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4應天巡撫海瑞(1 / 1)
「就當一步閒棋,海瑞不刻意針對徐閣老,自然就不算對不住他。
可若海瑞也覺得徐閣老家有些過了,則可直接讓張叔大和高肅卿在內閣鬥起來。」
陳以勤開口,一錘定音。
在陳以勤府上,陳、殷、魏三個人總算想出一個不算辦法的辦法,用來分裂高拱和張居正這兩個可能存在潛在聯合的對手。
雖然辦法並不算周密,但終究是對海瑞的一種考驗。
到底是沽名釣譽,還是清正廉明,把人弄到應天府去一試便知。
魏廣德在回府的路上,隱隱感覺此事怕就因此成了。
為什麼?
後世海瑞名氣太大,若是這次海瑞繞過徐階,那就是污點,他洗刷不掉。
有了污點,他就不會有後世的名氣。
又想到依稀的那點記憶,好像就有海瑞斗徐階的歷史。
好吧,其實魏廣德都在懷疑,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到了後世,後人會怎麼評說自己?
奸臣?忠臣?庸臣?或者其他什麼.
不過有一點魏廣德還是很清楚,那就是最後真鬧起來的話,可就得想辦法模糊海瑞去應天府的時間,因為他好像看過寫海瑞和徐階的文章,裡面說的就是海瑞是高拱派到江南去膈應徐階的。
雖然現在皇帝要召回高拱的旨意並沒有發出,可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高拱,還真是個絕好的甩鍋對象。
以後事兒真辦成了,就想辦法把責任推到高拱身上,就說高拱要報復徐階,所以派清廉正直的海青天去江南,借刀殺人。
魏廣德不想自己的名字在後世被人罵作奸邪小人,所以一些不好聽的事兒最好推到別人身上,自己只能背負光明正大、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兒。
第二天一早,殷士譫就找出那份江南奏疏,似模似樣的拿出來找閣臣們商議,要在朝中選出一位治水大家前往江南。
李春芳值房裡,魏廣德也是假模假樣的說道:「我記得當初跟著工部朱尚書一起治水的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潘季馴是這方面的行家,以僉都御史掛應天巡撫處置江南水患,倒是合適。」
「潘御史現在不在朝里。」
陳以勤開口說道。
「啊?」
魏廣德裝作納悶,「去年不是已經病好回朝了嗎?我記得黃河新河工成,從右僉都御史升了右副都御使,難道還沒好?」
「丁憂,其母病故,現在潘御史回鄉丁憂。」
李春芳也開口說道。
明朝的官員缺實幹家,對水利熟悉的官員則更缺,即便是工部也是如此。
潘季馴似乎也是因為對水利很喜歡,所以才主動學習這方面的知識,只不過他當初一路走的就是刑部的官職,之後也是從大理寺轉遷都察院。
不過在嘉靖末年黃河水患愈演愈烈之時,他還是挺身而出和工部朱衡一起承擔起治理水患的責任。
雖然兩人政見不合,可朝中由此也知道,兩人其實都是懂水利的。
「奏疏里所提吳淞江、白茆河等河道,堤岸有坍塌,已經到了不得不重建的時候了,否則大河兩岸萬畝田地可就危險了。
這次去應天府的人,不僅要會治水的能臣,還得懂水利,順便把周圍的灌溉渠也一併修整一遍。
興修水利興修水利,你們看誰合適?
若是沒有合適的人選,不妨讓吏部查查,由他們舉薦。」
李春芳又開口說道。
「讓吏部查查也好,看看朝中這方面的人才。
治水乃是大事,總不能讓朱尚書親自去主持吧。」
張居正也是開口說道。
「那我就寫條子,讓吏部查查看。」
殷士譫開口說道。
「一事不煩二主,就由正甫來做這個事兒,吏部拿出名單,我們在合計合計就上報吧。」
李春芳說到這裡,看了看陳以勤,見他點頭,又看了張居正、魏廣德,兩人都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於是就這麼定下來。
又是一天過去,吏部那邊才回了話,文書上只列了一個名字,通政司左通政使海瑞,文中詳細列舉了海瑞在淳安縣和興國縣都有興修水利開墾荒地的做法,而且到現在十餘年,這些工程都還一直在使用,並沒有出岔子,算是造福一方百姓。
吏部,雖然現在尚書還是楊博,不過這裡可是魏廣德和殷士譫都呆過的地方,手下還是有人的。
而且現在的楊尚書年歲大了,身體也愈發不好起來。
說起來,他也是從邊鎮待了好些年,身上暗疾不少,所以近日已經少有理事,這才讓魏廣德和殷士譫有了能夠操控吏部名單的機會。
否則,楊博那一關,未必那麼好過,至少不會只列出海瑞這一個名字,讓內閣議無可議。
殷士譫拿著吏部文書就去了李春芳值房,把文書交給他看。
「海瑞。」
海瑞現在名氣是真的大,一是當初給嘉靖皇帝上《治安疏》,差點丟掉性命,他在家裡備上棺槨一事早就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還擴散到大明其他地方。
二就是他的出身,以舉人身份已經位列朝堂四品大員,這在以前也是很難想像的。
明初這樣的官員還有機會冒頭,可是大明建立早已過百年,舉人已經很難有出頭之日,所以大多能做到七品就算到頭,混得好的也就是六品頂天。
不過大家也知道,海瑞升遷的主要原因還是第一條,之後的升遷也是因為有清流的造勢。
好吧,四品官員已經不在吏部可以左右的範圍內,當初報上來時,內閣也不好說什麼,只能認了,也算是對他上《治安疏》的褒獎。
「來人,請幾位大人來我這裡議事。」
李春芳並沒有打算自己就把人給定下來,還是打算召集內閣閣臣商議下,說是通個氣也行。
明代應天巡撫權勢尤重,官職全稱「總理糧儲提督軍務兼巡撫應天等府」,是明朝時期在南直隸的南部地區設置的巡撫,管理當時全國糧儲稅賦最重之地。
應天巡撫宣德五年始置,負責督理江南地區糧儲,初以侍郎等官任之,景泰後定以都御史出任,嘉靖時加提督軍務銜,統領軍民抵禦倭患。
轄區屢有增減,最大時下轄應天、承天、蘇州、松江、常州、鎮江、太平、池州、徽州、寧國、安慶十一府以及廣德一州。
應天巡撫早期駐南京,借居會同館,成化時另建公署,遷出會同館。
嘉靖後,每遇風汛則駐蘇州,稱行台。
而到了萬曆年間,應天巡撫官署也曾回遷南京句容,後又搬回蘇州,來來回回變動數次。
歷史上也因為管轄範圍和駐地的變化,所以史料上對此官職記載也是五花八門,除了應天巡撫外,還有蘇州巡撫、蘇松巡撫、南畿巡撫、江南巡撫和吳撫。
稱吳撫,是因以蘇、松為中心的這一地區為古代的吳國和吳郡之地,時人也習稱蘇州府為「吳郡」而得名。
但不管怎麼說,應天巡撫雖名為巡撫,可因有「提督軍務」四個字,其實質已經和總督齊平,可看做封疆大吏。
「吏部報上來的是海瑞,通政司左通政,大家議一議,可否?」
李春芳等人來齊後,把吏部文書交給陳以勤,然後傳遞下去,等眾人都看完後,他才開口說道。
陳以勤、殷士譫和魏廣德自然都表示沒有異議,這事兒本來就是他們在暗中操縱,到這個時候要是出言反對才是腦袋進水。
搞這麼多,還要通過吏部文書來舉薦,目的還不就是為了不引起張居正的注意嗎?
所以,在他們表達了意見後,三人都齊齊看向張居正那裡。
而張居正也在思考此事。
說起來,應天巡撫官職雖然重要,算是京官,可是畢竟是外放出去的,對朝局影響有限。
張居正很想從自己派系中找人出任,可說道疏浚河道、興修水利,貌似也缺乏這樣的行家。
他倒是沒往松江府去想,沒發現此事其實劍指徐階,因為魏廣德等人做的太隱蔽,根本就不容易發覺。
而且,就現在海瑞和徐階的關係,張居正也沒有意識到海瑞過去會對他老師徐階不利。
畢竟當初保海瑞性命時,作為內閣首輔的徐階可是衝鋒在前。
事實上,就在當下,除了因為有魏廣德這個異類,多多少少有點印象,記得海瑞到了江南後就把矛頭指向徐階,任何京官,特別是那些官場老油條們,是決計想不到會發生這樣「恩將仇報」的事兒來的。
雖然魏廣德提示了海瑞這個人有鐵面無私的一面,可其實陳以勤也只是把這次動作當做一步閒棋,而並沒有給予多大的希望。
張居正看不到才是正常的,要是真意識到了才叫不正常。
陳以勤、殷士譫和魏廣德都不反對,張居正也只是想了想,覺得確實沒有人可以舉薦,於是也很乾脆的點頭。
「海瑞去江南任應天巡撫,那都察院給他什麼職位合適?」
張居正考慮的是派出去的身份問題。
海瑞現在是正四品官位,對應的是都察院僉都御史銜,不過應天巡撫只有四品,這個看上去就有些寒酸了。
大明巡撫中,第一巡撫肯定是順天府,以往都是高配,往往加銜會達到二品,和尚書一個等級。
不過就大明的制度,應該巡撫屬於臨時官職,任務完成就要回京,所以並沒有明確的品級。
巡撫是幾品,那得看他掛什麼銜。
比如掛僉都御史銜,那就是四品巡撫,掛副都御使或者侍郎銜,自然就是三品巡撫,掛尚書銜的則為二品。
只不過明朝之後的清朝才給巡撫定了從二品的品級,所以對後世人來說覺得明朝的巡撫有時候品級很混亂,一會兒是個四品巡撫,一會兒又冒出個三品巡撫甚至更大的,無所適從。
「左通政是四品,自然就是僉都御史為好。」
殷士譫聽到張居正的話,則直接說出自己的看法。
說實話,他並不喜歡推薦的這個人,畢竟海瑞是舉人出身,但是現在他的官職卻已經達到許多進士畢生都無法達到的高度。
也不知道張居正為什麼會問出這個問題,或許這也是他一生謹慎小心使然,只是做個試探,看看一向被人稱為剛直不阿的海青天是否也投靠了他人。
聽到殷士譫沒有給海瑞升品級的打算,張居正就點點頭,表示自己也同意他的話。
張居正和殷士譫都表態,魏廣德也開口道:「海瑞雖然在通政司做的很好,可畢竟功勞沒有達到要升遷的地步,僉都御史巡撫應天,也是可行的。
待他將江南河道治理好,再升品級才能讓其他人心服。」
「首輔大人,你看呢?」
三個閣臣都表態,陳以勤扭頭問起首輔李春芳。
「你也是這個意思?」
李春芳看著陳以勤問道。
陳以勤點頭。
「低配就低配吧,先讓他以僉都御史巡撫應天十府。
至於品級,待河道和水利都治理好了,再奏請陛下升遷。」
李春芳見大家意見統一,自然不會有其他想法,於是就把海瑞的品級定了下來。
應該說,海瑞這次只是轉遷,並沒有升官。
不過從無所事事的通政司調任應天巡撫,其實在官場人眼中還是升職了,大大的升職。
應天巡撫可是實職,不是左通政這樣沒什麼權利的職位。
內閣達成一致,草擬的奏疏當天下午就送到了司禮監,等待隆慶皇帝批覆。
臨近散衙時,陳以勤和殷士譫來到魏廣德的值房。
他們過來,自然是魏廣德邀請而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兒。
「這是今天下午才送來的,江西對一條鞭法這半年來的總結。」
魏廣德把手裡這份奏疏遞到陳以勤手中,看完後又傳閱到殷士譫手裡。
「善貸,伱這是何意?」
陳以勤看到殷士譫看完後,於是開口問道。
「年初浙江等地就有奏疏上來,也希望恢復一條鞭法,不知逸甫兄可還記得。」
陳以勤點點頭,「浙江常年都是用此法徵稅,不過陛下下旨停罷,那些地方也只好放棄此法。
知道江西重新恢復,自然會上奏,希望朝廷能准許他們也恢復原法。」
「是啊,今日我看到此奏疏,打算將其登上邸報。」
魏廣德開口說道。
「登邸報?這有何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殷士譫還沒反應過來,不過陳以勤已經指著魏廣德笑道:「你啊你,真是,那就等海瑞接旨後登報,讓他知道。
其實他就在通政司,或許比你我還早一步就知道此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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