一步說道。
「兩位大人,還有一事,么娘的長契本是我表姐過了正經文書買下的,如今卻被雲老爺反口說是我們仗著蘇、李兩家的勢逼他賣的,如此紅口白牙地污蘇、李兩府的聲譽,不知李老爺有何憑據?」既然縣令出面相幫,蘇幼筠原先的顧慮便不再,她打算乘勝追擊,將這件事解決徹底。
「哦?還有這話?」縣令轉頭看向知縣。
知縣心下一凜,額頭微微冒出汗來,蘇家人死燈滅,已然敗落,可李家還在江寧府做著通判,哪是他這種芝麻小官敢得罪的。原先聽說這蘇家姑娘被合離出了李家,兩家關係鬧得也不愉快,想是自己就算吞了她的產業李家也不會在意,所以他才敢如此肆無忌憚。可這蘇幼筠話說得巧妙,直接把話引到李家仗勢欺人之上,這讓他哪敢應是,可若說不是,豈不是又自打嘴巴,全盤否認了原先的指控。
知縣心裡暗恨蘇幼筠牙尖嘴利,又惱那雲老爺辦事不周,但此刻面對這縣令的問話,他無暇他顧,只得做出一副疑惑的模樣:「哦?雲文富,這話可是你說的?」
雲老爺心裡咯噔了一下,再傻他也知道此事是萬不能應,只得喏喏道:「是,是小的說錯了,他們並未以勢逼迫與我,都是我自己臆想的罷了。」
蘇幼筠冷笑一聲,正欲說話,卻被知縣的驚堂木打斷。知縣大喝一聲:「好你個雲文富,怎可憑臆想在堂上大放厥詞!來人,拉下去打十板子!」
話畢,上來兩個衙役將雲老爺拉了下去,只聽得「啪啪」十個板子下去雲老爺直接暈了過去。
雲老爺這一暈,這堂自然沒法繼續審下去了。蘇幼筠心下覺得蹊蹺,總覺得這雲老爺即便平日養尊處優,也不至於十板子下去就直接暈了吧。她偷偷看了眼縣令的眼色,見他朝自己微微搖了搖頭,便知道今日這事不宜再過多糾纏,只能見好就收了。雖然心裡不忿,可她也知如今他們無權無勢,又得罪了知縣,若是將事情做絕了,只怕會弄得個兩敗俱傷。
縣令見事情如此,也不想太下知縣的面子,於是開口道:「此事只怕是寧繡閣與秀雲閣誤會一場,現下知縣也罰了秀雲閣的東家,我看此案便如此結了吧。」
知縣知道縣令在給自己遞梯子,便也順坡下驢道:「縣令所言正是下官所想,寧繡閣與秀雲閣都是我們江寧縣裡有頭有臉的繡坊,既是誤會一場,不如化干戈為玉帛,日後為我江寧縣的刺繡手藝多做點貢獻。」
「是。」蘇幼筠與蘇寧筠福了福身,異口同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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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勝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