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張居正(1 / 1)
「文華故病蠱,及遭譴臥舟中,意邑邑不自聊,一夕手們其腹,腹裂,臟腑出。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遂死。」
趙文華死了,在消息傳到京城後,又是一番大震盪。
所有人都感到有些悚然而驚,這是什麼個死法?
之前不少人以為趙文華是裝病,可是離開京城之時許多人都看到趙文華是被抬出趙家大門上的車,似乎側面印證趙文華確實病的不輕。
離開了京城這個是非之地,所以人都以為這事兒也就算完了,可誰能知道才兩三日的功夫,人死在船上了。
關鍵上報的死法還極為詭異,「手們其腹,腹裂,臟腑出」
肚子被們破了?
大部分人在聽說此事後先是驚愕,後則是大笑幾聲,隨後高聲唱喝句「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的話,不管以前和趙文華關係如何,這個時候都是快速和趙家進行切割。
只有極少數人還能保持冷靜,不由得驚懼交加望向北鎮撫司的方向。
聞所未聞的死法,不管陸炳承不承認這件事是錦衣衛所為,想到這裡的官員都會認為就是他指使人做的。
嘉靖皇帝收到奏報的時候也是一副愕然,首先還是感覺極為荒謬,自己拍打肚子能打爆,這趙文華是練鐵砂掌的不成。
死就死了吧,自己已經看在嚴嵩的面子上放了他一次,這也是命,把奏報丟在一邊就不再理會了。
而傳到魏廣德耳中,魏廣德更願意相信是被陸炳派人捅了大肚子的趙文華一刀,後世也沒聽說過有什麼病能把人肚子裂開的。
急性闌尾炎倒是會讓腸穿肚爛,可那也是在肚子裡,不可能肚皮破了。
趙文華的死似乎是為這次倒趙運動畫上了一個句號,一切都該結束了。
魏廣德每日去上值,修改自己的請假奏疏,其他人也都幹著自己的事兒,就算沒事兒也要找事,總不能被人在背後說自己尸位素餐吧。
而此時的禮部大堂里,禮部尚書吳山和左右侍郎卻是有點頭疼朝廷該怎麼處理這個事兒。
對別人來說,趙文華死了也就死了,可他生前畢竟是朝廷的二品大員,雖然被嘉靖皇帝罷職,可並沒有戴罪之身,按制朝廷應該要表示表示的。
擔任過六部九卿這樣的高官,朝廷是不是給其家人撥點安葬費,追贈個諡號什麼的。
這些事兒,其他衙門管不了,歸禮部管。
都知道他趙文華是怎麼回事兒,可是到了最後一步,趙文華倉皇離開京城時,嘉靖皇帝卻並未追究他的罪責,這也讓之前錦衣衛做的那些事兒變成無用功。
當然,錦衣衛也並非毫無收穫,至少手上押著大量人犯,大多數人都已經承認犯罪,要想活著出去自然是不許的。
按照嘉靖皇帝的旨意,追贓。
家底豐厚的,能賠的起銀子還能給紅包的犯官,自然早早的就被放了出去,而拿不出銀子的則只能被抄家流放一途了。
吳山等人都有點把握不定,不知道該不該上奏給趙文華請旨。
猶豫了兩天時間,已經不能再拖了,今天禮部必須商量出個結果來,若是要請旨加恩,明日一早就把奏疏送進宮裡去,這也是朝廷的制度。
「你們還是猶豫不定?」
吳山坐在上首對手下的兩位侍郎問道,其實他也是有這樣的心思。
按說該請旨朝廷,撥點安葬費和給個諡號,就算那人有些問題,無非就是諡號給差點。
「吳大人,這趙大人怎麼離開的京城,咱們都知道,要是他不走,這會兒怕是死在天牢裡了,罪臣,怎麼給請旨啊?」
「是啊,可難就難在他死時朝廷並未有定論,並未加罪,這還真不好定奪了。」
依舊是前兩天的說辭,沒什麼新意,吳山無奈的看看他們,難道還是只能按自己想的那樣做,寫份奏疏入宮裡看嘉靖皇帝的反應?
吳山正直,可也不是不懂變通的老頑固。
對於趙文華,他當然是看不起的,不過人都死了,自然也就不在說什麼。
就在吳山打算就這麼定了,下來就準備寫份奏疏,還是把皮球踢倒嘉靖皇帝跟前算了,門外一個書吏忽然冒出個頭來,往裡張望。
那是他身邊的書吏,平日裡挺有眼力勁的,不知道今天怎麼回事兒,這麼冒失,不知道屋裡正在商量正事兒嗎?
「什麼事?」
吳山還是壓下不滿,對著門外之人開口問道。
那書吏在聽到吳山問話後,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進入堂中對三位大人躬身行禮後才開口說道「三位大人,小人剛剛從外面聽來的消息,兵科給事中羅嘉賓上書皇帝,彈劾趙文華侵吞軍餉,數額高達十萬多白銀。」
「什麼?」
吳山不由失聲道,剛剛還打算給趙文華上疏請恩旨,也是想到人都死了,以前的恩怨也該一筆勾銷了,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還是有清流不願意放過趙文華,選擇繼續彈劾。
左右侍郎也能驚訝,這種事以往還是很少見的,人死帳消,就算以往有什麼恩怨也該一筆勾銷了,可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有人上書彈劾。
有了這份彈劾奏章,吳山知道禮部這邊的奏疏還得再緩緩,看宮裡的意思。
若是因此治罪,自然就不用再提什麼給趙文華諡號的事兒了,罪臣憑什麼享受諡號,若是無罪,那就要馬上請旨恩賞了。
考慮片刻功夫,吳山就有了計較,這才對左右侍郎說道「這樣也好,咱們也不用糾結要不要上奏天子了,等這道奏疏批下來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正是正是。」
「有道理,看宮裡的意思吧。」
兩位侍郎大人自然支持吳山的決定,這樣的奏疏,也就是一兩天就該有消息傳出,即便禮部這次動作慢點,其他同僚應該也能理解他們的為難。
「你去通政使司,把羅嘉賓的奏疏給我抄一份來。」
左右侍郎離開後,吳山對書吏吩咐道。
而此時,兵科給事中羅嘉賓再次上疏彈劾趙文華貪墨的消息已經在京城官場傳開,和之前不同的是,大多數官員在聞聽此事後都是微微皺眉,不再像之前聽聞彈劾趙文華時那麼歡欣鼓舞。
魏廣德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只是搖搖頭,死都死了還告什麼?難道打算株連?
不理解歸不理解,魏廣德肯定是不會摻和的,一開始他也沒打算摻和進去,對他小胳膊小腿的沒好處。
那些彈劾趙文華的人,大多數都是想用彈劾來搏出位,希望獲得清名,有利於自己的仕途。
現在魏廣德是沒機會升官,自然就不要那些虛名了。
趙文華已死,嚴嵩對他的那點怨氣自然也煙消雲散,回想往昔還是有點傷感的。
只是羅嘉賓的奏疏到了內閣,他卻不能不處理,按照慣制在條陳下建議有司核查就算完事兒,至於嘉靖皇帝那邊最後會做出什麼選擇,他也懶得再管了。
嚴嵩從這份彈劾奏章中聞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因為奏疏提到趙文華貪墨軍費的時間是前年,也就是嘉靖三十四年。
那是什麼時候?
那是東南倭亂最麻煩的時候,朝廷對東南的倭亂大為頭疼,在極為困難的情況下還調集大量軍隊和軍資剿倭,在這樣的節骨眼上趙文華貪墨若真是被坐實了,也不知道嘉靖皇帝的怒火會不會再次被點燃。
「十四萬石軍糧,趙家人吃得完嗎?」
嚴嵩嘴裡低聲念叨一句,他倒不是不信羅嘉賓,這種事兒還真有可能被干出來,就是這個時機,真的是
傍晚的時候,這份奏疏被送到了永壽宮中。
不管是內閣還是司禮監,在這個時候都不敢壓下任何關於趙文華的奏疏,只能是一路放行送到嘉靖皇帝的御書桉上。
當看到前年,大明朝廷最困難的時期,趙文華督師江南竟然侵吞了十四萬石軍糧,這可是十多萬兩白銀啊。
從興建北京城外城牆後,大明王朝中央財政就極度緊張,當時為了擊退倭寇騷擾,硬是從漕糧中擠出的這批糧食,居然還有人干伸手貪墨。
沒有等內侍讀完奏疏,嘉靖皇帝伸手示意把奏疏交到他手裡,他要親自過目。
很快,黃錦從內侍手中拿到羅嘉賓的彈劾奏章呈送御前,嘉靖皇帝來回反覆看了幾遍,奏疏中提到的幾處證據似乎不似作偽,再想到趙文華侵占西苑的建築材料營建自家豪宅,一時間新仇舊恨一起爆發出來。
別的也不想了,扭頭對黃錦說道「傳陸炳,查實後抄家賠款,這十多萬兩白銀必須給朕吐出來。」
「遵旨。」
黃錦在一旁低眉順目答了一聲,隨後後退兩步這才轉身出了殿門吩咐人辦事去了。
這日一大早,魏廣德就坐著自家馬車出了家門前往上值。
往日都是步行,不過今兒個有點特殊,他要先去通政使司遞交請假奏疏,準備回家結婚了。
沒錯,魏廣德想要請假不是找尹台批准,而是要向嘉靖皇帝請示,皇帝在奏疏上點頭批紅了才能走。
一路無話,馬車載著魏廣德就到了通政使司大門口,門口小吏看到是魏廣德連忙笑臉相迎,不過眼神中有無數八卦之火在燃燒。
魏廣德已經很久沒有來這裡了,不過兩封奏疏搞垮一個一品武將和超品王爺的事跡還在衙門裡流傳。
顯然,小吏以為魏廣德這突然來到通政使司,可能,應該,或許又要彈劾誰了。
沒理門口之人的眼神,魏廣德直接走進通政使司遞交了自己的請假奏章。
「恭喜恭喜,魏大人這是要娶哪家的姑娘啊?」
通政使司自然要看魏廣德奏疏的內容,他們還要先抄寫一份備桉存檔的,魏廣德要結婚的消息自然就瞞不過旁人,很快就在衙門裡傳開,然後擴散開來。
趙文華事件後,大明朝廷又陷入了短暫的新聞真空期,最近沒什麼大事兒發生,家長里短的小事兒就成為這段時間傳播的主要內容了。
趙文華的事兒徹底發了,別的都不說了,這十多萬兩銀子是不能少的。
奉旨抄家的官員將趙家裡里外外翻了四、五遍,也只抄到價值數萬兩銀子的財產,遠遠不能抵銷趙文華貪污的公款賬目,那些銀子大多都送禮和花銷用掉了。
結果報到嘉靖皇帝御桉前,嘉靖皇帝先將負責抄家的官員臭罵一頓,接著就下了一道極為嚴厲的聖旨,指責趙文華貪墨腐敗,轉移贓款,將其家人女卷賣官奴、男丁充軍還債。
到這個時候,自然沒人再去管趙家人,已經是落水狗,再打也就那樣了。
遞上奏疏,魏廣德才回到翰林院上值,點卯冊上簽名後魏廣德徑直往裡走,沒幾步就進了裡面。
「嗯?」
魏廣德這個時候注意到有點不同以往的情況,今天翰林院大門內的花園裡站了不少人,圍著一個三十來歲官員在那裡熱烈的攀談。
魏廣德眼神不錯,很快就看出這人的品級和自己一樣,都是正七品官員,但是以前可沒在院裡見過這人。
魏廣德走進大門,很快就被人群里的人發現,就有同僚向魏廣德招手,魏廣德自然不能繞開人群離開,臉上掛上一副笑臉就走了過去。
待走的近了,魏廣德看清楚那人,長相俊美,雙目有神,還有一副美髯,就是鬍子,梳理的很是整齊。
「來來來,廣德,給你介紹下,這位是張居正張叔大,和你一樣是我們翰林院編修」
這時候,旁邊和魏廣德相熟官員自然做起引薦人將雙方進行介紹,畢竟以後都在院裡上班,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張居正,這個帥哥是張居正?
魏廣德略感詫異,後世流傳有幾幅不知真假,據說是張居正的畫像,有穿行蟒袍的,還有一副是穿坐蟒袍,不過畫上的人物魏廣德印象不深,就是隨便看了眼。
不過既然是前輩,雖然大家都是編修,可魏廣德還是主動拱手深施一禮,張居正也馬上還禮。
張居正是嘉靖三十二年請假會湖廣老家養病的,今兒剛回到翰林院銷假,對於諸大綬、陶大臨等人都不熟悉,對魏廣德一樣不認識。
加入到攀談中,很快魏廣德也大致知道了張居正在翰林院中的過往。
張居正嘉靖二十六年中進士,選庶吉士,館選後任翰林院檢討,後升編修,再然後就是請假養病到現在,履歷倒是簡單。
「昨日三省來看我,和我說起你」
張居正看到魏廣德這麼年輕,或許情不自禁想起九年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