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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李道彥的怨念(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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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拓跋赤辭偷襲我,他有三萬騎兵,我軍只有三千騎兵……。」

    「那你為什麼不死在那?既然三萬多將士都死在了戰場上,你為何不死?如果你也死在戰場上,就算你有再大的罪,現在的旨意恐怕也是撫恤,而不是責罰了。」李沐悠悠說道。

    李沐的話讓李道彥一時無言以對,他松垮垮地軟倒在地上,口中吶吶自語,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李沐看著他,心中有些同情,確實李道彥劫掠党項部落補充軍需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罪,只是他打輸了,輸了也沒什麼了不起,打回來就是,可死了三萬多人,還被拓跋赤辭逼得逃到松州城,要不是松州都督韓威死守甘松嶺,大唐西部的各州恐怕現在早已糜爛一片了。

    就象李沐所說,不殺他就該感謝他生在李姓宗室家了。

    李道彥突然請求道:「沐縣子,給我個機會,讓我手刃了拓跋赤辭,報了此仇,我李道彥往後必有厚報。」

    李沐搖搖頭道:「拓跋赤辭已經是俘虜,是殺是剮全憑皇上主意,我絕不會與你私相授受。」

    李道彥滿臉失望,他恨恨道:「沐縣子,我劫掠党項,所得不過數千牛羊、殺了不過十數人,你可知拓跋赤辭為何藉此發難嗎?」

    「為何?」

    「那是李靖大總管正在北面征討吐谷渾,拓跋赤辭私下與吐谷渾勾連,共同抗擊大唐。」

    「你有證據嗎?」

    李道彥無言以對。

    李沐其實是相信李道彥此話的,要說拓跋赤辭僅僅為了李道彥劫掠了他的一個部落,而憤然起兵,與大唐公然為敵,這好象有些說不過去。

    伏允被自己殺死,他兒子伏順降唐,可伏順不是伏允,畢竟懾服不了吐谷渾所有部落,所以吐谷渾各部名王與党項私下勾結,對抗唐軍是完全有可能的。

    按李靖之前與他們的約定,這事最多通過外交途徑就能夠解決,向大唐索賠就是,以李世民愛面子的性情,恐怕党項獲賠的遠比起兵發動戰爭要多得多。

    加上當時李靖送與他們的物資,價值遠遠超過了此次李道彥劫掠所得,這麼算下來,拓跋赤辭起兵的動機確實值得懷疑。

    可李沐不會對李道彥說,因為戰爭已經發生,並且已經結束,拓跋赤辭都已經是階下囚了,要為李道彥翻案,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李沐不想干,況且李道彥損兵折將已是事實,就算翻案也翻不了哪去。

    想了想,李沐對李道彥道:「你要明白,你的罪與拓跋赤辭究竟因何起兵無關,你的罪有三條,一是在錯誤的時間劫掠党項,二是指揮失誤致使三萬多將士喪命,三是……沒有死在戰場上。對這三條,你有何話說?」

    李道彥默默點頭。

    「我會仔細審問拓跋赤辭,不過就算他真如你所說,是因與吐谷渾勾連起兵,只是將你的劫掠做為藉口,你也無法洗脫罪責。」

    李道彥再次默默點頭,但依舊懇求道:「請讓我手刃拓跋赤辭,之後要殺要剮,我都認了。」

    李沐皺眉道:「你都年過不惑之人了,難道還不如我一個孩子?你要殺可以,去戰場上堂堂正正地砍了他,我佩服你,現在他已經是階下囚,你去殺他算什麼?」

    李道彥無語。

    「我會向皇上為你說項,將你流放之地改為伏俟城,伏俟城如今由我大唐駐軍,我與李大亮都督有些交情,我會書信一封,讓他對你有所照顧。」

    李沐此舉既是同情李道彥,李道彥並非是為了私心劫掠党項,也是想起李淵對他的叮囑,給李道彥一些照顧。

    李道彥聽了有些感動,他知道以李沐的官職權力,這已經是他能做的最好的了。

    「某記下沐縣子今日的情誼了,只是還請沐縣子將拓跋赤辭的狼子野心稟報皇上,朝廷不能寬容了他。」

    「放心吧。」

    ……。

    離開松州城時,李沐有些遺憾。

    沒有去見見以六千府兵擋了党項大軍十餘天的松州都督韓威。

    從松州城中來修整的韓威麾下傷兵口中得知,尉遲恭讓韓威率倖存的府兵回松州城修整,可韓威卻令傷兵回來修整,以尉遲恭出城,甘松嶺需要留守為名,留了下來。

    李沐有些感動,這是他來到這個時代第一個被感動的將領。

    李大亮在李沐的心裡是個很懂得審時度勢的合格統帥。

    而李靖在李沐心裡只有敬重,沒有感動。


    對韓威這個未曾謀面的人,李沐卻升起一份感動。

    由於天氣熱,傷兵的傷口發炎情況嚴重,李沐特地為他們留下了幾桶白酒,並教會醫工使用的方法。

    甘松嶺以西無名峽谷之戰大捷的消息已經在松州城中擴散。

    在李沐離去的時候,感恩的松州百姓自發地前來送行。

    松州百姓哪年不經受胡人的劫掠?党項人、吐谷渾人時不時地襲攏松州周邊小縣,奸yin擄掠無惡不作。

    但凡家中有薄財或者家中有女兒的,能逃的早逃出去了,留下不能逃的無處可去的,也將財物、女子送出松州,寄養在外。

    松州可謂民生凋敝,苦不堪言。

    此時有唐軍一戰而勝,擒獲敵酋,對於松州百姓來說就如枯木逢春,欣喜難耐。

    去往長安的東城門外,遠遠數里地,全是前來送行滿臉笑容的百姓。

    可百姓們看到囚車上的拓跋赤辭,立馬變臉,只要能扔的全往拓跋赤辭身上招呼,甚至有人張弓欲射。

    李沐見狀不妙,連忙下令護住囚車,同時令士兵喊話,言明拓跋赤辭做為囚徒,應該被朝廷審判,而不是如此輕易地在此糊裡糊塗地被殺死。

    百姓們是善良的,他們覺得李沐說的有理,罪該萬死的惡人確實不該這麼輕易地死,這樣太便宜了他們。

    於是,都聽從勸阻,不再襲擊拓跋赤辭囚車。

    一個白須老者端著一海碗混濁的酒迎上前道:「壯哉我大唐將士,老朽活了六十七年,歷經兩朝,第一次見到党項敵酋被天軍擒獲,此生無憾矣。」

    說著向李沐顫巍巍地跪下,行起大禮。

    李沐連忙跳下馬,攙扶住老者:「老丈快起,我不過是十歲小子,怎敢受老丈這等大禮。」

    不想老者堅持道:「將軍謬也,老朽這一禮拜得是我大唐天軍,他們為保我松州百姓浴血奮戰,不懼生死,老朽這一禮他們如何受不得?如今他們英靈未遠,將軍替他們受這一禮,也不枉我松州百姓一片心。」

    說著,堅決地跪了下去,而道路兩邊的百姓也隨著老者一起下跪,對著護衛營將士大禮參拜起來。

    李沐聞聽老者此禮拜得是松州之戰唐軍陣亡的將士,不敢推託,可也不敢生受,只能半側身,受了半禮。

    李沐有些不好意思,因為百姓應該感謝的是尉遲恭和他的五千騎兵,而自己的用意不善,只是想帶著護衛營來試驗火器,順便撿些軍功的。

    望著送行百姓們感恩的笑臉,李沐第一次被自己的無恥羞紅了臉。

    老者施完禮,顫巍巍地起身將酒端到李沐面前,道:「還請將軍飲盡這碗酒,以壯行色。」

    李沐心驚膽顫,這是一碗酒,可這碗也太大了些,就不該叫碗,分明是盆嘛。

    這碗酒喝下去,估計不醉死,也得撐死。

    李沐沒那麼傻,自然不會真喝。

    他雙手伸出,恭敬地接過碗,對老者說道:「老丈及松州百姓的心意,我代表將士們領了,松州之戰獲勝,並非我一人之力,是所有唐軍將士的共同努力,這碗酒,理當我與眾將士共飲。」

    說完,低頭喝了一小口,然後下令道:「李沂,傳令下去,一人一口,不可糟賤了松州百姓的心意。」

    於是這碗酒迅速傳向每個士兵,五百人哪,就算是一缸酒也不在話下,實際上,也就每人潤了一下嘴就沒了,後面的士兵其實不過做了下樣子。

    李沐知道不能再呆,不知道後面有什麼么蛾子出來,他不給老者說話的機會,說道:「老丈放心,我是為了將敵酋押送京城,其實尉遲恭老帥及唐軍主力依舊在甘松嶺一帶,百姓們如果要感謝,可以感謝他們,我重任在身,不可逗留,還望老丈和松州百姓見諒。」

    不待百姓們做出反應,李沐率護衛營迅速離去。

    這不象是被歡送,倒象是逃跑。

    在遠離松州城之後,李沐一直悶悶不樂,就感覺心靈深處某個地方被觸動了。

    「大哥,你說這次我們的軍功夠大了吧,你至少能升一級爵位吧?」李沂見李沐興致不高,出言逗樂道。

    李沐沒有回答,他問道:「二弟,就算讓你做了大將軍,你能保證大唐百姓不再被外族欺凌嗎?」

    李沂發愣,心想這哪能保證得了?「大哥,如果我是大將軍,誰敢欺凌我大唐百姓,咱就率軍打回來就是了。」

    李沐無言,是啊,最盡責的將軍,不過也就是事後替死難的百姓復仇而已,也僅僅是復仇而已。

    沒有人能事先預防得了別人欺凌自己,也無法強大到別人不敢欺凌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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