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六章:我不入地獄(1 / 1)
測試廣告1冥火四起而幽,詛咒已成,凡天璽弟子身體皆現惡咒因果,一個個宛若散發著惡鬼喜食的氣味。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他如夜裡的一盞盞路標明燈,暴露在煌煌白夜之下。
碧火血海之中,一隻只惡鬼如從地獄中爬臨而出。
以鬼王之心為詛咒設下的不淨之術,足以叫天璽上下所有弟子在身在陽世,魂墮地獄之苦。
這詛咒雖不致命,卻也十分折磨人心。
君河頗感頭疼,也是沒有功夫繼續安撫情緒受到重創的嬴袖,天山劍冢重啟乃是天大要事,一時間他也不知曉究竟發生了。
正打算隨著宗主一同離去趕往天山的時候,他衣袖忽然一緊,回首便看見嬴袖臉色異常蒼白,目光無神幽幽的問道「大師兄,你們還會誅殺那隻屍魔的,對嗎?」
君河怔了一下,旋即解釋道「世間萬法,唯有太上道清劍訣能夠引動天山劍冢的意識,方才我接到姬言大人的劍念秘令,他竟是長公主所出,舉宗上下弟子,不可傷其性命……」
話說到這裡,君河忽然頓住,他目光深黑地看著嬴袖,沉聲道
「說起這個,當時在劍閣之中,他有提及到自己的身世,少主也在劍閣內,可是為何對於他的身世,少主止口不提?」
捏著他衣袖的那隻手一顫,嬴袖飛快將手縮了回去。
他眼底划過一絲慌亂,面上卻故作淡定道「我……我當時一心專研閣中經書,並未顧及那麼多。」
君河目光並未抱著懷疑之色,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話已至此,多說無益,少主一個人好生在此靜靜也好,索性少主也並未受到詛咒影響,那墮淵之術怕是也傷不得少主,請容君河先行一步了。」
君河離去後,嬴袖無言地癱坐在地上神情痴痴傻傻地看著碧火滔滔的血海,有無數白骨魂火翻滾而出。
惡鬼百行,千毒鑽軀,畜生中苦,身供眾口,負重食草,苦亦難數。
這一畫面,將傳說中的幽冥地獄,可謂是具象人間。
如此駭然的詛咒之景,境臨天璽,卻無人理會。
因為重啟的天山,顯然比起這副地獄纏身的詛咒更加重要。
所有人都瘋涌一般,朝著東方追逐趕去。
嬴袖扶著巨大冰冷的山碑艱難地站起身來,他隨手招來一張符紙化成短劍,不死心地用劍鋒隔開掌心。
切口極深,鮮血緩緩流淌出來,卻遠不似尋常人應有的流血量。
他這具身體裡的血液似是有限的,深刻的傷口裡鮮血流淌片刻,很快止血,傷口乾涸化為灰色的陳血。
嬴袖低頭怔怔地看著,抵在傷口間的劍鋒再次用力,切得更深了些。
他牽引體內的氣血凝至掌心,鮮血終於瘋涌而出,泊泊流淌如河。
地面間很快凝聚出一灘小小的血泊,自那火海之中爬出的幽冥惡鬼,貪婪地趴在地上大口吸嘬著地上的鮮血。
嗅著鮮血氣味的惡鬼也前仆後繼而來,如大片密密麻麻地蝗蟲游朝著嬴袖方向瘋狂游爬。
終於,鮮血停止滴落,翻卷的鮮紅傷口以著肉眼的速度灰化,掌心肌膚漸漸擴散出經年陳舊的符紙紋理,一寸寸擴散開來。
看到這詭異的一幕,嬴袖咧嘴無聲地輕笑了一下,他扶住臉頰,笑著笑著肩膀跟著簌簌顫抖了起來。
得到自己親手證實真相,嬴袖心中最後一絲抱有的幻想也徹底破滅。
比起自起墮淵火海中爬出來的那些白骨骷髏。
這一刻。
他更像是一個永遠得不到超生的厲鬼。
月光被烏雲所遮掩,一點點暗下去,風越來越蕭瑟,鬼泣之聲在天地之間迴蕩。
嬴袖垂下被淚水打濕的手掌,目光遠遠地落在遠方雄起的天山之上。
山起於江湖,天下歸太平。
「真耀眼啊……」
那份奇蹟,那份榮耀,那份尊貴,這是耀眼有遙遠啊。
嬴袖紅著眼,眸子裡漸漸暈染開深黑的墨色,濃濃劃開一片陰鬱的顏色。
眼眸里反射著越來越近的白骨惡鬼的倒影,閃動的目光猶如夜下鬼火,沒有絲毫人類應有的情緒。
有的只是心如死灰的坦然和絕望。
「都是騙子。」
他喃喃開口,對於朝他圍聚過來的惡鬼纏身無動於衷,任由它們將自己的身體撕扯著,拉拽著。
滾滾流淌擴散的火海將他身體一點點地吞噬。
整個人宛若陷入永無出路的泥潭之中,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身體間,屬於人類的肌膚一寸寸擴散化為老舊符紙的紋理,如塵霜布石台,是一種說不出的悽苦滄桑的顏色。
「這一切都是假的,滿口謊言的騙子。」
君河說,他應當年太子之死而生。
他的誕生基於那個人的死亡。
可是,本應死在地獄中的惡鬼,為什麼又爬回了人間?
嬴袖無神而幽森地緩緩底下頭去,看著那些密密麻麻朝他爬過來,恨不得噬他血肉,食他筋骨的惡鬼們將他當成垂入地獄的那根蜘蛛絲。
一旦觸及到他身體的手指瞬間就像是生長在了他的身上一般,牢牢抓死!
看著這一幕,嬴袖眼白漸漸爬上一層猩紅的血絲,眼底流露出一絲質問不解的意味。
既然死都死了,為什麼還要爬回來?
人間已經沒有了你們這些惡鬼的位置了,為什麼出現在他的世界裡來剝奪他生命的意義。
他看著自己斑駁紙化的身體。
什麼中幽太子,什麼天璽少主,什麼天道三子。
過往的殊榮與驕傲,不過是為了今日的覆滅做基石。
可笑他這一生都在執守著、爭奪著不屬於他的人生與苦難。
原來從他誕生的那一日起便註定要深陷在虛偽早逝的樊籠里,不得善終。
那道劍念,欺騙了所有的人,卻欺騙不了他。
太上道清劍訣是能夠重啟天山意識,長公主之子這個答案也合乎情理。
可是嬴袖所看見的,不僅僅是天山劍冢這個奇蹟。
朱雀琴,鬼泣珠,璽玉陰笛,還有那過於常人的詭道天賦,以及身為他胥字印的英靈紅櫻死前最後對那個少年的臣服意志……
諸多種種,便足以證明那個少年與中幽皇朝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他是父親的孩子不假,但他同時……也是中幽皇朝的孩子。
而他,中幽太子嬴袖,破碎斑駁的記憶竟是從別人那近乎施捨得來的。
他不知如何譜曲與璽玉陰笛,也無法完全駕馭胥印紅櫻,他做不到的事情,那個少年總是能夠輕而易舉地辦到。
一時之間,嬴袖漸漸地竟是分不清自己與他,究竟何人身處於地獄之中。
一個外表渡著黃金,內里卻空囊腐朽的假太子。
一個涅槃歸來創造奇蹟的真少主。
他從地獄中來,總有一個……該下地獄了。
心頭忽然緩緩浮起無盡的酸楚與委屈,嬴袖忽然間感到了一絲前所未有的厭倦。
他低頭,渾濁的瞳孔中倒映著萬千厲鬼的影子,神經質地捂著自己的嘴巴,發出垂死老者般的可憐傷詞
「身在人間,如臨地獄,原來從一開始我以為的極限,不過只是別人的起點,何等諷刺……」
「既然如此,不如一起墮淵無間好了。」
嬴袖眼底慢慢浮現出了極大的驚恐之色,可是他並未退縮掙脫這片漫無邊際的苦海。
他握住惡鬼白骨中一隻遞送過來的手,握得死緊,緩緩行走於苦海之中。
業火焚身,百鬼撕纏。
他用儘自己一生的勇氣,走向死亡的地獄。
「大師兄說,不能傷你性命,可是我……想試一試。」
「這一次,換你下地獄。」
幽幽火海之中,一盞青燈綻放寒光。
他當了兩百年的中幽太子,對於幽冥府司以及太陰大帝的種種傳說,當然了如指掌。
這盞燈中封印著一顆鬼王的心臟。
鬼王誕生於不淨世,是浮屠不受救贖大劫難之地里的穢物主宰。
太陰大帝成就尊仙之體最大的功德,便是收復不淨之世,一手辟易出九幽冥府,設閻君殿,立輪迴。
在這樣的豐功偉業之下,已經過去了數百萬年,可是那鬼王心臟就如同傳說中的不死屍王一般難以度化。
只能夠用以鎮壓而不滅。
嬴袖來到那盞青燈面前,周身撕扯他的白骨惡鬼們仿佛極其畏懼那盞青燈里流露出來的氣息,不肯上前。
他看了一眼手中依舊死死緊握著的半截白骨手掌,面無表情地冷笑了一聲。
將那斷骨手掌扔下後,他看著那盞幽幽燃燒著的青燈,用絕望的眼神,緩慢而冷漠的語氣道
「我算不上是人,也算不上是鬼,可是既然我能夠走到你的面前,多少是因為體內這份稀薄的中幽血脈。
您雖已經死去百萬年,可我相信像您這樣古老的存在,即便此刻已經只剩下一顆心臟,也能夠有著自我的意識。」
青燈無燭幽幽而燃,一道冰冷龐大的意識緩緩傳遞了出來,讓嬴袖如臨深淵,那是一種無比熟悉的死亡之意。
嬴袖臉色慘白,在那股意識的籠罩之下,他心中的絕望與心魔如同蜘蛛網般瘋狂散開。
他仿佛被困陷在了一個恐怖的夢境之中。
可他還是顫巍巍地抓住了那根通往地獄的蜘蛛絲線。
他的手指觸及青燈燈面上冰冷的琉璃。
同時,他向那盞青燈表達出了異常堅決的意識。
「咔嚓……」
一聲清脆的裂響。
纖薄輕透的燈面布滿無數細密的冰裂紋。
嬴袖嘴角勾起一個陰冷瘋狂的弧度。
至少,這一點點稀薄地近乎可憐的血脈不是假的。
世間能夠解開此燈封印的,唯有中幽皇室之人的鮮血,如若不然,便是帝尊親臨,也無法解開此燈。
正是因為如此,太陰大帝才能夠如此放心地將這盞燈遺留人間。
只是那太陰大帝,他名義上的外公,他的眼裡從未有過他嬴袖的半分影子。
他入世兩百年,還是在今夜才有幸見到這位大帝真容一面。
平日裡被忽視的人,在這種時候,自然也懶得記掛了。
嬴袖毫不費力地碎去青燈,斑駁碎去的燈體卻未散去,宛若螢火般一圈圈盤踞在鬼王心臟的周圍。
嬴袖取出那顆許久才微弱跳動一下的碧綠心臟,如食蘋果般,送進嘴邊,細嚼慢咽,汁血淋漓地沾了一下巴。
襯得那張俊美清朗的臉,說不出詭異陰森。
他慢條斯理地吃完一整顆心臟,幾近是痴狂地仰頭笑了起來「吃飽了,也該上路了。」
萬頃火海,瞬息乾涸。
只留下一大片漫無邊際的灰色土地,皚皚白骨盡數不見,唯有無盡的黑色寒鴉盤旋於著烏鴉震動翎羽盤旋於寒月之下,宛若群魔亂舞,黑羽遮天。
嬴袖若無其事地抹了抹血淋淋地下巴與嘴唇,他坐在山丘上,低低俯瞰著雲霧繚繞的山下世界,緩緩抬起一隻手臂,道「到您開飯了。」
天地驟然昏暗,數億星辰皆在濃雲遮掩下所不見,就連天穹之上的那一輪寒月也成了浮於天幕里遊魂般蒼白陰冷。
他腳下大地,拱起了無數土包,土包漫無邊際,如暴雨臨城一般,轉瞬之間,很快列擴在這片山河之上。
立於山巔之上的百里安忽然眉頭一震,他低頭看著腰間震顫不已的陰笛『扶乩』,平靜的目光漸漸低冷了下來,神情卻並無太大的吃驚變化。
忽而,劍聲響起。
百里安手掌輕壓玉笛,將扶乩收入袖中,藏之不見,回眸看著神情激動而狂熱的劍主羽。
而劍主羽目光也正死死地盯著他。
一瞬間,竟是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覺來。
「天山重啟,不知宗主大人有何感想?」
看著百里安平靜從容的模樣,絲毫不已重啟天山而感到驕傲與心懷榮耀,這份心如止水的態度,讓劍主羽也漸漸穩定下了澎湃的心神。
「本座……不能理解。」
為何失了劍魂,與上清界斷絕聯繫的天山劍冢還能夠化凡成靈。
百里安搖了搖頭,道「此事暫且不論,宗主大人只需知曉,天山之危已經解除,接下來……」
「接下來?」劍主羽不明白還有什麼事情能夠比得上天山劍冢的未來還要重要?
百里安遙遙指向遠方大地,道「接下里,宗主大人還是不妨想一想,應當如何解決大秦王朝這場滅頂之災吧?」
北風忽起,掀來一陣陰冷襲骨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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