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雪中行(9)(1 / 1)
黜龍幫於臘月廿三晚發動的軍事行動,以及臘月廿四早間的行刑式斬殺,實際上的影響和效果遠超想像,最起碼是讓張行有些措手不及的。
只能說,在皇權以及所謂大魏正統性這個問題上,即便是關隴門閥內部恐怕都沒有他張老三這麼肆無忌憚和坦蕩,更遑論其他人了。
梁郡官吏仿佛冬日裡掉進冰窟窿又爬上來的猴子,要多活潑有多活潑,要多急促有多急促,使者接連不斷,往來於營地與谷熟之間,談判順利的嚇人,底線也放的比誰都開。與此同時,靖安台的殘兵敗將則陷入到了徹底的沉默之中,完全喪失了行事能力,甚至有消息說他們已經在收攏傷員和沒有被牽連的妃嬪、公主,準備退到西面的一座城池裡,稍作修養了。
而梁郡官吏肯定是要回北面的郡治宋城的。
這就是分道揚鑣了。
不過,最讓人張行感慨的,還是幫內的反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張行只覺得此事之後自己在幫中的威信大大提升,包括雄伯南和徐世英,都對他隱約嚴謹、尊重了不少,很多下面的頭領,無論出身、實力、年齡,甚至有了點畢恭畢敬的姿態。似乎帶著他們劫了一位皇后,比辛苦建立了黜龍幫的後方體制、放了糧、燒了債、保存了府庫、動員了後備軍、攆走了汲郡大軍,都要來的值一般。
唯一保持了一點冷靜的魏道士,也沒有好哪裡去,在虞城寫信過來,也都說的客氣了不少。以至於張行一度懷疑,對方是不是一開始就在趁機搞事情,鼓動自己幹這事,將自己捧起來,吸引朝廷和幫內目光,來個此世界版本的鄭伯克段於鄢。
不過,隨著使者往來,張行還是意識到自己想多了,因為魏道士在虞城,整日對著扔下公職回來造反的孟氏兄弟鼓吹此事,張口就是這件事是他首倡,閉口就是他和張三爺一起制定的計劃而且效果極佳,孟氏兄弟在迅速驗證了前方的消息後,心裡也開始發慌,以至於孟山公在第二日上午便親自來到谷熟,言辭卑下,直接表達了想入伙的態度。
這跟他們之前自恃實力,不想居於人下,凡事斤斤計較的姿態完全不是一回事。
可說實話,這些人越是配合,越是因為屈從於這次行動的影響,就越讓張行產生了一種惶恐感因為他骨子裡就覺得這兩邊的東西是不對稱的,其中一側太虛了。
當然,這可能也是一種偏見,只是他自己不能察覺罷了。
總之,不安與惶恐之下,雖然對整個事情的後續已經有了充分的思考與妥善的安排,但他還是決定速戰速決。
谷熟縣衙後院的一個廂房裡,張行沒有開大會,卻是以私人身份召集了七八個人,臨時開了一個小會。
參與者裡面,除了雄伯南、徐世英、牛達這些必不可少的實力頭領,還有一些諸如周行范、閻慶、賈越之類算是他自己心腹的人,以及剛剛死掉才一天現在都還沒想好新名字的張世昭張相公,此時還躺在榻上。
只能說,事情太快了,有一種追著人跑的感覺。
「要快,不要被這件事情的順利迷了眼。」剛剛落座,不等其他人將目光從榻上張世昭身上挪走,張行便開門見山,提出了自己看法。「接下來咱們要跟這麼幾家做這麼幾件事
首先要從梁郡官吏那裡拿錢、拿糧、拿軍械,同時要求他們全郡放糧,比例按照秋糧的一半如果確實有困難,咱們可以不要糧食,但要以黜龍幫的名義放糧,讓梁郡百姓知道是我們抓住了太守逼迫他們放糧一定要年前就做,甚至先放糧也可以這件事情,牛達你和小周打頭,帶著一些頭領去談、去做,需要打個包票的時候再把人帶來找我。」
牛達和周行范即刻起身,滿口答應,前者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其次,是要監視住羅方那些靖安台的人。」張行復又看向了雄伯南。「那些人雖然少,卻立場堅定,而且依然有一位成丹高手,算是眼下局勢中唯一可以使局勢反覆的一撥人,雄天王,你親自去夾住他們,他們只要敢動,你就敢殺,事到如今,真把羅方、薛亮弄死也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自然該我去做。」雄伯南即刻應聲,順便提了個要求。「但我要二十騎有修為的兄弟做接應。」
「頭領以下的修行者,雄天王只管調度。」張行立即應許,復又看向徐世英。「我估計出行隊伍這兩日便要開始崩潰,兔園周邊,無論是屯軍的監視,還是內侍的潰散,都要徐大郎你統帥全局,注意支應,等他們一散,便遣軍去將那些車輛取來內侍和宮人願意跟著來的,也一併收納。」
徐大郎點點頭,只是運筆記錄如飛。
倒是雄伯南蹙眉認真來問:「張龍頭,我不是說不行,但果真要收那些內侍嗎?這些人怎麼能跟我們這些好漢一起做事業?」
「先收了,省得他們在雪地里凍死黜龍幫起兵,本為百姓,如今咱們府庫是足的,又做了這麼一大筆生意,不至於見死不救。」不等張行開口,徐大郎便頭也不抬的脫口而對。「然後帶回去,有本事的去做文字、吏員,性格好的也能去做個官衙的灑掃,沒本事的或者性格差的,大不了等皇后贖走的時候跟皇后一起再交割了便是。」
雄伯南想了一想,緩緩點頭,也不再言語。
張行也滿意點頭,卻又再度提醒:「注意跟王振聯絡妥當,分錢的時候,不能過於歧視碭山那邊。」
「這是自然。」
「本該如此。」
應聲的除了徐世英,還有雄伯南。
「還要聯絡淮右盟。」張行復又扭頭看向了沉默的閻慶。「閻慶去做文書強調一點,非杜、輔兩位大盟主親自來或馬氏父女來,則不與淮右盟談這就好像咱們無論跟哪個官府談的時候一定要強調,非淮右盟做中人交接則不放人一樣。」
閻慶立即應聲,牛達也點了下頭。
「最後。」張行想了一想,環顧四面。「還有一件事情,我想聽聽你們的意思,你們覺得該如何處置孟氏兄弟?孟山公剛剛過來,說願意加入咱們黜龍幫,聽我號令,求個大頭領的位置」
眾人一時沉默。
而張行也趕緊稍作補充:「大頭領這種事情本該是與前線那幾位做商議的,但這件事情牽扯到咱們西邊的戰略,而且東征前他們跟咱們有君子協定,沒什麼不可以說的」
「我覺得可行。」雄伯南終於不耐了起來。「孟氏兄弟願意彎腰,那個曹汪又在我們手裡,直接把梁郡拿下來又如何?還能跟碭山、淮右盟連成一片。」
「那樣力量就太分散了。」雄伯南一開口,徐世英也抬頭應聲。「依著我看,此事之後,便是咱們這裡,春耕之後也要開始防備戰事現在再往朝廷腹心之地擴充地盤,尤其是梁郡跟東都只隔著滎陽,譙郡那邊就是徐州,未免會遭來橫禍不如集中力量,在濟水一線固守。」
雄伯南一時欲言他本能覺得這裡面有漏洞,但不知道為什麼,面對著徐世英,總覺得自己一說出什麼都會被人拿捏住,便乾脆稍作遲疑,先看他人言語。
這明顯是學乖了,但其人態度,毋庸置疑。
「現在咱們連皇后都劫了,官軍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我們吧?」果然,真有人開口反駁了,牛達抬頭認真來問。「那與其保守,不如趁機以攻為守,取下樑郡如何?」
「從軍事上來說當然可以這麼做。」張行終於開口。「但我擔心,進取梁郡,一則會提前陷入戰鬥;二則現在是雨雪,年後是春耕,怕是沒時間對梁郡進行種種類似於濟陰、東郡的舉措;三則,就是徐大郎說的,力量會分散,因為為了控制局面,勢必要將可信任的頭領散出去,而這未必對戰事有利;四則,也影響咱們現在要做的交易;最後就是,其實可以讓孟氏兄弟做個緩衝谷熟和下邑交出來,虞城留給孟氏兄弟,看他們自家能卷多少地方,就不關我們的事了。」
牛達也不再吭聲,因為張行已經表達了個人態度。
張行環顧四面,認真以對:「這是我個人的想法,基本思路其實在於第二條那就是此時取下樑郡,沒時間建立咱們自己的體制,對梁郡進行有效控制,那與其如此,不如將梁郡放手給孟氏兄弟,讓他們仗著本地人的人情路數,快速脹起來,來替我們當這個緩衝若有什麼不妥當的,還請直言。」
「便是如此,這也不耽誤咱們收不收他們兄弟入幫吧?」雄伯南回過神來,當即反問。
但幾乎是同一時間,在場的其他所有人,包括那位一直沒吭聲的張相公,全都看了過來,這讓雄天王忍不住心裡發毛。
「既要借他做個緩衝,便不好入幫了。」半晌,還是張行一字一頓的解釋。「否則必要時救與不救,或者他做了壞事我們管還是不管,都是個難處反之,一旦入幫,便要講一個令行禁止,講一個生死與共,講一個同甘共苦」
雄伯南迅速會意,尷尬不已。
「實際上,我準備回去後,搶在官軍來之前再做兩件事。」張行順勢言道,狀若輕鬆。「一件是將分舵往下擴展,將下面的官吏、軍官甄別出優劣來,能幹的、品行好的,加入幫內;另一件是往地方上走,尋訪那些地方上有修為、有德行的,讓他們來做個護法,願意做事的給個執事,直接聽命於我。」
說著,張行再度指向了閻慶:「後者我準備交給閻慶來做前者當然要大家統一配合,讓各個分舵還有各個領軍頭領儘快將名單交上來,但我準備讓小周屆時再領人做個巡視,就以春耕為主要考察檢驗的事宜,對名單做個查訪檢驗你們覺得如何?」
「我覺得好。」雄伯南反而有些如釋重負一般。「把好人都拉進來做兄弟,壞人都攆出去,大傢伙聚在一起做義氣,行大義,做大事,這才是該做的事情。」
其餘幾人明顯慢了幾個節拍,尤其是徐世英和牛達二人,這次輪到他們被其餘所有人凝視了,尤其是那位張相公,回過神後,眼神里的戲謔之態不要太明顯。
不過,徐牛二人並沒有讓其他人久等。
很快牛達便揚聲以對:「這是好事,早該如此了。」
「莪也覺得挺好。」徐大郎乾笑了一聲,握住手裡的紙筆,含笑來看那位閻慶。「只是若這般周頭領的資歷、能耐、功勳自不必多言,要不要給這位閻慶小哥加個頭領,好方便做事?」
張行剛要回復。
閻慶便自己來笑:「徐大頭領說的哪裡話?無功如何受位?等我將此事做妥當,有了功勳,若不給我頭領,反而要說黜龍幫不能賞罰妥當了唯一要感激的,乃是三哥願意給我找個事情做。」
徐世英再度打量了一下對方,緩緩頷首,不再言語。
「還有最後一件事。」張行眼見著無人說話,便做最後嚴肅提醒。「雖然沒說,但實際上年後春耕才是最重要的不然何至於將一些事情和春耕做牽扯?所以,爾等皆不要本末倒置。」
「是。」徐大郎當仁不讓。
牛達、周行范、閻慶也都應聲雄伯南也跟著點了點頭。
眼見如此,張行便不再耽擱,直接便要抬手送客。
「三哥。」站起身後,徐大郎負手抓住紙筆,忽然主動開口。「既然來了,有兩件事想要多句嘴問一下」
「你說。」張行難免詫異。
「這位」徐大郎指向了張世昭。「還不知道姓名,不曉得日後如何稱呼?」
「這是本幫第一位護法。」張行以手指之,稍微一笑,卻又看向本人。「不知道閣下如何稱呼?」
張世昭怔了征,也有些感慨,卻又有些沮喪:「隨便吧,一個代號,而且還不想被人注意反過來說,有人喚張三,不也名頭挺大嗎?」
「那叫什麼呢?」張行追問不及。「總不能也叫張三吧?」
「叫」
「叫常威如何?」
「叫張大宣好了。」雖然不曉得具體怎麼回事,但張世昭還是立即阻斷了對方明顯帶有惡意的建議。「我兒子名字里有個宣,這樣沒人以為我便是他爹。」
「也罷。」張行點頭,復又扭頭去看再攤手記筆記的徐大郎。「還有什麼?」
「公主和嬪妃怎麼辦?」徐大郎寫完字再度認真以對。「皇后與內侍交還沒有問題,但公主和那位妃子地位並不高,萬一送到江都,那個聖人發作起來直接殺了怎麼辦?他可是兄弟姐妹都殺絕的人我聽人說那公主跟三哥頗有緣分,要不要留下來養?」
此言一出,周圍人面色多有古怪。
「留下來又有什麼用?」張行倒是坦蕩。「咱們也是刀尖上活的人張大宣護法怎麼看?」
躺在榻上的張世昭,也就是張大宣了,微微一怔,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問自己,但事情牽扯到公主和嬪妃,他反而不好置身事外,只是稍微一想便給出答案:「要是真念及緣分,想護一護,直接交割給汲郡的王太守,讓他等一陣子把人送回東都就是紫微宮雖然空蕩蕩的,可曹林那老小子在那裡,終究能安穩一時的。」
這是妥當的,張行點點頭,不再多言。
徐大郎也收起小本本,正式起身告辭,他一動,周圍人也都起身,便是全程一個屁都沒放的賈越也慢慢悠悠溜達出去了。
一時間,只剩下張行與張世昭二人了。
兩人干坐了一陣子,榻上的張世昭終於開口:「你怎麼還不走?不用去對付孟山公嗎?」
「其實還是有些缺乏自信,還是想請張護法給句穩妥的說法。」張行轉身坐到榻邊,想去摸對方手,卻被對方直接收到被窩裡去了,但他依舊面不改色。「我剛剛的安排怎麼樣?」
「我要降你私人,你自己不願的。」張世昭冷笑以對。「現在如何又來問這種話?」
「可既然是護法,也該從黜龍幫大局有些自覺才對。」張行依舊懇切。「真要是黜龍幫沒了,閣下裝死的事情暴露出來,那位聖人也好,曹皇叔也罷,怕是都饒不了閣下的到時候弄得滿門抄斬,又算怎麼回事?」
「抄不了。」張世昭愈發冷笑不及。「河東張氏有個大宗師,當此時機,他不敢抄」
「最多殺你兒子、兒媳婦跟孫子」張行補充了一句。「外加你自己對不對?降都降了,何必呢?」
「是啊,降都降了,我不知道?」張世昭也笑。「可是張三郎,我若極力誇讚你的條陳,或者說哪樣不妥,你心裡便安了嗎?」
張行終於尷尬了起來,便欲訕訕起身告辭。
「不過,若是什麼都不說,你也未免會覺得有些不安。」張世昭想了一想,倒還是點評了一下,卻沒有提及具體事情。「要我說,你能召集心腹和要害人物,提前提出往後的計劃,已經非常不錯了,甚至算是南衙之才但是在一些事情上也該有些提前考慮,比如說私下商討這個事情,現在人少,怎麼都沒問題,但實際上,若不是要集思廣益也不是要走法理流程,那你就不該把我跟幾位大頭領放在一起的,也不該把你的心腹和幾位大頭領放在一起的,你應該把他們分開」
張行瞬間醒悟:「你是說,拋開大會,私下問計,顧問是顧問,心腹是心腹,實力頭領是實力頭領?而如果真正需要倚重的腹心英才,只要讓他至少在其中三四個會議里露面,他的權勢就能得到妥當保證,反過來說,作為會議召集人的我自己,更是威權穩固」
「對。」張世昭點點頭。「尤其是以後萬一做大了,文武也勢必要分開,而且那時候再開大會就連集思廣益都難,就要弄四五個不同的班底,集思廣益,同時避免衝突譬如說那個雄伯南,很有本事,也必要尊重倚重,但這種事情你喊他來幹嗎?直接吩咐讓他去監視羅方便是;又如我,眼下只能跟你說些這些老套話,卻不好被其他人聽到的,你讓我參加這種會議又算什麼?」
張行緩緩頷首,卻又苦笑搖頭:「張護法說的極有道理,但還是太早了,而且前提是我本人的位置穩固,現在開大會我都嫌說話的人少」
張世昭只是搖頭,不再言語。
而張三郎也不計較,只是起身認真一禮,便轉身出去了,乃是要去應付孟山公。
然而,他剛剛走到外面廊下,賈越便立即帶著一名頭領從院門那裡迎面接上,後者更是遙遙在院中俯身匯報:「龍頭,那日的王公公來了,說要見你。」
屋檐的冰溜子下,張行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誰?」
「那日推車挨打的王公公。」頭領乾脆以對。「我守著城南門,他直接過來求見,因為是見過的人,又他一個,就帶進來了。」
張行沉吟片刻,毫不費力就做了決定:「那就先見他。」
頭領點點頭,只是一轉身,須臾片刻便帶著一人過來,赫然是身上衣服都還沒洗乾淨,雙目滿是血絲的王公公。
王公公來到院中,看到張行立在廊下,便走上前去,在距離對方十三四步的位置,於打掃乾淨後依舊潮濕的地上下跪,當場鄭重叩了首,這才抬起頭來拱手以對:「張三爺,靖安台的人和本地官府棄我們如敝履,而張三爺又劫了皇后,殺了督公,我們也去不得江都了,今晚更要斷糧窮途末路之下,我無意間想到了一事,張三爺既然跟梁郡官吏談的那麼頻繁,怕是本身沒有率黜龍幫公然進軍梁郡的意思,是不是?」
張行點點頭。
「既如此。」王公公再度於濕地上重重一叩首,然後抬起頭來,繼續鄭重來講。「能否向黜龍幫借三千刀盾,八百甲冑,幾千石糧食?然後走時下邑撤的快一些,算是再將下邑城借與我們呢?」
張行負手而立,沉默一時,半晌方才反問:「既是借,如何還?」
「自然是可以將宮中財貨,妥當轉運,以作抵債」王公公脫口而應。「否則,今晚一旦斷糧,冰天雪地,宮人內侍四散,便是黜龍幫出大軍來轉運,怕是也要逸散不少,甚至被人推入渙水中以待將來打撈也說不定。」
「我實話實說,這遠遠不夠。」張行看了對方一會,眼見著對方昂然不懼,卻依然還是緩緩搖頭。「亂世中,金銀財帛只是錦上添花的東西,遠不如刀兵糧草。況且,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前日晚上,我不是沒給過你們機會,如今來說這種話,不是自取其辱嗎?」
「只是如此,當然不足,所以我想了下,除此之外,待徐州大軍南來時,若仍當我們是北衙公公,不敢侵犯,我們就為黜龍幫傳遞消息,報答今日活命之恩,而若他們也要殺我們」王公公跪在地上,前面沒有任何停滯和辯解,但說到此處,卻明顯頓了一下,可依舊還是打起精神認真來講。「我們在下邑,自為黜龍幫當個肉盾便是!幾千個內侍,便是殺也要殺個三五日吧?」
張行終於動容,卻是久久繼續立在屋檐下,許久沒有吭聲,王公公也只是梗著脖子來看他。
過了不知道多久,張行終於再開口:「宮人怎麼辦?」
「願意跟我們走得就跟我們走,不願意的,跟黜龍幫走也好,回東都也好,都隨她們。」王公公言辭乾脆。「越分散越好,這樣說不得能多活幾個人。」
張行聽到這裡,身形不變,面色不改,只是將手從背後伸出來,微微向前一抬:「你起來說話。」
王公公即刻起身。
而張行單手姿勢不變,繼續正色來講:「君子一言」
王公公愣在原地,足足數息後方才狼狽爬起,向前撲去,然後隔著欄杆如同抓什麼寶貝一樣死死抓住了對方的手,並艱難應聲:「駟馬~難追!」
一言既罷,卻忍不住低下頭來,幾乎癱倒於地,只是被昔日西苑同僚的整個手給拖住了而已。
PS:例行獻祭一本新書《三國雄兒傳》,老作者了,之前的《三國縱橫涼州辭》。
還有最近是不是錯覺,感覺本章說有點多,以前都是一千字/一百條的樣子,或者更少,最近比例明顯增加,誰給我買本章說套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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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雪中行(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