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8登萊水師(1 / 1)
「南洋水師戰船能夠運載那麼多人馬過去嗎?」
這其實才是張居正關心的話題,一萬人渡海,可不是小事兒。
如果,南洋水師已經能夠保證萬人大軍數天的渡海之旅,那是不是說明水師已經不需要再多撥付經費了?
這筆銀子,是不是可以收回朝廷來做點別的事兒?
魏廣德也不是傻子,聽到張居正的問話,就多少猜測出來點什麼。
畢竟,就在剛才,他還在考慮那五萬兩銀子的事兒,擔心被朝廷挪用了。
大明的戶部,是真的缺銀子。
當即,魏廣德看向張居正,對視他的目光說道:「說起這事兒,我這兒還有個想法,只是還不成熟,既然已經說到這裡,不妨我就說出來,大家議一議。」
說到這裡,魏廣德嘴角掛出一副笑容說道:「漕糧海運之事,之前因為南洋水師有大船的原故,所以都是安排南洋水師北上,護送漕糧。
可南洋水師也有自己的事兒,比如護衛浙閩粵海域安寧,勞師遠征,對南方沿海府縣也是一個威脅。
我之前查閱了兵部文檔,看到登萊還有水師一支,只不過這些年缺乏支持,水師戰船老舊,不堪大用。
既然南洋水師有自己的差事兒,朝廷不妨現在把目光關注登萊水師。
我是這樣打算的,南洋水師既然是南洋,那將來必定是要南下。」
說到這裡,魏廣德又看了眼呂調陽,於是繼續說道:「去舊港看看那邊是什麼情況,不然隨著夷人大舉進入南洋,南洋諸國怕是早就忘了我大明天朝上國。
做為宗主國,也應該關心下周圍番邦,看他們有沒有被夷人欺負,為他們做主,不能老是讓他們來朝貢,而我們什麼也不做。」
聽到魏廣德這麼說,張居正和呂調陽忽視一眼,心裡多少就有了猜測。
果然,魏廣德馬上繼續說道:「南洋水師下南洋,需要的是稍大些的戰船,還有新式炮船。」
對於讓大明仿製海戰更有威力的西洋蜈蚣船,魏廣德直接讓兵部和工部用「新式炮船」來稱呼,至少不讓人一聽就知道又是舶來品。
「南洋水師船隊中一些不適合遠洋的戰船,還有那些小號福船,我打算由南洋水師劃撥到登萊水師去,以登萊水師為骨幹打造北洋水師。
一南一北,護衛我大明海安寧。
北洋水師的任務,除了保護北方沿海府縣安危外,也可做為出使朝鮮、溝通遼東之用。
當然,每年護衛漕糧海運的任務,也有北洋水師去做,漕司和工部,每年為北洋水師撥銀,打造大型運輸船。」
魏廣德說完,就注意到張居正眉頭皺了起來。
「善貸,這打造南洋水師,朝廷撥銀不多,大部都是浙閩粵省為了海疆安寧撥款,你這新打造北洋水師,北部沿海府縣怕是不願意多拿銀子出來吧。
且南方富庶,出些銀子保平安,他們自己也願意。
可北方倭患不似南方,這造船的銀子,怕不是大部分都要朝廷背負。
如今戶部的情況,可是捉襟見肘,哪裡還有銀子撥付。」
張居正開口就訴說戶部難處,也點出南洋水師經費來源不在朝廷,而他口中的北洋水師,貌似就要朝廷出大頭,這怎麼能行。
「工部和漕司,不會拿不出運漕糧的造船銀子的。」
魏廣德只是淡淡開口道:「至於大型戰船,可由南洋水師汰換下來的戰船,畢竟北方沿海威脅確實不大。」
每年工部和漕運衙門都有專款造漕船,現在不過是把造漕船的銀子改支造海船,魏廣德不覺得有難度。
「這樣,南洋水師也可以專司南洋之事,而不必擔心北方海域安危。
大明水師一分為二,也可保南北平衡,不至於南洋水師權利過大,畢竟多了北方水師的約束。」
魏廣德繼續說道。
「山東布政使司之前就曾上奏,說一省之力維持登萊水師,頗有些支應不上。
當初組建登萊水師,一是備倭,二是為了和遼東的來往。
現在這兩條貌似都不需要了,何必還要組建更大的水師船隊。」
呂調陽終於還是出聲,表達反對的態度。
他是廣西人,自然對大海沒什麼嚮往的,其實絕大部分明朝官員都只看到眼前的陸地,而忽視海洋。
畢竟,如果在這個時代拋出《海權論》,或許除了在歐洲那些已經通過殖民獲得利益的國家外,大多都不會接受。
在他們眼中,大海也是危險的,而讓他們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出海的原因,則是海外無數的金銀香料,他們需要這些財富。
而大明呢?
貌似缺銀子,但是他們卻不會從海外掠奪財富,所以搞海貿朝廷利潤不大,並沒這方面的心思。
而那些通過海貿發家致富的家族,也不願意讓更多人參與其中,相互聯絡,刻意打壓開海派,好幫他們壟斷到手的銀子。
那些內陸官員,就是這些沿海海商們重要的支持對象,由他們幫助在朝中發聲,還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畢竟,海貿利潤很大,沿海許多人都知道,若是沿海官員出聲,則容易被人詬病。
魏廣德沒接他的話茬,這時候他只是低頭好似在沉思。
顯然,這幅作態就是不想和他們多說,畢竟不管是張居正還是呂調陽,貌似都不支持他的主張。
看到魏廣德的反應,張居正和呂調陽就知道,這是魏廣德提前知會他們,並沒有要和他們商議的意思。
想想也是,組建北洋水師涉及到的衙門,無非就是工部、兵部和漕運衙門,而這三個衙門的掌印部堂,貌似都是他那邊的人,就算他們想要插手反對,怕是也難成事。
想到這裡,張居正不免多看了魏廣德一眼。
當初魏廣德放棄戶部、吏部等衙門權利的爭奪,只報住工部和兵部,看來是早就有打算的。
工部的銀子雖然沒有戶部多,可實際上權利和油水也是不小的。
到這個時候,張居正有點後悔,當初魏廣德提議王宗沐出任漕運總督時,他沒有強力反對。
知道那是魏廣德為爭取漕糧海運而欲拿下的位置,又見到他對此策的堅持,當時張居正選擇了退讓。
沒想到,魏廣德拿下漕運不夠,還和水師搭上邊。
想到水師,張居正不免多看了他一眼,有些吃不准魏廣德真實想法,難道他真要拉著大明水師去南洋,恢復舊港宣慰司?
因為大明除了從海外獲得香料、寶石外,貌似並沒有什麼值得期待的東西,倒是要朝廷大筆投入銀子打造大船,所以戶部算賬後,一致認為是虧本的買賣。
而那些帶回來的香料,當初折成俸祿發放,還銀子百官極為不滿。
所以,從那時起,明朝的官員們私底下其實一直判定了出海的死刑。
張居正不是沒聽說過海貿利潤很大的話,可更知道海貿危險性也很大,所謂利潤和風險是正比關係。
雖然他並沒有什么正比、反比的概念,但大概意思還是知道。
與其冒著喪命的風險賺大錢,不如安安心心賺小錢自在。
至於他謀劃的,冒天下之大不韙進行的朝廷改革,其實也是不得不為之,因為再不調整朝廷政策,大明朝廷就真堅持不下去了。
讀史書可以了解王朝興衰,他張居正正是看了史書,知道大明繼續走下去,一成不變的話,衰亡就只是時間問題。
不打算這時候和魏廣德爭議了,張居正只是瞟了眼呂調陽,打算下來找機會和呂調陽商量,怎麼擠壓魏廣德的權利,特別是把那幾個衙門的權利收一些回來,不能任由他把這些衙門串聯到一起,讓他這個內閣首輔都難以駕馭,感到棘手的麻煩。
這次閣議,幾乎沒什麼成果,大家的態度都不容易說通。
魏廣德更多的其實還是打預防針,免得在他行動是時候,兩個閣臣因為驚訝而反對。
給他們時間讓他們思考,至於要不要爭取他們的支持,魏廣德覺得不急。
不管是下南洋還是組建新式陸軍,貌似都不是很急的事兒,反正都已經起步了。
水師和陸軍都有了,只需要慢慢擴大規模就行,這也需要時間讓他們成長,而且他還需要的就是等待一個契機,一個發兵南洋的機會。
朝廷的當務之急,還是攘外必先安內,遼東戰事才是迫在眉睫的事兒。
此時黃海海面上,一支高掛著日月旗的龐大艦隊繞過了山東半島,航向由北轉向西方繼續前進。
船隊中間一條巨大的福船上,一個穿著從一品官袍的將官正在眺望遠方。
不多時,一條小船快速划過來,靠在大福船旁,有人放下纜繩,船上之人順著纜繩爬上大船,就急匆匆進入船艙,順著樓梯快步到了福船樓台上。
「大帥。」
來人站在那官員身後,躬身施禮道。
「那些漕兵可有異常?」
那將官回頭看了來人一眼,出聲詢問道。
「稟大帥,現在那些漕兵都很老實聽話,看不出有什麼。
末將已經吩咐他們小心觀察了,若有異常,立即發信號,招呼附近船隻過去。」
那將官急忙抱拳道。
「嗯,去年那事兒透著古怪,我思慮半天,沉船無聲無息,最大可能就是有人鑿穿船底出的事兒。
此次運載的漕糧,大部分是要運到遼東去的軍糧,絕對不能有差池。」
那將官這時候才轉過身來,正色說道。
一張被太陽曬得黝黃的臉,不是俞大猷又是誰。
「每條船上我都安排了咱們幾個兄弟,都是身手極為犀利之人,絕對不是那些漕兵能對付得了的。」
那將官是俞大猷身邊的親衛頭領,此次為了保證五十萬石漕糧安全送抵天津,為了防止去年的事兒再次發生,俞大猷把自己的親兵和長期跟隨他上戰場出生入死的手下都分派到漕船上,目的自然就是監視。
若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還發生意外,俞大猷絕不會輕易放手。
去年那些沉船的官軍,逃出來的還被安頓下來。
而他知道消息的時候也是事後數月,自然不好繼續追查。
說到底,漕司那邊都以此結案,他一個外人,當然是不能插手進去的。
這次不同,他是這支船隊的主將,自然對這裡所有人都有了生殺大權。
「大帥,先前船隊轉向,成山衛的海巡船曾靠過來詢問,還問要不要靠岸休息。」
那親兵首領又小聲說道。
「船上糧水充足,就不停靠了。」
俞大猷搖搖頭,轉過身看向前方海面,不過腦海中卻在勾畫著附近的海圖。
成山衛是山東最靠近東面的衛所,船隊在此轉向西面,再有兩三日就會穿過廟島列島,船隊就算真的進入大明內海了。
此處有遼東半島和膠東半島呈合圍之勢,也讓渤海這片內海風浪平靜。
要是在渤海發生事故,那才是笑話了。
就在此時,前方多條大船上接連打出信號旗,提示船隊前方出現情況。
隨即,見到此景的俞大猷面色就陰沉起來。
那親兵首領也發覺了前方戰船掛出的旗幟,狐疑道:「此地才剛過成山,哪裡來的什麼情況?」
「提速,去前面看看。」
俞大猷只是下命令道,隨即就有親衛下去傳話。
很快,福船三重帆稍微調整方向,船速就逐漸提高。
這次出行,南洋水師的戰船需要照顧漕船,所以一直刻意壓低了航速。
半個時辰後,俞大猷座船已經出現在整個船隊的前方,只是在他們前面不遠處,一支由數十條大小不一的船隻組成的船隊出現在他們面前。
「大帥,是登萊水師的船隊,他們應該是回蓬萊水城的。」
看到這支船隊,上面也懸掛出日月旗。
在這片海上,能夠出現這麼多的海船,除了登萊水師外,那親兵首領也想不到還有其他了。
「嗯,追上去,我要看看登萊水師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俞大猷下令道。於是,座船已經不改速度,快速向前方的船隊駛去。
這次不到半個時辰,他們就已經追上了靠後的船隻,看著船上身穿破舊明軍軍衣的水營官兵,俞大猷就是不斷搖頭。
說起來,這登萊水師還是拱衛京畿的主要海上力量,沒想到居然是這幅樣子。
船隻老舊不說,官兵也是毫無鬥志,與岸上那些衛所兵無異。(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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