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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百年孤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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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長空持著木刀朝為首黑袍殺去,黑袍一手握住那木刀。

    一道頗為年輕的聲音自袍子之下響起「小友,你每次都只用區區一柄木刀有些托大了吧,都已是接近這方天地無上存在,不知道尊重尊重敵手嗎?」

    林長空望著袍下灰沉一片面無表情抽回長刀,冷冽道「木刀若是不行,我還存在著一把劍,只看你有沒有資格讓我用出。」

    說完不給黑袍大尊半點出口機會,身後巨影揮著巨刃皆與齊一刀斬下。他向來極不喜廢話,也不喜歡與別人廢話連篇。

    那銳利刀氣將空狠割裂出一道口子,滲人無比,巨刃下空間顫慄。

    一身黑袍的南白幽再次赤手而接,只不過此時的他已然使出雙手,其心慎重了幾分。

    可就算如此隨著鋒芒而至,他那袍子依然是被那蒼芒刀氣狠割成無數碎片,僅剩幾縷零散披掛於雙肩。

    袍子消散,一副極致俊逸面容顯露而出,只不過其額上有條淺疤,卻依舊毫不影響他那驚世之顏。世人皆曉得魔族有著三大尊,卻少有人知以三尊為首的竟然是一位秀目劍眉,九尺修身臉顏傲世的絕男子。

    他光著上身,那布滿百道刀傷劍痕的精壯體軀露出,肌肉骨骼線條無比分明,雖不是那般碩大,但在這之下所蘊藏的力量恐怕可輕易摧山毀城。他輕聲道「後輩,來我魔族吧。那自私愚昧弱小的人族不配擁有你這般天才。」

    林長空一語不發,繼續瘋狂抽動大刀斬出,橫劈豎砍、直刺斜挑,每一擊攻勢異常凌厲,擊擊直入要害。

    南白幽則是一副漫不經心模樣,邊隔擋邊再次勸道「小子,事不過三,除去從前的三次,這已經是第四次。本尊不計你手中沾有吾族之血,你真不入我這輝煌皓盪、將來可鎮壓世間的大族?以求它日歲更萬古,傲視諸族,並齊道法,亘古不滅。」

    「至死不入,我心歸於清源村,只求護住村中後輩至親,再大不過大到北域。你們魔族尚容不下我,且……還不配。」

    南白幽聞言大怒「我族存在了數不盡的歲月,豈容不下你一小小人族?你可知你族如今有多少巨頭想擠身融入吾族?你可明了為何三域一洲至今平不了這一方地界?哪怕再加上那惡之西域又如何。上古整個人族死戰下,只不過滅掉本族半數傳承血脈……若不是其中有仙族阻撓,上古整個人族早以被吾族鎮壓。小輩,莫要有了些許天賦實力,你便認不得什麼是——天!」

    他左臂朝虛空一扯,一根黑色大棍極速顯出,一擊狠狠轟出。

    黑棍猛烈砸到木刀之上,木刀也因此裂開幾道裂紋。受此巨力,林長空身體一路橫飛,過於正激戰的百歲眼前。

    望著那停止不住的身影,百歲暗驚,什麼情況?實力再懸殊,不至於被一棍子砸飛吧。他急忙喊道「小空子,你打不打得過?」

    「很久沒和他戰過,都在相互試探,暫時還不知道。」

    百歲分心之下被一擊刺入左肩,他緊握那白色長槍,突然亮光閃耀,纏繞眾多古文法則大力怒掃而出。黑袍三尊胸前三寸下從左到腰間,頓時被斜劃開道長口,一抹雪白翻出,眾多粘稠金色血液狂流不止,她被嚇得急忙退開。

    顯然,百歲是故意避開其要害,若不然此擊之下她不死也是重傷。

    「嘖嘖,蠻痛的,你把人家心臟都深深刺疼了。這才多久沒見你又學會新花樣了,你是不是又背著人家去外面找小媳婦兒,現在竟對我這般兇狠。我可從未想過殺你,我已經收了七分力了嘛,哪知道還是刺中你了!小百歲你真的好傷人的心吶。」一道媚惑之聲自袍下響起,卻是毫無半分生氣的意思。

    百歲深深翻了個白眼,一時頭大不已,你那劍搞不好可是會出人命的,姑奶奶。白色長槍一指道「妖女住口,老夫是個正經人!」

    暮傾城望著熟悉的面容,雖是一副神情盡顯冷漠,可一時之間竟有些痴迷。她氣息不穩委屈巴巴道「好一個妖女,一百八十六年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好一個正經人,一百八十五年前你可不是這般正經的!」

    她那模樣如同遭受了天大委屈,像極被負心漢欺騙了的黃花大閨女。

    百歲老臉一黑,故作深沉,怒目圓睜道「妖女,你是想讓我受盡千夫所指嗎?我那時候不知你是魔族一方存在,全都是意外!」

    暮傾城大顆大顆眼淚自袍中掉下,微微抽泣,她也不抬手去擦,任由那流出的眼淚打濕一身長袍,任由亂戰之中縷縷強烈氣息滑過她艷麗臉龐,火光閃耀下,大戰中堂堂魔族三大尊之一,還未戰竟哭了。

    她本緊咬的嘴巴鬆開,輕啟唇齒道「意外?何種意外會讓一位魔族大禁主失去清潔,什麼意外會讓她甘守一百八十年。你不應該這般對我的……一百八十五年前在雲霞山上你說過會娶我,你還說還要把山上異獸全部趕走,然後建個小屋子,種上些靈草靈藥,等到成熟拿去賣了,給我買很多很多新衣裳,買這全天下最好的胭脂水粉……這些我信了。後來你走了,再也沒回來,而我在那百畝藥園一座小屋等了你三年,可整整三年,你再也沒出現。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是怎麼熬過來的?你不知道,你也不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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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數相思之苦被一一訴出,卻不及百歲他半分堅定。

    任由暮傾城細說,百歲緊閉雙眼,心中苦澀萬分。你以為我忘卻了嗎?我念你念了百年,怎會忘記,又怎會捨得忘記。你只知我為何每次大戰我總選你做敵手,卻是不知我是擔憂他們真的會打殺了你,我只不過是換了一種保護你的手段。

    你不知雲霞山上那小屋是經我一石一瓦建成,院中兩行花草是我一手種下,異獸也再無一隻,小魚也已一尾一尾放入清池。

    可你不明白,當時先生他親口告訴我,你乃魔族一禁區之主我是何等心境。從開始一心我以為的蛹破成蝶,到後面的亡溺其中,只剩餘質疑、絕望,灰濛一片。當時尚且年輕的我,連那從小帶我同生父的先生都質疑,怨恨。腦中皆是先生給我的那雙親戰死畫面,如果你真是魔族,那我該如何與你面對、相視,又該如何踏入清源村,踏及雙親墓碑之前。是不顧身邊至親、世代血仇將之忘卻與你相愛成親,還是為了世代血仇與至親,或是現如今身後的清源村及北域將你哄殺。

    做不到……全都做之不到。唯有逃避,那時候的我只剩絕望,唯有哀傷,像是那孤海風暴外的一條魚蝦,無路可逃可選,亦無路可走。好想從沒在雲霞山脈遇見過你,沒有見色起意,沒有為你療傷,只可惜這命運它半分不由人,心也半點不由己。


    現如今想來那木桌子上的胭脂水粉已經蒙上一層厚灰了吧,那櫃裡本鮮艷動人的衣裳長裙,想必也已然破損不堪,百畝藥園裡的花肯定盛開了不少吧。畢竟那是最後一次見你望著最後一暮朝霞暖陽落下,在走後的月夜下,我才敢去一件一件把它們做完,直到輕輕將門鎖上……坐在門外一夜我才離開,至今再未去過。今生與你成親這唯一的憾事,且隨著時間長流逝去並埋葬在苦世間,或慢慢消忘吧。

    儘管回憶多愁,苦樂難分。百歲始終壓制躁動不安心緒,淡淡開口「別說了,那是以前小,不懂事。」

    「那時小?我全身上下你哪沒摸過,不懂事?那些事全是你教我的!你個負心漢,吃干抹淨後翻臉不認人了是吧!」

    暮傾城一把扯掉黑袍,那絕美容顏下兩隻杏眸里早已滿含一汪秋水,不知是恨還是這些年裡積累的思念。齊腰三千黑絲盡於戰火中隨風舞動,哪怕穿著一身古樸甲冑,依舊難掩其丰韻之姿,她抬手輕撫耳下幾縷凌亂髮絲,理了理,不甘再次開口道「不!我偏要說。一睹芳華傾城國,朝暮飄雪盛世顏……世間萬花皆失色,沉魚落雁傲絕仙——故而暮傾城。」

    雲霞山上一位青澀的少年紅著臉問道「仙子姐姐,你長得這麼好看,不會就叫暮傾城吧……嘿嘿嘿。」

    「哦?是嗎,你這傢伙倒是會逗人喜歡,會不會常常用這幾句詩詞戲弄人家小姑娘?」

    百歲紅著個臉慌張擺手「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我此生只見仙子姐姐一位姑娘,眼裡再無其她人,怎麼可能會。而且我百歲又豈是那種花心大蘿蔔,如果是,那你就把我切了絲做成蘿蔔湯!」

    「這么小就會那麼多花言巧語,小心哪天真的被人家哪個姑娘做成那蘿蔔湯。」

    「不會不會,定然不會。仙子姐姐,我這可全都是肺腑之言吶。」

    原本緊閉眼睛的百歲睜眼一笑,不知是憶起那少許令人開心的事,還是回想起諸多不衷。他哪怕心底已盪開千百圈漣漪,卻依舊故作冷漠。周身氣息激盪而起,萬般無奈苦澀說道「我已成家,妻女融洽,無不幸福。而我們在一百八十多年前,就已經毫無半點關係,哪怕是半分。」

    反觀暮傾城聽見這等炸裂消息,頓時只覺胸口一悶,心尖疼痛無比,再難以忍受,一口金色之血自嘴角淺淺溢出「成親……女兒,妻子,混蛋,你這個王八蛋!你的一句娶我我苦等了一百八十五年,我害怕哪天叛出我族沒有實力與你一起廝守,便一直努力修煉,直到一身修為達到今天這步境地,而你卻告訴我你已與她人成親。你知道我在深荒之中那禁地里,那一百多年是怎麼過的嗎!你知道我被荒主關在那陰暗充斥殺機的無邊籠中多少次,多久嗎?你知不知道為了進入三尊之內,我受了多少苦難劫數。你該死!」

    恨怨、悔怒各種情緒自她心裡熊熊燃起,百歲句句鋒芒在她心底不斷割裂曾經那美好期許與堅持,在腦中纏繞不停揉碎這百年思念及期待。暮傾城身子激動得顫抖,手中長劍氣勢如虹,滔天殺意襲卷。

    正激鬥的眾魔、眾人無不愣了愣,這魔族三尊瘋了不成?原來清明的氣息竟瞬間駁雜、混亂無比。

    她含怒一劍劍自手斬出。

    百歲無言,就靜靜望著暮傾城瘋狂朝自己斬來的洶湧劍勢。

    微微一嘆,長槍霸絕掃去,那劍氣皆被攪散。

    兩道目光遙遙相望,一道眼中淚水不停落下,眸子儘是哀傷。另一道則平靜而深邃滿是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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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傾城手持長劍,泣然自語「枉負我期許百年,竟只是我自己一直痴心,還望著哪天與你相守此生。」

    「什麼娶我……下輩子還要娶我,無論哪生哪世都會相伴,永世不分……我守著那小屋一天又是一天,望著那些胭脂水粉一年又是一年。只為等著你回來化上妝容與你相見,我不懼那只有你我二人的婚宴席,直至今日的只憂故人終不歸。」

    她迷茫了,百年相思苦等與堅持換來的卻是百歲已悄然成家,一妻一女,及他一句毫無半點關係,哪怕是半分。

    突然,百歲望見那戰甲下露出半角的紫色長裙,呼吸一滯,為之動容,提著白色長槍的右手微微顫抖。

    沒錯,那正是當初自己放在屋裡的二者其一,還另有一條白色粉底仙裙,想來也應該在她身上。那可是自己跑遍了中洲所有商會高樓、繁華宗門,在那中州第一商會中親手挑出的,怎會忘卻將之記錯。

    「我……」此刻的百歲喉嚨沙啞,再難出聲。他不知自己還能說什麼,他也從未知道暮傾城再會回到那個小屋,更不知道以前極喜新衣的她將這兩條仙裙相換,身穿便是百年。

    暮傾城攜劍而至,一劍猛朝百歲胸口處刺去「負心漢,去死!」

    百歲本刺出的長槍猛然收回,靜靜望著長劍刺來。直到長劍直直穿胸而過,其鋒利饒是他乃先天王骨亦無法將之擋住,體內前後兩層骨骼皆被刺斷。

    頓時鮮血流出,緩緩把白色長衫染得嫣紅一片,只獨留劍柄插在他胸前,可見這致命一擊暮傾城用出了多大力道。

    感受到臉頰上傳來的幾許溫熱,暮傾城頓時神色慌亂,失神望著粘滿鮮血的雙手「你……為什麼不躲開?」

    百歲剛欲開口,忍不住下便劇烈咳出一口鮮血,噴在暮傾城那古樸戰甲上,連她那胸前髮絲也被鮮血浸染,打濕。

    「既然是你想要做碗蘿蔔湯,我為什麼要躲?」

    零距離之下,暮傾城怔怔望著眼前這個自己深深思念愛上的男人,力竭聲嘶道「混蛋,你明明就能躲掉,可以擋下,為什麼不躲不擋。你以為你那先天王骨很強嗎……嗚嗚……你以為你是誰?這可是仙之一族的古道兵,你會死的啊!」

    百歲望著此時梨花帶雨的暮傾城,慢慢抬手,替她撫去她那絕美臉頰上的鮮血。眼中儘是溫柔,虛弱開口「死了算了,反正也活了幾百年,活夠了。氣消了,好受些了吧?」

    暮傾城仔細感受臉頰之上那大掌手心中傳出的溫度,一時呆愣住。心裡滋味不盡酸疼,別無二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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