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 噩夢的殘留(1 / 1)
刻有龍主徽印的列車尖嘯逐漸斂合,耳邊只有風聲。
鐵架階梯延展而出,邁到地面時,異國的黃沙於腳下荒原蜿蜒流動。
本該由駐紮此地的陸軍大將,鱷島,來迎接亞蘭國教的聖職者們,以此推進修築教堂進行傳教的事宜。
可當列車截停後,別說亞蘭陸軍,就連一個人影也沒有。
只是風滾草搖曳的戈壁荒野,枯敗荒涼。
西大陸分布最廣的自然是聖靈教,甚至在有著先祖崇拜的南大陸,伊蘇人的領土,也有著強大的影響力。
即使時至今日,每個人的婚姻也需要得到美與誓約聖靈的祝福,才會嚴格的生效。
但以祥和溫良著稱的聖靈教,卻在這亂世影響力日漸衰弱,以亞蘭崛起為基石的永恆教派強勢擴張。
昔日的宗教霸主,聖靈們的地位遭到了嚴重的挑釁。
從而帶來的鲶魚效應,也使得各國的國教重新生長。
「神聖真主」演變到今天已經成了和苦痛奇蹟劃為一類的教派,但在其發源地,狹海以東,現穆隆公國,原教旨的「神聖真主」開始復興。
並成了穆隆公國抵抗軍整合反抗力量的行動綱領。
永恆教派的目的,已經不限於作為當今世上最有影響力的宗教,而是要和昔日的聖靈教一樣,成為文化和思潮的制定者,甚至是政教合一,西大陸的實際統治者。
在教徒馬庫斯的神跡上,教皇更加認定了這一點,在帝皇的讓步中,這條橫貫狹海西東的鐵路,也將是永恆教派粉碎其它神靈以及異教徒的戰線。
永恆教派已經和穆隆傀儡國王達成了協議。
只需要長驅直入就行了。
佐忒看著空曠的補給站,哪怕是工作人員也沒有,感受到了一股不寒而慄的殺意。
他佝僂下身軀,翻著地上的砂石,從中撿起了一顆有些碳化的人類牙齒。
「教派以前有過長線傳教的經驗麼。」
佐忒意識到這次征途,或許遠比想像中的困難,完成這次壯舉後,他完全有資格成為樞機教長。
永恆教派階級森嚴。
分為大教團,樞機團,裁決所。
大教團指的是教派在亞蘭帝都的核心,教皇地位最高,然後大神官和大祭司處於同一階層,也是屬於很少見到面的人物,下一階層是主祭,在各種祭祀活動中是主要人物,然後就是數量較多的神官,等同於中間管理的位置。最後面的自然是各種階位不同的聖職者,修女。
樞機團則指的是,延伸向世界各地的分部教堂以及修道院,以及用來整合他們的巡查力量,這裡的職位太多,甚至是考慮到運輸之類的機關工作。但樞機團中地位最高的就是樞機教長,僅次於教皇,可以命令所有地方上的樞機主教。
裁決所大致分為兩個部門,一個是時之劍,用來進行一些秘密行動或是需要精銳的工作。另一個則是純粹的武裝力量,用來鎮壓大規模異教徒或褻瀆者的牧師群體,全副武裝的重裝罐頭。
在多年的流亡生涯中,佐忒已經不想進入裁決所參與紛爭,只想重返權力之巔。
樞機教長,是個很合適的位置,文書工作占主,也有著僅次教皇的巨大權力,從法理上來說,和大教團的大神官大祭司同級,但實際權力卻是要壓一頭的。
但前提是
完成這次橫貫狹海,粉碎諸路異教徒的壯舉。
「當然,有教眾乘船渡過狹海,去古雷格洛斯特拉傳教,只是效果不佳。但狹海以東,基本已全面掌握。」
此次行動的副手向佐忒報告著。
時隔數十年,這些前朝餘孽的模樣,除了極少數人之外沒人記得,在永恆教派中,也只有很少人知道佐忒的真實身份。
帝皇的特別追緝隊,仍然在追殺佐忒中。
佐忒來到穆隆,也是躲避追殺的一種方式,功成之後,自己已是樞機教長,代表著西大陸最強宗教,誰敢動自己?
只不過那時,佐忒已經用著另一個名字了。
「我明白了。」
佐忒平靜回答道,副手的意思就是,這樣強行沿途攻城拔寨,暴力的設立教堂,還是頭一次。
「陸軍並沒有在站點迎接,接下來的工作怎麼開展?」
饒是佐忒也有些無措,他根本不懂教派的規矩。
「要問你自己才對,你是總負責人。」
副手恭敬的回答著,他也不知道佐忒是誰,只知道是上面派下的大人物,為了他還特地成立了時之劍第十八編隊。
要知道時之劍是教皇最鋒利的武器,而這個並不是信徒,才入教不久的俗夫,卻能一躍成為編隊隊長,這簡直難以置信,不知道是哪路豪傑。
佐忒神色陰沉下來,似乎是摁動了什麼開關,激起了某種久遠的回憶,重新喚醒了在十餘年逃亡,十餘年關押中,被磨去的那些本能。
「我支配所有事宜麼?」
佐忒不敢置信,即使來的時候大神官就是這樣告訴他的,但他還是要再確認一遍。「的確是這樣,帝皇一直在試圖削弱我們的影響力,這次也只是表面上的讓步,不會提供給我們任何支持。以陸軍的力量,這條鐵路總歸會修通的,我們最大的敵人,或許不來自於外部。」
副手是這樣理解的,他猜想佐忒並不是亞蘭人,教派是派他來搞大肅清的,不管是陸軍還是外敵,都要向其昭顯龍主恩威。
佐忒沉思了一會兒。
穆隆公國是最近幾個月才簽訂條約,成為諸侯國的,在之前一直是王國時代。
「我記得這裡的人信仰的是神聖真主,我們先去最近的城鎮,拆除本地的寺院,募集工人修築教堂。」
佐忒回頭看了一眼,教派裡面是有很多知識分子的,這次隨行也有很多神官,精通建築學的,還有一些地質學家。
「是不是有些太快了?雖然上面已經和公國有了協議,但即使突刺,我們也需要得到當地領主的支持,還有必要的文書憑據,購買土地。」
副手不是很贊同佐忒的意見,但他也只是當個參謀,決定權在佐忒手上。
某種意義上。
教派是遠比陸軍更文明的,宗教認同,文化認同,是要大過武裝控制的。
「戰時的文書都是廢紙,那樣的話速度會很慢。鐵路既然修到了這裡,當地領主已經是亞蘭的一條狗了。教派的資金過於充沛,拆除教堂後,給那些順民布施,他們會知道誰是真正的神。」
佐忒對陸軍大將鱷島起了殺念,今日之事,肯定是他刻意給的下馬威。
但短時間內也不能殺他,否則又給了王廷發飆的機會。
這次是運氣好,王廷沒料到教派膽子這麼大,綁走了帝皇眼裡的紅人,以後沒那麼好的時運了,王廷只要抓到點風吹草動,必定會大作文章。
只能控制他,從精神上將其摧毀。
佐忒並不信任時之劍,只是一幫宗教瘋子,教派為了利益暫借給他而已,他必須得發展自己的力量,屬於自己的劍。
補給站不僅沒人,連馬匹也沒有。
鱷島將教廷晾著,不留任何顏面。
既然如此,自己也不用當什麼好人,只是不能殺他們而已,自己有的是手段。
「你們留在這裡,我先去看看情況。」
佐忒讓副手和大部隊守著列車,畢竟身處異國,還與陸軍不和,這是最重要的交通工具。
他只帶了幾個文職神官,步行去最近的城鎮。
「要不我們還是在這裡等著大將?這是鐵路地段,出事的話,有跡可查,若是在野外?」
副手提議著,說老實話,軍人在亞蘭地位,一點不比聖職者更低,更令民眾恐懼,那些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主,是有可能在這異國把他們給殺了,然後栽贓給抵抗軍的。
看出了副手的擔憂,他害怕自己死在外面,被埋伏之類的。
「你不知道我是誰」
反正這破地沒人認識自己,事情也過了快三十年。
佐忒摘下龍面兜鍪,露出恐怖的面目,被猛獸抓過三道從額頭劃到下巴的猙獰傷痕,一隻眼睛被摘除,完全是空洞的。
雖生長著皺紋,卻沒有絲毫暮氣,曾經站在權力之巔上,服食了許多珍奇之物,即使是亡國餘孽,但看起也只是剛過壯年。
頭也不回的帶著那些人離開。
十一年前的北境監獄大暴亂。
李思特用腐蝕藥劑救出了很多道上的老炮,混江龍赫尼德,蒼山菸葉公司,第七修正案,泰盛銀行,運亨礦產,西羅帝爾兄弟會,還有一個傳承很久的秘密組織老大。
這些道上的人知道,僅憑他們無法掙脫由亞蘭王廷直營的地獄,這世上最大最強的牢籠,必須放出那些關押在最深層的大罪之人。
為了西大陸今日之亂局,開了個頭。
而那些大罪之人中,包括了佐忒。
讓他,重見天日。
離開亞蘭前,佐忒曾去龍石廣場國家博物館,看了一次奧格涅的屍體標本。
是的。
世界上最危險的人已經死了。
那些士官長,所有悲劇的殘骸,也慢慢在歷史中消弭。
無人懷念那段歲月了。
除了佐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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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 噩夢的殘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