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2公忠報國(1 / 1)
「文帝之後六年,匈奴大入邊。
乃以宗正劉禮為將軍,軍霸上;祝茲侯徐厲為將軍,軍棘門;以河內守亞夫為將軍,軍細柳:以備胡。
上自勞軍。
至霸上及棘門軍,直馳入,將以下騎送迎」
大明京城文華殿上,魏廣德和萬曆小皇帝相向而坐,小皇帝面前翻開這書本,魏廣德正在按照張居正編撰的《帝鑒圖說》講今日的課程。
而現在正在說的這段,就是漢文帝勞軍細柳營。
張居正畢竟是軍籍,所以並不會入其他文官那樣,把軍事看做是粗鄙武夫才做的事兒,所以一些古達軍事典故也編入書中,用來教導萬曆小皇帝。
應該承認,萬曆三大征的勝利,和張居正對他的教育是分不開的,那就是一旦確認戰事不可避免,那就要竭盡全力去取得勝利,哪怕投入再大。
只要獲得勝利,一切問題都可迎刃而解。
「至營,將軍亞夫持兵揖曰:「介冑之士不拜,請以軍禮見。」
天子為動,改容式車。
使人稱謝:「皇帝敬勞將軍。」
成禮而去。」
魏廣德還在那裡抑揚頓挫背誦著《史記》中的這一段,而朱翊鈞面前的書上,也正是摘錄的這部份。
講書,肯定要先把書完整的讀一遍,畢竟古代學習講究的是「識文」和「斷字」,沒有老師講,怎麼斷學生還真不好判斷。
畢竟這年頭,大明還也沒有標點符號。
後世國人熟悉的標點符號,起源於西方,1919年,胡適等人提出了《請頒行新式標點符號議案》,並在國語統一籌備會第一次大會上決議通過。
1920年2月2日,北洋政府教育部正式頒行新式標點符號,這標誌著中國第一套法定的新式標點符號的誕生。
此後,新式標點符號逐漸在中國得到廣泛應用,成為現代漢語書寫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但是,因此就以為中國古代沒有標點符號,其實也是錯誤的,而且發展其實也絕對不晚,而且也不慢。
當然,這樣的發展進程在清朝後並沒有繼續進行下去,因為在清朝的中後期,國內就已經接觸到西方的標點符號,一些學者認為非常有用並引入,還對古籍詳加注釋。
而胡適等人的提議,不過是將其正式化,成為官方文書的一部分。
漢字是記錄漢語的書寫符號,但在古代書面文字材料中是沒有標點符號的。
由於沒有標點符號,對同一段文字便有不同的理解,甚至會出現相反的結果,由於語言表達的需要,就逐步的產生了一些特殊的標記,此可理解為標點符號的前身。
漢朝的時候,就有人採用「離經」的方法,把文字之間斷開。
離經,即在兩句之間隔開一兩字來寫,或者用豎線、短橫線等標示句子的完結,但是使用上並不普遍。
西漢戴聖編纂的《禮記》說「比年入學,中年考校,一年視立經辨志」,而鄭玄注曰:「離經,斷句絕也」。
當時人們讀書,常在句旁劃「し」,作為一種助讀標記符號,這便是標點符號的萌芽。
東漢時,句讀的符號有「↓」和「、」兩種。
東漢許慎的《說文解字》中解釋「↓」為「鉤識也,居月切」,「、」則為「有所絕止,而識之也,主庾切」。
就是說,凡是文末可以停止的地方,就用「↓」來標記,文中有可以句讀的地方,就用「、」來標示,大略相當於今天的句號和逗號。
如果考慮到已經有了離經,其實「、」已經可以看做和現代書寫非常近似了。
到了宋朝,鉤號變成了圓圈,標形如「」,有大中小之分,人們採用圈點來標讀文字。
其實「」這個標記,在宋元明清的古籍中已經比較常見,甚至每章都能見到,只不過後世人大多不懂起含義。
朱熹在著《四書章句集注》時就是每章之前用大的「」,每句之後用「。」。
這稱為句讀,即在一句末完需停出打上個「、」,其作用類似現在的逗號,在全句意思已完之處畫一個「。」,作用同現在的句號。
這一時期還出現了段落號,用「v」或「∧」表示,畫在每段末尾字的右下角,甚至出現了「。。。。。。」「」這樣的密圈、密點加在字的右旁,強調句子的精彩部分。
這一用法,直到上個世紀20年代還在沿用。
到了明朝,隨著刊本的出現,又多了兩個專用號,即一個是在人名旁邊畫單直線「│」,一個是地名旁邊加兩直線「‖」。
而萬曆皇帝面前的書,自然就有上述標記,這也是為了讓小皇帝在後宮看書時避免出錯。
「漢文帝後元六年,匈奴入侵,漢軍集結應戰,周亞夫率軍屯兵細柳,漢文帝前往慰問,不料軍營的門都尉不開營門漢文帝非但沒有因此怪罪周亞夫,還稱讚周亞夫是「真將軍」。」
古文原本講完,魏廣德又用白話把故事簡述一遍,這有利於朱翊鈞明白故事全貌。
按照張居正原意,編入這一段,一是讓小皇帝對兵事有個初步了解,還有就是讓小皇帝懂的深明大義和知人善任,明白制度信仰的價值。
這對於大明朝的文官來說,還是很重要的,畢竟皇權至上的年代,文官行使的就是皇帝授予的皇權,沒有皇帝的信任,文官離致仕也就不遠了。
「周亞夫能夠嚴格遵守軍紀,即使是面對皇帝也不例外,這體現了紀律和規矩對於維護軍隊秩序和確保任務完成的重要性.
漢文帝通過這一事件認識到了周亞夫的才能和忠誠,這表明領導者應該善於發現和任用有才能的人,即使這意味著要面對一些挑戰。
同時,這也提醒上位者在與下屬交流時,應尊重和理解下屬的工作方式和規則,以建立良好的工作關係
周亞夫的行為,也體現了他對朝廷和皇帝的忠誠,上位者應該鼓勵屬下培養這種忠誠和責任感.」
進一步的解釋後,讓小皇帝能夠明白這個故事背後隱含的深意。
如果不是由將官口中說出,光是靠小皇帝自己琢磨,怕是在等幾年也未必能夠想到。
而現在通過經筵,小皇帝很容易就能通過故事體會到其中道理,這也就是「傳道授業解惑」的本意。
等課業講完,魏廣德讓小皇帝回去寫一篇感受,再把《勞軍細柳營》抄三遍,這就是今天的作業。
講罷,魏廣德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口乾舌燥的感覺頓時大減。
「老師,朕記得周亞夫結局好似不怎麼好?」
接下來閒聊的時間,小皇帝開口說道。
魏廣德點點頭,這個沒什麼好說的,周亞夫因被懷疑謀反,最終絕食而死。
「那陛下認為,若你是景帝,會如何對待他?」
魏廣德面露笑容,很平淡的問道。
「囚禁在府中,保留體面,畢竟"七國之亂"時,他確實立了大功勞。」
小皇帝思考以後說道。
「陛下認為周亞夫有罪?」
魏廣德笑問道。
「雖然朕也認為,周亞夫置辦甲冑或許真的是殉葬所用,但那又如何,朝廷有明文,禁止私藏甲冑。
他身為宰相
,當然知道此為律法,卻依然在府中收藏,自然有罪。」
小皇帝朱翊鈞一臉嚴肅說道。
魏廣德盯著朱翊鈞半晌,讓小皇帝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更多或許是覺得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的時候,魏廣德才哈哈大笑起來。
「陛下說的確實沒錯,周亞夫私藏甲冑一事兒,按律確實有罪,即便他辯稱是其子在操辦,他並不知情。」
實際上在古代,甲冑一直都是被視為戰略級裝備,私人家中是絕對不允許收藏的。
即便是大明的軍戶,家中也只能保存祖先留下來的甲冑,也就是鴛鴦戰襖或者曾經使用過的鎧甲作為紀念。
這種情況下,即便是武將家族能保留下來的鎧甲也不會很多,不夠區區數套而已。
這對於大明來說,當然不算什麼,畢竟大明軍卒的披甲率是歷史最高。
是的,大明即便是最差的衛所,披甲率也接近五成,而精銳邊軍的披甲率能夠高達八成以上。
不要認為大明軍卒大量使用棉甲,只有軍將才使用鐵甲,是不是棉甲防禦力不好,其實棉甲的防禦力相當優秀。
當然,這是指保質保量那種,偷工減料的不算。
十多年後的援朝戰爭中,數萬明軍就能擊退數十萬倭寇,其中可不僅僅是明軍火器優良,而正是明軍邊軍精銳的高披甲率,讓明軍能夠以一敵百。
事實上,當時中日戰爭中,明軍以火炮占優,而日軍則是鐵炮有數量優勢。
但是,日軍在「戰國」所仰仗的鐵炮,在面對明軍披甲士兵後威力大打折扣,用日本的話來說,就是「彈矢不能破」,甚至有記載,「箭也立不起來,刀也切不動」。
不僅是日本刀捅不進明軍盔甲,威力更大的竹槍也捅不進去,這可不是後世的段子手編造出來的,日本一些私人筆記中就有此記載。
當然,日本官方史料大家看看就好了,如「《太閤記》第15卷、《立花戰功錄》、《加藤家記》、《久國雜話》:碧蹄大捷,擊敗明軍百萬,斬首3萬8千餘」
好吧,指這一戰就把明軍援朝全部給殺光了。
實際上,萬曆援朝戰爭打了兩次,第一次大明出兵四萬,第二次出兵近十萬,共計十四萬人上下。
日本第一次出兵十五萬,第二次增兵至三十萬,豐臣秀吉投入了十萬預備軍和六萬衛隊。
至於最出名的「碧蹄館」一戰,大明參戰兵力五千餘人,遭到三萬到四萬日軍圍攻,戰後明軍傷亡兩千餘,其中當場陣亡二百多人,日軍傷亡五千餘,陣亡不詳。
而這一戰最明顯的就是,日軍武器對明軍殺傷力有限,明軍可以正面衝擊人數占優的日軍而勝。
可見,甲冑在古代戰場上的價值,那是非常大的。
周亞夫因為甲冑被治罪,其實不算冤,即便他有自己的解釋。
不過接下來他們的聊天,魏廣德就開始夾帶私貨。
「古人云:「天下雖安,忘戰必危。」
如今天下承平日久,武備廢弛,將官受制於文吏,不啻奴隸。
夫平日既不能養其鋒銳之氣,臨敵何以責其有折衝之勇?
自今望皇上留意武備,將官忠勇可用者,須稍假權柄,使之得以展布,庶幾臨敵號令嚴整,士卒用命。」
魏廣德侃侃而談道:「今士大夫有識者皆曰:"祖宗用刀尖上掙來的天下,今日被筆尖兒上壞了。且文武並用,乃長久之術。"
也就是俗語說的"文官把筆安天下,武將提戈定太平。"」
聽到魏廣德這麼說,小皇帝依舊是一臉嚴肅的點點頭,
好似是聽懂了一樣。
「老師,這是不是說要善於發現那些有本事的武將?」
片刻後,小皇帝開口問道,「就如同你把還是游擊將軍的馬芳舉薦上來,後來又看中俞大猷,還有戚繼光,現在又嘗試使用李成梁。」
聞言,魏廣德點點頭笑道:「馬芳是從一介小兵通過戰功逐步升遷上來,本身就證明其能力,只是不確定上限是哪裡,所以可以嘗試使用。
俞大猷則不同,以百戶身份立功獲遷成為總兵,戚繼光也在剿倭戰場上履立奇功,李成梁也是類似。
不同的是,俞、戚二人在南北都有實戰功勳傍身,證明自己的能力,而李成梁只有遼東一地功勞,所以此次去西南,也是對他能力的一種考驗。
而我要告訴陛下的就是,要從兵部文書里發現可用將才,並嘗試使用,給他們表現機會。
一旦確認可用,陛下可就要把人護好了。
畢竟,朝廷無論何時都必須有可領兵出戰的將領,才能保證長治久安,單靠文官是不行的。」
其實明朝並不是沒有武將,即便是崇禎年間也是將星璀璨,只是沒有得到重視,先後凋零,到最後淪落到亡國的命運,讓漢人接受異族三百年奴役。
萬曆皇帝當然明白魏廣德提醒的意思,「把人護好」,可不就是針對文官嗎?
不過他還是有些不明白,等魏廣德回內閣後,他才問左右道:「魏師傅之意,蓋謂為治固當用文,也要用武」
「先生也是文官,卻不護短,欲為朝廷保護武將,修整武備,真可謂公忠報國者矣。」
今日當值陳矩當即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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