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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2召回高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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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廣德哪裡知道,現在朝中不少官員人心思動。

    不是為了升遷,而是在考慮要不要避禍,在高拱入朝前先離開朝堂,以退為進躲一段時間再說。

    起這些心思的人,當然都是隆慶元年時為徐階站台,反高拱的那些人。

    官職低微的還好說,而那些各部院的急先鋒,此刻都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般惶惶不安。

    歐陽一敬要是知道了,也只能在心中案子感慨「吾道不孤」,和他起一樣心思的人還真不少。

    楊博,這位以知兵聞名的官員,歷任宣大總督、薊遼總督、兵部尚書和吏部尚書的高官,少師兼太子太師,面對即將回朝的高拱都選擇了退避三舍,更遑論其他人。

    而乾清宮裡,隆慶皇帝在御書案前寫好一份詔書,直接遞到身旁肅立的太監騰祥手中。

    「送到內閣,讓他們擬旨,用印發出去。」

    「遵旨。」

    畢竟是詔書,騰祥急忙90度彎腰躬身,雙手高舉從隆慶皇帝手中接過拿到詔書,隨後起身快步出了宮殿前往內閣。

    不管心裡千般不甘,騰祥也不敢忤逆皇帝的心意,還得樂呵呵的接受皇命去跑腿。

    先前皇帝書寫的時候他從旁就已經看得分明,詔書里就一句話,「起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高拱以原官署理閣務兼掌吏部事。」

    內閣魏廣德值房,此時魏廣德看著手裡的一份禮部奏疏有些唏噓。

    倒不是什麼大事兒,不過這還是第一次落到他手裡,表彰各府縣上報的節婦,禮部核准其中十一人,現上報朝廷欲擬詔予旌。

    魏廣德簡單瞟了眼名單,河南孟津縣生李濟眾妻孫氏,直隸昌黎縣民齊道妻王氏,山東定陶縣生員孔彥弼妻喬氏一門雙節者.

    拿出下紙條,在禮部奏疏上票擬,然後就放到一邊,等會兒就叫人送走。

    詔旌節婦,其實就是後世所說的立貞節牌坊,用聖旨表揚節婦,宣傳教化世人遵守禮教。

    這也算是禮部的常例了,每年都要在年前選出一批下旨褒揚。

    就在魏廣德拿起下一份奏疏還沒來得及打開來看的時候,門前人影一晃,有聲音傳了進來。

    「善貸回來了嗎?」

    「殷閣老,魏閣老已經回來了,現在正在值房裡辦公呢。」

    「那行,沒你的事兒了,我進去找他有事。」

    說著,就有人進門。

    「正甫兄。」

    魏廣德抬頭看到殷士譫進門,急忙起身拱手道。

    「善貸,陛下那邊的事兒辦完了?」

    先前隆慶皇帝宣魏廣德去乾清宮,消息自然在內閣里傳開了。

    好吧,就算是宣別人覲見,蘆布這小子也會馬上給他通報。

    這年頭,大家做的其實都一樣,對內閣里一點風吹草動都關注的緊。

    「其實也沒什麼事兒,以前陛下交代的差事兒,最近不知怎麼又想起來了,這不,連續兩天都在問我。」

    魏廣德一臉無奈道。

    「什麼事兒?還催上了?」

    殷士譫也是好奇問道。

    「宗室。」

    魏廣德只是答道。

    「呃,那幫不了你。」

    宗室的事兒麻煩,朝中大臣都知道,殷士譫一聽隆慶皇帝吩咐魏廣德的是關於宗室的事兒,立馬就熄了火。

    「正甫兄來我這裡是.」

    說了半天,魏廣德還在好奇殷士譫跑自己這裡來做什麼?

    難道是辦公辦累了,跑自己這裡消遣消遣,聊上幾句?

    不過先前在門口說的是找自己有事兒,倒是有些奇怪。

    「你看我這腦子,都忘記來的正事兒了。」

    殷士譫一拍額頭笑道,隨即伸手從袖中摸出一份奏疏,「你看看吧。」

    「哪兒上的?」

    魏廣德伸手接過,不過還是問道。

    「六科要奏報陛下的,倒是不需要我們票擬。」

    殷士譫答道。

    「哦。」

    魏廣德隨口答應一句,就指指旁邊空椅子示意殷士譫坐下,自己也坐下翻開奏疏看起來。

    「刑科給事中舒化謹奏:皇上以部院政事屬廠衛密訪,百官提心弔膽,不知所措。

    今以權歸廠衛,萬一人非正直,事出冤枉,由此以開羅織之門,是非顛倒,忠良被害。

    皇上委之廠衛,廠衛必托之番校,此輩貪殘,人心憂危。

    望皇上收回成命,以安民心。」

    刑科給事中舒化的奏疏,看過之後魏廣德倒是一下子想起來前兩天張居正說的話。

    「張叔大授意舒化寫的?」

    魏廣德開口就說道。

    「這我哪兒知道,不過那天我們倆都在,叔大說過這事兒,沒想到今天就收到這個,所以拿過來給你看看,想想他是怎麼個意思。」

    殷士譫答道。

    魏廣德只是想想,也是想不明白其中的蹊蹺,於是就搖頭說:「興許是門下誰被廠衛拿住小辮子了?

    至於其他的,我還真想不出來。」

    聽了魏廣德的話,殷士譫就是皺眉,問道:「你和他不熟?」

    「算不上熟悉,舒化雖然也是我老鄉,可他生在浙江長在浙江,他父親是以舉人功名得了浙江東陽教諭,所以和江西這邊的都不算很熟。

    雖然我們老鄉宴席的時候也會請他,可也就是說說場面上的話,沒有深交。」

    魏廣德這下算是明白殷士譫找自己的原因了,他看到舒化的上奏,想到他是江西人,就以為此事是他授意的,所以跑來問問,畢竟前兩天張居正才在他們面前提過這事兒。

    「這種奏疏上了等於沒上,我哪會讓人做這種事兒。」

    魏廣德搖著頭笑道。

    「這麼看來,前兩天叔大的話,可能只是無心之舉。」

    殷士譫想想才說道,「或許下面真有人對此事議論,他也是聽到消息隨口一說。」

    「或許吧,不用管它,陛下才不會蠢到撤回廠衛,那和瞎眼斷爪的老虎還有什麼區別。」

    魏廣德隨口就說道,不過剛說到這裡表情就悚然而驚,隨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怎麼,善貸是想起什麼來了?」

    殷士譫看到魏廣德表情的變化,當即不解道。


    「正甫兄還記得去歲冬至祭天那日的事兒嗎?」

    魏廣德忽然說起去年的事兒,殷士譫一時沒弄明白,隨即搖頭。

    魏廣德看到殷士譫沒有想起來,於是笑道:「去歲冬至郊天,聞帝咳聲,推論陰陽姤復之漸,請法天養微陽,詞甚切直。

    不過第二天,陛下下詔卻說災眚洊至,由部院政事不修,令廠衛密察。

    之後廠衛有段時間不消停,常常跑到部院查問政令,當時我們去和陛下說了,陛下也讓廠衛不要干擾部院辦事。

    我記得當時舒化就說過,廠衛徼巡輦下,惟詰奸宄、禁盜賊耳。

    駕馭百官,乃天子權,而糾察非法,則責在台諫,豈廠衛所得干。

    今命之刺訪,將必開羅織之門,逞機阱之術,禍貽善類,使人人重足累息,何以為治。

    且廠衛非能自廉察,必屬之番校。

    陛下不信大臣,反信若屬耶?

    當時就有人附和,打算聯名上奏,不過被我勸下來了,之後我們就覲見陛下的時候提了此事。

    這封奏疏,估計是部院官員和番校又起了矛盾,所以假用刺探之名。」

    「這件事兒,你一提我倒是想起來了。」

    殷士譫笑著點點頭道。

    「他是刑科給事中,估計鬧出矛盾的不是刑部就是大理寺。」

    魏廣德這會兒有些篤定的說道,「回頭找人查查,看是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院子裡一陣喧鬧,似是有人進來,外面的閣員都在向他打招呼。

    進了內閣能夠有這麼大排面的人可不多,除了六部尚書,也就只有宮裡的幾個大太監。

    魏廣德和殷士譫對視一眼,都是起身走到了門口往外望了一眼。

    果然,一個穿著不知是飛魚服還是蟒服的大太監已經走進了李春芳值房,因為只是背影,魏廣德和殷士譫倒是都沒認出來人是誰。

    不過這時候,往外張望的蘆布回頭看見門口站著的魏廣德和殷士譫,急忙就走了過來。

    「剛才是誰來了?」

    魏廣德開口直接問道。

    「是內廷騰祥騰公公,直接就進了首輔大人值房。」

    蘆布答道。

    「知道了。」

    魏廣德只是和殷士譫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瞭然的神采,不過還有一絲不甘。

    大太監來內閣,除了帶皇帝的手詔基本就沒其他事兒了,要是宣召某人,一般都只是隨便派出一個御前太監就行,才不需要他們這些大太監出馬。

    果然,不多時,騰祥就從李春芳值房裡走了出來,李春芳也陪著出房門,相互又行禮後,騰祥這才大步離開。

    而李春芳只是看著人走遠後,轉身就對身旁之人吩咐兩聲,人就往旁邊陳以勤值房方向去了。

    「來了,終歸還是來了。」

    殷士譫開口道。

    「是啊,不過這次陛下也是真夠有耐心的。」

    魏廣德接話道。

    果然,不多時就有人來通報,說首輔大人有請。

    其實擬旨是小事兒,不管是李春芳還是陳以勤,都是既擅此道。

    不過,李春芳還是選擇召集內閣所有閣臣,其實也是給大家通個氣,讓人知道陛下下旨的消息。

    等魏廣德和殷士譫到的時候,陳以勤已經到了裡面,而張居正也是先一步到達。

    畢竟張居正可比他們入閣時間早,所以值房更加靠近首輔值房。

    「看看吧,陛下讓內閣擬旨,原職召回高拱。」

    李春芳見魏廣德也到了,就把剛從騰祥手裡拿到的詔書雙手交給旁邊的陳以勤。

    陳以勤也是伸雙手接過來看了眼,隨後就開始在幾位閣臣中傳遞,最後才從殷士譫手中又回到李春芳手裡。

    不得不說,高拱的聖心高,以武英殿大學士的身份回閣辦事,直接就是和陳以勤相同的地位。

    只不過次輔依舊是陳以勤,只是從現在入閣時間算,而不是第一次入閣的時間。

    只是就算如此,高拱的地位也超過了張居正,至於魏廣德和殷士譫也都往下退了一位。

    對於高拱這樣的插隊行為,雖然魏廣德心裡不舒服,可也沒辦法,畢竟是皇帝的意思。

    「此詔書由逸甫草擬吧,擬好就轉交司禮監。」

    李春芳開口說道,「這道旨意拖了一個多月,總算還是下了。」

    沒人幸災樂禍,臉上盡都是苦笑之色。

    在他們離開後,皇帝下詔召回高拱的消息就飛速從內閣里傳了出去,霎時間震動朝野。

    即便已經有了預期,可對官場的衝擊還是顯而易見的。

    一些人感到揚眉吐氣,大聲叫好,這些人當然就是高拱的好友和門生。

    而另一些人則是垂頭喪氣,如喪考妣。

    當然,更多的還是覺得無所謂的,他們有參與倒拱,但因為不是急先鋒,只是跟在別人身後衝鋒的。

    這些人也看得通透,就算高拱回來報復,也只會選擇那些各衙門裡帶頭的,而不是他們。

    法不責眾,不管是對上還是對下,都是適用的。

    六科是當初和高拱斗得最厲害的,所以其中許多人都惡了高拱。

    可想而知,高拱回朝的第一個打擊對象,很可能就是針對六科的人。

    此時,六科里不管是那間房,屋裡的氣氛都很壓抑。

    雖然內閣草擬的旨意還沒有送到六科,但是大致的情況還是傳出來了。

    他們的消息渠道當然不是內閣,而是內廷,乾清宮裡直接傳出來的消息。

    皇帝的手詔,看到的人可不少,所以高拱原職召回的信息最開始就是在宮裡流傳開,而在皇宮裡的衙門就是六科和內閣,自然很容易就收到風聲。

    「唉,可惜當初沒有想辦法治高肅卿之罪,讓他有了東山再起的機會。」

    許多人心裡不由自主想到。

    只是這也只能是想想,不說高拱和隆慶皇帝的關係,就是徐階也不會願意這樣下死手,那只會把他和皇帝的關係推向更加極端。

    徐階不是笨蛋,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

    功成之後全身而退,未嘗沒有其中緣故。

    若當初真把高拱整死,隆慶皇帝怕是不會輕易放過他。

    六科中人都是沉默不語,只有兵科給事中歐陽一敬心裡發苦。

    雖說當初在魏廣德家裡話說的硬氣,可真到要上致仕摺子的時候,心裡還是有濃濃的不甘。

    可是想到高拱為人,當初新舊皇帝交替之際,一些得罪過高拱的人可是被他整的很慘,幾乎就是窮追猛打,剝奪功名就算是燒高香的情況來看,要是能這樣暫時退出官場,貌似也是不錯的選擇。

    散衙後回到家中,歐陽一敬就在書房翻出當初寫的奏疏再次檢查起來,準備明日就遞交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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