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5聖旨到(1 / 1)
「朕嗣祖宗大統.今方六年偶得此.疾遽不能起.有負先皇付託東宮幼小朕今付之卿等三臣,宜協心輔佐遵守祖制保固皇圖卿等功在社稷萬世不泯。」
隆慶皇帝斷斷續續又對高拱等三人一陣囑託,這其實已經是在對他們說遺言了。
高拱、張居正和高儀這一刻終於還是崩不住了,紛紛伏地痛哭起來。
要說對隆慶皇帝的感情,自然是高拱和皇帝最深,畢竟一起風雨同舟十多年,還是隆慶皇帝作為裕王最飄搖的時期。
而張居正和高儀自然都沒有高拱深,這會兒高拱已經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完全沒有了大明首輔的顏面。
在三人痛哭的時候,陳皇后也忍不住「嚶嚶」抽泣起來,畢竟是自己的男人要死了。
雖然曾經對他有千般恨,可是在這一刻,她也忍不住為他掉下眼淚。
屋裡人都如此反應,敏感的馮保也立即抬手用袖子擦著眼角,反正這個時候不能再安靜的肅立在一旁,也得表現出自己內心的傷痛來就對了。
隆慶皇帝似乎已經沒有力氣阻止他們的哭泣,而是繼續說道:
「遺詔與皇太子.朕不豫,皇帝你做一應禮儀自有該部.題請而行。你要依輔臣並司禮監輔導進學修德用賢使能無事荒怠.保守帝業。」
這話,自然是隆慶皇帝對著陳皇后說的,要她之後轉告太子朱翊鈞。
「臣妾領旨,嗚嗚嗚.」
陳皇后答應一聲,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
到此,隆慶皇帝終於算是把自己的身後事安排妥當。
「去去吧,做該做的.事兒,朕和.皇后還有話說」
這個時候,隆慶皇帝說話的力氣又弱了三分,無力的揮揮手說道。
擦乾眼淚,高拱和張居正、高儀起身,這才緩緩走出乾清宮殿門。
而在他們出來的時候,殿外依舊站滿了人,不過都已經換成了宮裡的紅袍太監,有孟沖、張宏、陳洪等人。
在他們三人走出大殿後,眾人的目光都殷切的看著他們。
適才殿裡忽然傳出慟哭聲,殿外就已經是一片騷動。
都是宮裡人,自然知道代表著什麼,所以都是一陣緊張,但是並沒有看到馮保出來宣布皇帝大行,所以沒人敢這個時候往裡闖,只能焦急的呆在外面。
看著三位閣老出來,孟沖等人不由得都鬆了口氣,知道皇帝暫時還沒事兒。
只能是暫時,皇帝已經召集了太子和皇后,還有閣臣,其實已經代表著不祥。
「叔大,派人催潘晟和朱衡,立刻進宮議事,不得延誤。」
沒有理會其他人,高拱只是看了眼陳洪,沒說話。
隆慶皇帝已經把太子的事兒安排好了,他選擇了馮保保護太子。
而現在,內閣需要緊急籌備的,就是隆慶皇帝的喪事,看來已經刻不容緩。
「是。」
張居正答應一聲,這時候也沒那麼多禮節,他直接快步超過高拱向乾清宮宮門外走去。
隨著馮保跟著走出殿門,手裡還拿著一卷明晃晃的聖旨。
他站在高拱一側,招招手,幾個一旁的太監馬上聚了過去。
馮保對其中一個人快速吩咐道:「馬上去都督府,把旨意交給成國公朱希忠。」
等那人快速跑開後,馮保對其他幾人又是一陣耳語,隨後幾人就撒腿想宮門方向跑去。
內閣,高拱值房,禮部尚書潘晟和工部尚書朱衡緊趕慢趕到達這裡,進門就看見三位閣老已經端坐屋裡,不等行禮高拱已經焦急的詢問朱衡道:「陛下陵寢工程如何.」
朱衡沒想到這麼緊急把自己找來,高拱問出的第一句話居然是問隆慶皇帝的陵寢工程,稍微一愣神的功夫,耳中忽然就聽到一陣鐘聲響起。
朱衡已經沒心答話,而是張大嘴巴,不敢置信的回頭看向屋外,那是乾清宮的方向。
與此同時,先前還端坐筆直的高拱身形瞬間癱軟,一下子靠在椅背上,雙眼無神看著門外。
如同六年前一般無二,宮中敲響大鐘,九九八十一響後,整個京城的寺廟道觀的鐘聲就再沒停過。
這可是三萬杵。
翌日,京城百官齊聚承天門外排班候立,張居正代表內閣頒布隆慶皇帝遺詔。
「朕以涼德,纘奉丕圖君主萬方於茲六載,夙夜兢兢,圖惟化理,惟恐有孤先帝付託。乃今遘疾彌篤,殆不能興,夫生之有死,如畫之有夜,自古聖賢,其孰能免,惟是維體得人,神器有主,朕即棄世亦復何憾!
皇太子聦明仁孝,令德天成,宜嗣皇帝位,其恪守祖宗成憲,講學親賢節用愛人,以綿宗社無強之祚,內外文武群臣協心輔佐,共保靈長,斯朕志畢矣。其喪禮悉遵先帝遺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釋服,毋禁音樂嫁娶。
宗室親王藩屏是寄,不可輙離本國。各處鎮守巡撫總兵等官及都布按三司官員,嚴固封疆,安撫軍民,不許擅職守,聞喪之日正於本處朝夕哭臨三日,進香遣官代行。廣東東西四川雲南貴州及各布政司七品以下衙門,俱免進香。
詔諭中外咸使聞之。」
隆慶皇帝死了,這個被許多人認為寬仁大度,勤儉愛民,留心邊陲之事,處理都恰到好處,可以稱之為明主的人死了。
實際上,隆慶開海的成績並沒有後世傳頌那麼厲害。
雖然他撕開了大明禁海的一道縫隙,但是因為各種原因被限制的很嚴格,大明的海禁依舊沒有被完全打開。
大明的海貿,因為對出海船隻的建造和運營實行總量控制,巨大的海貿交易依舊是以海商走私的形式存在。
而在隆慶皇帝登基以後,朝堂上就一直爭鬥不斷,遠沒有嘉靖朝時期朝堂穩定,而這也延續到萬曆朝乃至之後的天啟和崇禎時期。
數日後,太子朱翊鈞,也在陳皇后和李貴妃左右護持下,走進了代表大明最高皇權的皇極殿,坐上高高在上的皇帝御座。
「嘩嘩嘩」
一條驛船撐著風帆,槳葉不斷前後划水,快速靠向崩山堡外小碼頭。
「你慢點,要撞上碼頭了,慢點。」
碼頭上值守的軍卒看到驛船快速靠過來,急的站在岸邊跳腳大喊道。
驛船臨近碼頭前不到一丈的距離,船槳開始反向划水,這才堪堪止住船隻砸向碼頭。
船工們這個時候都不由自主抹了一把冷汗,他們也是被船上幾個太監、錦衣衛逼的沒辦法,才會行此險招靠岸。
實在是上官催促的太急了。
不等船工拋下纜繩讓岸上軍卒系牢,船頭一直站著的太監就已經扯著公鴨嗓大聲招呼著船工把船上的踏板搭上岸,他要下船。
崩山堡的軍卒也聽到了那嗓音,先是奇怪,等看清那人的穿戴後都嚇了一跳。
皇宮裡的太監。
再看看太監身旁的幾個人,兩個飛魚服,腰間還挎短刀,身後其他幾人也都是沒見過的藍色甲衣,哪還能不明白來人的身份。
這就是能止小兒夜啼的錦衣衛,官老爺見了都怕的人。
瞬間,系纜繩的軍卒動作就加快了三分,其他人要都上來幫著搭好踏板,那太監帶著一隊錦衣衛就風風火火的下了驛船。
「魏閣老是不是在堡里?」
依舊是公鴨嗓,抓住最近的一個軍卒,那太監就大聲問道。
「餵哥佬?餵哥佬是誰?我們這裡是崩山堡沒錯,但沒有餵哥.」
那軍卒一下沒反應過來,還在心裡納悶餵哥佬是啥意思,耳中就再次聽到那公鴨嗓的聲音。
「我問的是魏廣德魏大人,這下明白了吧。」
「魏老爺啊,在在在。」
那太監報出魏廣德的名諱,軍卒一下才反應過來,哥佬是啥,應該是魏老爺的官職。
「快點帶我去找他,快。」
那太監抓住軍卒就不鬆手,不斷催促他帶路。
「公公,大人,你們隨我來。」
不敢怠慢,那軍卒只好帶著幾個人向著崩山堡跑去。
一行人自然驚動了堡內人,但是看到他們的服飾,大部分人都選擇躲在街道兩側,把路讓了出來。
沒受到阻礙,一行人就到了位於堡內中央的魏家大宅前。
原來這裡是百戶所,現在可不是了,自然門前守衛的也不再是崩山堡的軍卒,而是魏家的家丁,他們都是跟著魏廣德從京城回來的。
他們過來的時候,門前兩個家丁就已經從來人的衣著有了判斷。
一個人依舊在門口守著,而另一個家丁已經跑進宅里找張吉去了。
畢竟跟著魏廣德在京城走一遭,見識可不是一輩子守在這裡的人可比。
「張管家,外面來了一個太監,還有一隊錦衣衛。」
「在哪裡?」
張吉聽了家丁的話,心裡就是一突,下意識問道。
「從堡門那邊過來了,凶神惡煞,看樣子是奔咱們這裡來的。」
那家丁急忙解答道。
「你去後面找老爺,我先去看看。」
張吉得信,立即就往大門跑,聽著太嚇人了。
錦衣衛上門,不是傳旨就是抓人,張吉得先過去搞清楚。
要是抓人,就先拖著,好讓魏廣德先跑,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家老爺是不是犯事兒。
但只要自家老爺在,去了京城,以他在皇帝老爺面前的交情,一般也不會有什麼大罪。
自家老爺和當朝首輔高拱吧對付,張吉是知道的,自然就是老爺不能落到高拱手裡。
只要能見到皇帝,什麼罪都可以洗白。
當朝皇帝耳根子軟,這個張吉沒少聽魏廣德說起。
一點小事兒,求求情就能過去。
大事兒嘛,稍微麻煩點,用點手段也能逢凶化吉。
張吉到大門口的時候,已經看到急匆匆闖進來的太監和他身後的一眾錦衣衛校尉。
「你們什麼人,也敢往裡闖。」
張吉心裡一涼,他以為是高拱派來找茬兒的,畢竟沒見過直接往家裡闖的太監。
在京城,那些大太監來魏府,雖然不算客客氣氣,但也不會這樣做。
之所以張吉遇到事先往壞處想,一是魏廣德教的,謀定後動,主要還是魏廣德這段時間和京城那邊的人往來有點多,由不得他不擔心是不是沾上什麼事兒。
「魏閣老在家門,有旨意。」
那太監沒理會張吉,而是直接開口說道。
聽到是傳旨,張吉只是稍微愣了愣,馬上笑道:「天使稍等,我這就讓人通知老爺,還要準備香案.」
「沒那功夫,這道旨意便宜行事,直接宣旨,魏閣老馬上要跟著我回京城去,快點,帶我去見閣老。」
那太監從宮裡出來就得了明信,最快速度把聖旨送到,還要拉著魏廣德回京城,片刻不得耽擱。
馮保安排的自己人,可是當著面下的命令,耽誤一天時間就是十個板子。
別人奉旨出來都是威風八面,吃拿卡要,到他這裡就要十萬火急送信,其實這太監心裡也苦。
張吉看到來人這麼著急忙慌的樣子,不像是壞事兒,這才心安,急忙帶著人往後院走。
「什麼事?」
在後院門口,遇到出來的魏廣德。
這個太監是馮保身邊的人,叫不出名字,但魏廣德還是覺得有些熟悉,於是開口就問道。
「魏閣老。」
那太監倒是一眼認出魏廣德,馬上就拱手道:「魏閣老,宮裡有旨意,請馬上接旨。」
說完話,那太監就回身伸手。
身後一個校尉馬上動手,在同伴的幫助下把綁在身後的布包放了下來,小心翼翼打開,一軸聖旨出現在眾人眼前。
「張吉,馬上」
魏廣德剛要吩咐張吉準備香案和香爐接旨,就看到那太監已經接過聖旨,直接打開就要宣讀。
魏廣德沒辦法,只得就在這裡跪下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
太監在魏廣德跪下的時候,就馬上開始宣讀旨意,而魏府的人這才後知後覺都紛紛跪倒,就連帶路跟著跑過來的那個軍卒見到這場面也跟著跪了下去。
這特買就是接聖旨啊.
小兵還在心裡感嘆道,原來接旨就是這樣的,這個崩山堡除了勞資,還有幾個接過聖旨的。
「.片刻不得耽誤。欽此。」
隨著太監把旨意念完,魏廣德伏地喊道:「臣接旨,萬歲萬歲萬萬歲。」
儀式完成,魏廣德抬頭伸雙手接過旨意這才起身問道:「陛下身體如何,為何如此急切要我回京城?」
「魏閣老,雜家不知,乾爹只說十萬火急,要魏閣老火速回京。」
那太監這會兒獻媚道:「雜家乾爹是馮保馮公公,和閣老是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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