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差(1 / 1)
測試廣告1等趙綿綿處理好了, 徐長索才回過身。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他本來就長得很高,走到趙綿綿面前,趙綿綿因為腿上很痛, 撇著腿坐得亂七八糟,目光要抬起,才能平視他的腰。
徐長索的眼睛很黑, 像月色下的曠野中一口冷靜的湖泊。
他用那雙冷靜的眼睛俯視著趙綿綿, 什麼也沒有說,然後走開。
他明明沒開口, 趙綿綿卻無端端覺得自己好像被指責了。
她下意識地想了一會兒, 想自己哪裡得罪了這人,但最後也沒想明白, 只好將這件事拋到一邊。
在接著趕路之前, 徐長索不知從哪裡拿出了一個軟墊,放在趙綿綿的馬背上。
有軟墊擋著,趙綿綿不會再被磨疼腿。
她輕哼一聲, 踢開路邊的枯草, 肩膀晃晃悠悠地走過來,像是要炫耀阿媽給自己做了新披肩的小孩子。
趙綿綿走到徐長索身後,用突然捉住他的語氣開口:「小侍衛,其實你很貼心嘛!」
徐長索又很冷靜地看了她一眼, 然後伸手把她推開,走到自己的馬旁邊去。
趙綿綿不在意地哼笑兩聲, 上手把玩著那個軟墊,上面的圖案很簡單,但她卻連那些繡院裡批量出產的、最不起眼的小花小草都看得津津有味。
大約以前沒有看到過這麼粗糙的東西吧。
趙綿綿滿意地說:「你做得很好,小侍衛。」
徐長索收回目光, 整理著自己的物品。
她真的很自信,仿佛不管誰對她做什麼,都必須是理所應當地討好她。
她似乎從來沒想過,他把軟墊給她,只是為了讓她閉嘴省點麻煩的這種可能。
旅途漫長,趙綿綿的時間無處打發,只好對徐長索好奇。
她總是叫他,小侍衛,徐長索有時候應,有時候不應,全看趙綿綿的後半句話跟的是什麼。
有時候趙綿綿說,小侍衛,你長得還挺好看的。
徐長索就不會應她。
更多時候趙綿綿說,小侍衛,我肚子餓了,想吃東西。
徐長索勒住馬,翻出乾糧遞過去。
趙綿綿看了一眼那包幹糧,又是餅,全都是餅。
她氣得一把打掉那個布包,若不是繩子沒有解開,里面的餅子一定會掉在草地上,滾得到處都是。
「你不知道這個東西噎嗓子嗎?我今天嗓子疼,想咳嗽,一定是因為你總給我吃它!」
趙綿綿用理直氣壯的語氣,說著極其沒有道理的話。
徐長索腮幫動了動,彎腰把那個布包撿起,一言不發。
他轉開臉,視線落在陰雲遍布而顯得有些幽黑壓抑的叢林裡。
趙綿綿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有點發憷。
她肩膀顫顫,靠近他,像是要認慫一般,聲音變小了些,語氣還是很高傲,說:「喂,你生氣了嗎?」
徐長索不答話,黑色的雙眸里沒有一絲情緒。
趙綿綿忽然抖了一下。
她又看了一眼那黑壓壓的林子,搶過徐長索手裡提著的布包,放在臉前呼呼兩下,拍了拍外面的布,說:「會不會太小氣了一點,你看,我又沒有真的弄髒。」
徐長索這才慢慢把視線轉回來,落到她身上。
「我在找果子。」
「原來在找果……」趙綿綿長鬆了一口氣,但很快又故態復萌,「可是,我也不喜歡吃果子。」
徐長索大約是真的覺得她得寸進尺,皺起眉頭,垂眸看著她。
趙綿綿迎上他的視線,話說到一半就拐彎,改口說:「去吧去吧,多摘點果子回來哦。」
徐長索沉著臉,邁開步子走遠。
他回來時,懷裡兜滿了野果,用自帶的水粗糙清洗了一遍,自己先拿起一個咬了一口。
味道果然一般。
但勝在水多,也不至於難吃。
徐長索把果子分了趙綿綿一小半。
他瞥見趙綿綿裙擺上破了一點,那只繡出來的白色兔子絲線鬆了,耳朵不見了一隻。
注意到徐長索的視線,趙綿綿也低頭看了一下,才發現:「啊!我的裙子什麼時候鉤破了。」
徐長索立刻收回目光。
否則,他懷疑這個趙綿綿會把裙子的事也怪在他頭上,叫他替她補裙子。
要從京城到陛下指定的那座庵院,帶著一個不善於長時間騎馬的人,最快也要半個月。
徐長索為了節省時間,翻山越水,走得最近的路,晚上自然只能宿在野外。
一堆篝火,一個包袱,他可以枕到天明,早已習慣。
但趙綿綿顯然還沒有習慣。
眼見著天快要黑了,前方還是綿延不絕的路,一處煙火人家也沒有看到。
趙綿綿先前的氣勢也不見了,有些可憐地問:「客棧呢?旅店呢?至少,得有一處農屋吧。聽說,有的農屋裡也有溫泉的。」
徐長索差點冷笑了一聲。
他看了眼擦黑的天際,黃昏和黑夜的交界線很快不再分明,才開口說:「休息。今晚就睡這兒。」
「睡、睡這裡?」趙綿綿不可置信。
她轉了一圈,四周都是光禿禿的樹,時不時從林子深處傳來幾聲因為距離遙遠,而被拉得聲調詭異的鳥啼。
「你是瘋子吧!」趙綿綿跳腳,像是根本無法理解,不在屋宇之下,怎麼可以睡人。
「這裡怎麼睡?要是,有老虎怎麼辦,還有,我聽說有的鳥也會吃人。」
她問了一連串,徐長索才勉強解釋了一句:「我會守夜。」
原本,徐長索以為她還會繼續糾纏不休,結果趙綿綿聽到他這句話後,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張了張嘴,又閉上。
最後只說:「那你一定要認真守喔。」
篝火噼噼啪啪的響聲,沒有規律,卻很助眠。
趙綿綿蜷縮著躺在一側,徐長索坐在另一側。
他餘光瞥見躺著的趙綿綿手裡似乎拿著什麼東西在動,便下意識地轉頭看了過去。
卻發現,趙綿綿是弓著脊背,蜷著雙腿,把手指放在身前,認認真真地比劃著。
趙綿綿嘴裡小聲地念叨著,似乎是念給她自己聽,卻被夜風吹過來幾句,叫徐長索也聽了個清楚。
「這兒是門,這兒是窗,哇……好大的屋頂,好豪華的宮殿!」
徐長索一陣無言。
她騙起自己來,怎麼比三歲的孩童還認真。
徐長索丟開手裡轉著的一根草莖,雙手朝後,撐在地上,仰頭看著天空。
以天為蓋,以地為被,他從前就知道這句話,只是,從未有過這樣的雅興。
篝火那端,趙綿綿偷偷瞥了他一眼,剛剛還在比劃的手指悄悄伸進衣袖裡,扯出一塊薄薄的布片,上面扎著一根繡花針。
針眼裡穿著一根白色絲線,布上已經繡好了幾個字,雖然動作倉促,筆畫有些潦草,但也能夠讓人看得清。
趙綿綿偷偷繡完了最後幾個字,低頭將絲線咬斷,把布片收進里衣,繡花針藏好。
徐長索還在看著夜空。
安靜的夜風,乏味可陳的場景,跟他在宮裡訓練的夜晚、被師父師兄帶著出任務的夜晚,並沒有什麼不同。
他腦袋空空了一會兒,明明趙綿綿就在他旁邊,他卻開始想起了趙綿綿這個人。
無禮,是她的基礎。
此外,還有愚蠢、輕信、以及不知從哪裡來的樂觀。
皇上和趙綿綿說話,徐長索聽了全程。
確實,在陛下的話里,的確是沒有明說是要流放這位郡主,但是,抄家後被趕去一座偏遠庵院,這意味著什麼,難道趙綿綿自己就想不到嗎?
她卻好似什麼都沒發生一般,還在幻想著豪華殿宇、單人溫泉。
驕縱的盡頭,果然是愚蠢。
周圍沒有肉眼可見的危險,徐長索散漫地想。
她的親人去世了,為什麼她不傷心?
徐長索眼前又出現她身穿紅裙站在一片廢墟上的場景,趙綿綿當時甚至還對他笑得出來。
難道,親人對她來說,也一點都不重要。
徐長索厭惡地閉了閉眼。
像趙綿綿這種人,他見過太多了。
含著金湯匙出生,要什麼就有什麼,養尊處優一輩子。
他們的人生從一開始就被傾注了太多的完美,反而被這些「完美」烈蝕出一個空空如也的大洞,將表面那層浮華給揭去,就會發現它內里空得甚至聽不到回音。
他們的眼裡永遠只有自己最重要,不把別人當人,甚至連親人的死亡,也無法在他們心頭掀起一絲一毫的波瀾。
他們永遠不會知道,他們隨手可以捨棄的、不以為意的東西,對別人來說是多麼觸不可及的寶藏。
徐長索想,他見過很多心狠毒辣、至蠢至壞的人。
而趙綿綿,在這之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
天快亮時,徐長索合眼睡了一會兒。
等清脆鳥啼傳來,他便立即睜開眼,走過去用劍鞘在趙綿綿背上推了推。
趙綿綿卷在她的外衣底下,上面還蓋著徐長索唯一帶著的那條毛毯。
她睡得很沉,大約現在這個時辰,並不是一個貴家千金該起床的時辰。
但徐長索懶得管這些,他惦記著趕路。
早些把趙綿綿送去目的地,他便可以早些交差。
趙綿綿昨天放在身前的手現在軟軟地搭在臉頰上,像一種沒有安全感的毛茸動物,要聞著自己的手才能睡著覺。
徐長索催她,她勉強從喉嚨里發出點聲音,但也不像回應,完全是無意識的聲音。
徐長索漸漸不耐煩。
冰冷的劍鞘從趙綿綿的背後移到身前,慢慢指向她的臉。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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