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兩百九十三章:琴與劍(1 / 1)
林曦不自覺地摸了摸懷中古琴琴弦,似有所悟的聲音輕輕響起:「亦或者說撥亂黃金海時晷之線,這真祖邪神取自於未來也尚未可知?」
百里安眼皮一跳,目光愈發奇特地看向林曦。
妖皇嗤笑道:「原以為你是個聰明人,卻不料只是在自作聰明,祝斬為六道至尊不假。
可是在這世間,任何事物都無法抵抗吞噬一切的時間,祝斬也不例外。
沒有任何力量能夠改變時間逆行,雖說黃金門掌控著時間之秘,可是自古以來誰也沒有真正的見過黃金門能夠穿梭兩界時空。
祝斬有著通天的手段,主宰的權柄,或許能夠在時晷上做做手腳,可時間的法則,是這世間神都無法改變的鐵律。」
對於妖皇傲疆的嘲諷,林曦只是淡淡一笑,也不同他爭論什麼。
「最後一個問題。」林曦緩緩抬首,淡然神色之間,多出了幾分認真的意味。
「崑崙神主,可是已經隕落了?」
妖皇傲疆沉默了許久,才用一種奇異的目光打量著林曦,說道:「崑崙神主的生死,你問本皇做什麼,傷她的可是這黃金海中的一乘妖?」
林曦眼也不抬,「崑崙神主法眼通天,對於崑崙淨墟之事,皆是了如指掌,因此她不可能不知曉妖皇大人藏匿與黃金海之中。
可是這麼多年下來,她都未驅趕妖皇大人,顯而易見是默許了你生存於黃金海中。
父帝於崑崙神主有著點撥之恩,念著這份恩情,她打破條例與仙界聯姻,妖皇大人既然能夠在千萬年來,安安穩穩地活在這黃金海中,想必也是這位崑崙神主念著當年恩情,故作不知罷了。」
妖皇傲疆冷笑道:「崑崙神主法眼通天是不假,可你未免將那個女人過於神話了些。
我雖不知你是如何知曉本皇身世來歷的,可是本皇在父帝的眼中,一直都是被其視為恥辱的存在。
崑崙神主做為五尊仙之一,又是妖族出身,父帝怎會將我的身份告知於她,讓自己蒙受屈辱?」
「本皇有神源庇護,黃金海無涯無盡,本皇藏匿其中,任憑她是崑崙之主,也無法感應到本皇的氣息存在。」
「是嗎?」林曦淡淡一笑,意有所指:「既然如此,那麼你又是如何被娘娘尋到,傷成現下這般模樣?」
妖皇傲疆面色一滯。
林曦繼續說道:「世間萬事,總不會只有一種可能性,至於妖皇大人為何只願意抓住一種可能性深信不疑,不過是你自己不願意再去相信其他罷了。
妖皇大人既然在黃金海中安穩了數千萬年,崑崙神主自然不會毫無緣由地傷你,妖皇大人不妨坦誠一些,這深淵巨獸的甦醒,可是與你有關?」
妖皇傲疆目光里滿是譏嘲的笑意:「若非知曉你是那魔修間諜,你這問題,本皇都不得不懷疑你是真的在關心那個女人的生死了。」
林曦神情坦然:「我是魔修與否,與關心崑崙神主的生死,並不衝突。」
妖皇傲疆一臉漠然道:「她的心燈在你的手上,那個女人是死是活,不應該是你比本皇更加清楚嗎?」
林曦輕輕挑了一下眉,淡道:「以崑崙神主的神力,她縱然身死,心燈亦可以長燃千年不熄。」
妖皇傲疆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她手裡的心燈,在心中暗罵一聲『死瞎子!』
他面色逐漸不耐:「你猜測得都不錯,不過想要那個女人性命的人可不是我,本皇的目標從來都不是她,只不過順手推舟之時,她剛好入局罷了。」
林曦道:「當真是剛好入局嗎?妖皇大人就沒猜想過這是有人在暗中有意促成為之的呢?」
「本皇不管是否為人設局擺布,本皇只需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即可。」
林曦微笑道:「看來妖皇大人的目標是這迴廊天淵。」
迴廊天淵,是地名,卻也是一隻妖。
深淵巨妖!
曾經制霸整個黃金海域,主宰七十六領域的真正大領主!
神罰森林開啟之日,人人都想求妖。
可又有誰規定,只有人才能馭妖呢?
同樣的種印法門,同樣的認主契約,人與人之間尚且都能夠有著主僕的契約關係。
妖與妖之間為何就不可以有?
他的目標一隻都是深淵巨獸,也就是傳聞之中,足以巔峰崑崙淨墟的一乘妖。
只是當他知曉,那巨大的迴廊天淵便是一乘妖的妖屍,其魂其魄都封印在黃金海的絕死之地中,便知曉這是他的機會。
被封印的妖,實力多少都會大打折扣,比全盛時期更好收服。
只是一乘妖素來凶名在外,實力之恐怖,深不可測,縱然他是妖皇,身具父帝神源,可若是稍有不慎,都會為之反噬,死於黃金海中。
索性今年這批冒死闖入迴廊天淵裡的那些仙人們,此番前來,提供了有用的情報價值。
只要他潛入黃金海的封妖之地,在其封印之中施以仙界禁咒秘術『攝魂玄胎咒』,這是一種單方面強行認主的術咒秘法。
饒是借著體內神源之力,妖皇傲疆也是費了好一番力氣才尋到那封妖之地,打上了如此禁咒。
雖說是成功了,但他到底低估了一乘妖的神魂力量,即便成功種下了此咒,那深淵巨獸的靈體沖開封印的那一瞬間,藉助禁咒他甚至都無法將之壓制。
妖皇傲疆無法壓制那瞬間的暴動,同樣讓深淵巨獸的靈體逃離了封印。
若非滄南衣及時入界鎮壓,整個迴廊天淵也就是深淵巨獸的本體肉身將會被喚醒,靈肉合一狀態下,便是那禁咒在短時間裡也難以發揮作用,到那時,妖皇傲疆自認為自己也將葬身於這天淵腹中之地。
他並未親眼見證滄南衣是如何與這深淵巨獸大戰的,卻也知曉,想要鎮壓此等妖物,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奈何她娶了一個不懂事的便宜夫君。
君皇乘荒在妖皇心中就是一個十足的蠢貨。
但凡有心之人稍稍煽動幾分,他就會自亂陣腳,妖皇傲疆相信,在君皇乘荒的身邊,必然有著底子不乾淨的。
縱然這黃金雨落的突然,卻也是因為那個女人鎮壓深淵巨獸神力不穩的緣故造成的。
那東天神殿毫無徵兆地現世,多半是君皇乘荒所為。
如此一來,真正將滄南衣推至絕路的可不是別人,正是她的那位夫君。
「我的目標是深淵巨獸不假,自然不會放任滄南衣將它重新封印入海底世界之中,她到底是沒能成功,可深淵巨獸損耗得極為嚴重,一時半會也無法喚醒自己的肉身融合。」
如此想來,妖皇傲疆這一身傷勢,便是阻攔滄南衣封印深淵巨妖而留下來的。
林曦輕笑了一下,道:「妖皇大人好算計,你明知鬆動了結界,必然會驚動崑崙神主入神罰鎮壓,與深淵巨獸殊死一戰,死生不明。
而深淵巨獸遭受重創,再難有反撲之勢,妖皇大人便有足夠的時間,來等『攝魂玄胎咒』在它體內效力的作用越來越強,直至他再也無法抵抗,最後坐收漁翁之利,此棋下得極妙。」
被人拆穿心思妖皇傲疆只是低低一笑,「雖說本皇樂得這世道越亂越好,可我廢了這麼多功夫,總該為自己圖謀一些什麼才是吧?」
林曦面上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妖皇大人說祝斬在玩火自焚,我看妖皇大人也不外如是,有所圖謀自然正常,只是莫要被有心之人利用,最後落得個一無所有的下場才是。」
「本皇無需你這小小女子來出言提醒。」妖皇傲疆冷哼道:「你若還沒有什麼想問的,就該將本皇的食物交出來了吧?」
百里安目光奇特地看著這位妖皇大人。
心道這傢伙一副拿著反派角色的狠人話本子,何以行事做派這般透露出一種清澈的愚蠢味道。
林曦所問的這些問題,他其實完全沒必要回答。
他此刻儘管傷重,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直接強取豪奪就是了。
如此長篇大論一番,那副對於情報慷慨得完全與陰謀家是兩個做派的妖皇大人,這是將仙尊祝斬最要老命的秘密給吐了個乾乾淨淨。
以往與葬心、望夷這種狡兔三窟的老狐狸周旋慣了,如今對上妖皇傲疆這種直腸子實心眼的敵人,還當真覺得好不習慣。
你說他不聰明吧他知道苟在黃金海,破封印,放惡妖,將君皇娘娘這樣的聖人都給算計進去了。
可是你說他聰明吧他破封印差點把自己的命給搭進去。
暗中與仙尊祝斬相互合作相互利用,如今冷不丁見到了外人,許是孤獨久了,話匣子就藏不住了,將祝斬那點小秘密給吐了個乾乾淨淨,一點底褲都不剩了。
說是林曦拿食物來引誘他的問題答案,可百里安看著妖皇乘荒那喋喋不休的調兒。
分明就是問一句答十句,收都收不住。
如今林曦想知道的都已經盡數挖了個乾淨,妖皇傲疆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與林曦談判的底牌已經被人家給白嫖完了。
前一刻還螓首半垂,淺笑柔輝的林曦殿主,此刻面上那溫淡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她眼帘低垂,一種冰冷疏離的味道油然而生,頂著一副上好的色相,和一雙空洞無物的眼,好似無情無念的傀儡一般。
她修長的手指在懷中古琴上輕輕一撥,清越的琴音響起,覆蓋在此處的結界融化散去。
林曦抱著琴蹲下身子,將那琉璃屏盞里的一捧心燈徒手取出。
心燈乃聖人的一縷魂火所化,林曦雖已渡劫,不再是肉體凡胎。
可這般徒手直接去取,仍舊在一瞬間,手掌被焚燒出來恐怖鮮紅的傷口。
她將那蓬心火扔給百里安。
「記得帶上這個?」
百里安甚至並未主動去接,那心火似是自然親近他體內血羽河的氣息,主動沒入他的胸口之中消失不見。
期間,並未傳來任何灼傷的痛苦感覺。
百里安眼皮狠狠一跳,他目光深深地看了林曦一眼,並未問她究竟是什麼意思,也沒有磨磨唧唧地去關切她接下來該怎麼辦。
百里安毫不遲疑地抓住白少顏的手腕,踏起七燼步,轉頭就走。
「你竟敢愚弄本皇!」
事已至此,妖皇傲疆如何不知林曦根本就沒打算將那應龍交出來。
他勃然大怒,身下湖水驟沸。
坐落於湖中重傷的妖皇頃刻之間,怒然化作一隻紫色生角的巨蛟,破水騰然而起!
剎那間,雲霧自聚而來,如同黑天墜世的烏雲在那隻紫色巨蛟的身體周身盤旋縈繞,妖皇腹中深處傳來驚雷滾滾之音。
在他現出原型的那一瞬間,整個黃金湖泊的霧氣濃度都被壓散而去。
空間驟暗,林曦一身清風皓月,孤身一人立在那巨大身影製造的陰影之下,幾乎將她纖弱的身影埋葬,逆光之中,她緩緩抬起那雙銀灰色的雙眸。
空洞無神的灰色眼瞳邊緣,隱隱透現出一輪銀藍色的光暈。
光暈暈散開來,逐漸生出一輪詭異的重瞳。
她懷中斜斜抱著比她人還要長的烏木古琴,一隻手探入琴底。
此刻,琴非琴,而為劍匣。
她從琴中抽出一柄窄長的劍,在那金色的霧氣之中,其劍森寒如水,劍鋒之間染著一片令人心悸的慘碧之色,宛若妖魅自生的一抹毒藥之色。
僅淡淡一抹,便讓這漫湖金意,顏色盡失。
世人只知蒼梧仙樂殿,精通琴音醫藥之術。
她是琴師,是藥師。
卻無人知曉,她亦是一名劍修。
「轟隆隆!!!!!」
白少顏聽著背後傳來巨大的戰鬥之音,神情微染迷茫之色:「那名女子,她分明是琴修,何以能夠與那妖皇激戰成這般?」
百里安頭也不回地道:「她分明是琴修,卻能因為一指琴音而困龍,小白覺得,她當真僅僅只是琴修?」
他忽然回首看了她一眼,沖她淡淡一笑,道:「人,都是會藏拙的。」
白少顏搖首道:「即便如此,她也不會是妖皇的對手。」
百里安抿了抿嘴唇,道:「能夠爭取時間,拖延住妖皇就可以了。」
「主人放心扔下她一個人?」
百里安道:「我若繼續留在那裡,才是辜負了她這一番籌謀布局。」
「每個人,都有自己該做的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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