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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光輝歲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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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調笑一會,等菊花水蛇羹上桌,齊瑋文吩咐陳燕去另一邊「食乜嘢」聲音起伏的攤檔買了點小吃過來,韭菜豬紅、紅雞腎紅雞腳、牛雜等,花樣繁多。

    一邊吃,一邊聊,冼耀文聽齊瑋文講述城寨里的風土人情,從街喉怎麼放水,說到東頭村道或橫或直,高高低低掛滿白底黑字,全是牙醫和西醫診所的招牌,看上去東頭村道儼如醫療一條街。

    東頭村道是城寨外面的一條街,不屬於城寨範圍,診所都開在城寨最外圍,儼如城牆的樓里,門面朝外,既規避了港府的打擊,也方便接待城寨外的來客。

    聽街喉放水的細節,冼耀文聯想到塑料桶和塑料盆,這個市場雖然已經被塑料廠注意到,但是他們未必以發展的眼光預見到隨著香港工業的發展,對淡水的需求進一步加大,以及過去三四年的氣候情況。

    近些年,香港氣候多變,降雨過於集中,容易造成水澇,卻又存不住水,境內可蓄水的天然湖泊、池塘以及水庫都不足,多變氣候持續加上工業對淡水的需求猛增,缺水是無可避免的,會有更多的家庭要去街喉接水。

    水瓢、水桶、水盆、蓄水大桶等一系列的塑料製品,將會迎來一個需求高峰期,粗略一算,應該差不多有兩三千萬的市場規模,布置得當,完全可以謀取數百萬的利潤。

    冼耀文有點猶豫要不要吃上一口,電器離不開塑料,他要做電器,或者建立自己的塑料廠,或者引進戰略夥伴,無論如何,他都要沾塑料,撈一筆當作底子好像也不錯。

    不過呢,把金點子送給戰略夥伴,從長遠來看,回報也不會差。

    他只能待定,先走著看。眼前該做的,是讓金季商行成為香港最大的酚醛樹脂供應商,不管利潤最終歸誰家,他都要分一杯羹。

    醫療更不用說,他可是一直沒放下在九龍城寨蓋綜合性醫院的念頭,只是時機未到,得等到手頭的產業可以遙控指揮,他能騰的出手來再說。

    說過醫療,齊瑋文見冼耀文聽得津津有味,又說起了城寨里的樓。

    「城寨以前講白話的人最多,現在多了不少潮州佬,講客家話的人快有三成,在城寨里開店、當房東都是潮州佬居多,用不了一兩年,城寨就要變成潮州寨了。」

    「潮州化很正常,在香港的潮州人多嘛。不說城寨,就是外面的社團,有多少潮州幫,又有多少潮州人在混社團,潮州商會肯出錢捧個潮州探長出來,以後就是潮州清一色了,其他都要靠邊站。」

    齊瑋文白了冼耀文一眼,「你既然清楚,怎麼和東莞幫攪到一起?」

    冼耀文淡淡地說道:「不要胡說,我是正當生意人,和社團打交道只是圖個方便,我又不靠社團賺錢,東莞幫、潮州幫都是為了錢打拼,只有你們號碼幫傻乎乎摻和政治,台灣能給幾個錢。」

    齊瑋文搖搖頭,「你不懂,沒有那塊牌子,堂口會散掉。」

    冼耀文擺了擺手,「算了,不說這個,伱接著說城寨,我喜歡聽。」

    「沒什麼好講了,賭檔、馬欄那些你又不愛聽。」

    「怎麼會沒東西講呢,男人女人都在哪裡工作,幾點出門,幾點回來,會不會接零活做,一日三餐吃什麼,孩子在哪裡上學,一個月用幾張衛生紙,生虱子有腳氣的人多不多,你覺得無聊的事情,我都感興趣。」

    齊瑋文嬉笑道:「了解這麼清楚,你給特高科賣命啊?」

    冼耀文沒有回懟,而是認真解釋道:「有很多商品根本不需要在工廠生產,也不需要專門的機械,可以將工序進行分解,讓每一道工序都變得容易上手,這樣一來,就可以分包給普通人做。

    如果城寨里的居民有接零活做的習慣,這就意味著他們可以達到一個較高的產能,進一步來說,就是有較高的產出,匹配適合的商品進行利潤估算,假如利潤能達到我的心理預期,我就可以著手開發這裡的產能。

    只要有一個還過得去的工價,我不僅能賺錢,還能當一回冼大善人,這就是最基礎的商業情報應用。

    瑋文,你要改變一下思維,商業情報不一定都是那些機密性非常強的信息,大部分情報其實都是公開的,只是需要花時間去觀察、收集,然後進行統計。

    到這一步,只要肯花時間和金錢,誰都可以做到,最關鍵,也是最難的,就是最後一步,分析。」

    冼耀文沖隔壁香肉攤一張桌子努了努嘴,「香肉配井華酒,再看他那張臉,我能看出來他吃完就要去馬欄騎馬,我想你也能看出來,我是通過分析,你應該是通過經驗,像他這樣的人,你之前一定見過不少,一眼就能看出來,根本不用推敲。

    但如果是你不懂的事呢?」

    「比如呢?」齊瑋文的好勝心被勾起。

    「印度的古吉拉特邦上個月發生了洪澇災害,大量農田被淹;本月,旁遮普邦、拉賈斯坦邦發生旱災,大約有六成農田缺乏灌溉用水。」冼耀文笑著說道:「你把這條消息分析一下,拿出一個結論。」

    「印度今年的糧食會減產。」齊瑋文脫口而出。

    冼耀文淡笑道:「你這個回答比現在問我『吃了嗎』還沒有誠意,算了,我也不用你分析了,雖然我已經點出想要的結論和農業有關,但你顯然對印度缺乏了解,不知道這三個邦的情況,即使想破頭也不可能想到。

    給你答案,這條消息意味著印度今年的棉花會產量大減,結合我之前跟你說過的橡皮股票,但凡在洪澇和旱災剛有點苗頭之時就預測到會出現的結果,你應該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齊中尉,你以後不再是排頭兵,要懂怎麼控制高來高去的人,也要懂喝著咖啡破解電文的人,特別是後者。

    出賣商業情報很少會掉腦袋,只會丟了工作,我們想要的大部分機密消息,只要花錢都能買到,搞分析卻要一大批精通各行各業的人才,開銷會很大,我打算當了褲頭也要把你養得白白胖胖。」

    齊瑋文睨了冼耀文一眼,「你還打算複製一個軍統出來?」

    「如果只算你這種在編的,我的回答,是的。」冼耀文張開手掌,「我預想中的巔峰人數,直接或間接為你工作的人不會少於這個數字,但絕大多數不算是你的人,他們有自己的工作,只是工作內容能和你掛上鉤,就是觀察和搜集這兩步。」

    「你確定養得起這麼多人?你不要指望我跟戴老闆一樣自籌經費。」

    「一步一步來,啟動資金我只能給你三十萬,半年之內再分批給你籌七十萬,第一年就這麼多,你可要給我花在刀刃上。」說著,冼耀文看向陳燕,說道:「美女,一直坐著不走,聽了這麼多,不怕被殺人滅口啊?」

    陳燕拋了個媚眼,嬌笑道:「我那個死鬼好久沒找我了,要不姐夫叫我陳小五,我不用五十萬聘禮,四十萬就夠了。」

    「錢好說,有拖無欠,你給我兩三年時間,我一定給你湊齊。」冼耀文故意露出色眯眯的眼神,從陳燕的臉打量到胸,「嗯,不小,讓我先驗驗貨?」

    陳燕挺了挺胸,嬌笑道:「你來啊。」

    「不急,先來後到的規矩還是要守的,等你大姐嘗過鮮才輪到你。」

    「哈哈哈,我看你是沒膽吧?」陳燕故意左右扭動一下,讓雄偉顫動,給了冼耀文一個既誘惑又挑釁的眼神。

    冼耀文擺了擺手,「行行行,就當我沒膽。」

    見冼耀文認慫,陳燕笑得花枝亂顫。

    鬥嘴的插曲很快結束,冼耀文挪了挪凳子,挨著齊瑋文坐下,用比之前更低,卻也能讓陳燕聽到的聲音說道:「你多久能脫身?」

    「三五天就可以。」

    「不會有麻煩?」

    「不會。」齊瑋文搖搖頭,「我管著的生意油水豐厚,大家巴不得我交出去。」

    「這就好。」冼耀文頷了頷首,說道:「能找到電訊科的高手嗎?女的,年紀不能太大,懂英語,精通速記。」

    「監聽?」

    「對。」

    「可以找到。」

    「至少兩個,越多越好。」

    齊瑋文啐道:「你當這種高手是大白菜呀,已經退役的在香港最多能找到三四個,還在當差的你敢要嗎?」

    「那就能找幾個算幾個,找到以後,想辦法都送進電話公司當接線員,長期潛伏,等待激活,平時聽到有意思的電話,記住就行了。」

    「你說的有意思包括哪些?」

    「商業信息,主要地產和股票期貨。」

    「好。」


    「第二件事,在碼頭建立一個情報網,我想知道所有進出港口的貨物,包括飄在海里,不在碼頭停靠的那些。」

    齊瑋文蹙眉道:「這個有點困難,我對碼頭並不熟悉。」

    「我會安排熟悉的人和你對接,外人。」

    齊瑋文點點頭,「我知道怎麼做。」

    「你有渠道買電台吧?」

    「有。」

    「好,就這兩件事,其他的你比我專業,我不多嘴。」冼耀文將凳子移回原位,用正常的說話音量說道:「我聽說月英的小姑子被人砍了,都說是你的人幹的。」

    齊瑋文似笑非笑道:「你要為她出頭?」

    「我才沒這個閒工夫,我只是想說你的人辦事真不行,砍個人弄得全香港人都知道。」冼耀文從菊花水蛇羹的瓦罐里舀了點豬舌和雞肉到齊瑋文的碗裡。

    齊瑋文睖了冼耀文一眼,「你有話直說,不要胡說八道,能猜到是我做的人沒幾個。」

    冼耀文尷尬一笑,「陳靖坤我不管,月英不能死在你的人手裡。」

    「看樣子你對鄭月英並沒有多關心,不然不會不知道肥仔坤已經出面講和。」齊瑋文輕笑道。

    「我和她又沒有私情,只有一點香火情。她做那種買賣,被人砍死也是活該,只是死在你手裡總歸不好。」

    冼耀文話剛說完,就被背後的嘈雜聲吸引過去,轉過頭去,只見一個男的一腳踢在一個癱在地上的女人胸口,接著又是一腳尖踢在女人的脖子上,看架勢是衝著要女人的命去的。

    「九龍城寨沒規矩?」

    齊瑋文一臉厭惡地說道:「有規矩也管不了人家的家務事,男的是她丈夫。」

    見男人已經被邊上的人拉開,女人被打得雖慘,卻是沒有性命之虞,冼耀文這才不慌不忙地說道:「這女人是戲院裡的吧?」

    女人的外衫已經被扯破,裡面帶亮片的肚兜露了出來。

    「小洋鬼子,不要陰陽怪氣,她就是我的人怎麼了,我又不是沒勸過她離開臭男人,她自己不聽,要犯賤,被打死也活該。」齊瑋文不爽地說道。

    冼耀文淡笑道:「請在臭男人前面加上『這個』或『那個』,不要故意指桑罵槐。」

    齊瑋文指著冼耀文的鼻子說道:「罵的就是你,去你的齊老四。」

    齊瑋文顯露出女人的真性情,冼耀文沒法接話了,哪個女人又不想找個一心一意對自己的好男人,他既不是專一之人,也不是好男人,齊瑋文在理性方面,經過權衡和他走到一起,但在感性方面,心裡委屈很正常。

    這時候他說什麼都是錯,還是閉嘴比較好。

    藉口上廁所,冼耀文來到城寨的公廁,衝著小便坑撒了一泡,見四下無人,他進了一個蹲坑,蹲下觀察坑裡沒被沖走的屎,確切地說,是浮在屎上面的紙。

    忍受著綠頭蒼蠅的嗡嗡,以及屎發散出來的臭味,他把幾個蹲坑都觀察了一遍,見到了報紙、本子、香菸殼,也見到了廁紙,非常粗糙,沒被打碎的稻稈、麥條嵌在紙里,猶如一把利刃

    出了公廁,點上雪茄,驅趕臭味。

    拉屎時的每一聲慘叫都是鈔票美妙的大合唱,不說內痔外痔混合痔,單說衛生紙就存在很大的商機。

    一張衛生紙能分出階級,三六九等,王耀武被俘就是因為他在路上拉了一泡屎,浮在他屎上的是從「邁瑞肯」進口的雪白衛生紙,這玩意扎眼,相當之扎眼,壽光縣公安局幹警發現衛生紙的時候,大概以為撞大運,蔣宋要落在他們手裡。

    美國人衛生紙製造技術那叫一個一騎絕塵、遙遙領先。

    俗話說,飽暖思淫慾,歐洲地區很快會從吃飽過渡到吃好階段,粗放型的生活方式也會越來越精細,悄無聲息中,衛生紙將會迎來一次歐洲革命。

    高檔衛生紙其實很有搞頭,這時候入局正好能趕上順風車。

    就香港來說,推出一款稍精細柔軟的衛生紙,控制成本和終端售價,市場的潛力非常大,特別是將衛生紙和衛生、疾病聯繫在一起。

    冼耀文蹙了蹙眉,一時想不到合適的說辭,將衛生紙和降低血吸蟲病的感染率聯繫在一起。

    麻風病和血吸蟲病,如今令人聞風喪膽的兩大疾病,前者會自主或被動離群索居,對大多數人來說只聞其聲,後者不同,華東水系發達的地區,每個村落里總會有那麼幾個骨瘦如柴,卻又挺著大肚子的等死之人。

    冼耀文想著華南地區的血吸蟲病感染率相對要小得多,他在香港街頭也沒怎麼見過疑似感染者,又質疑起拿血吸蟲病當噱頭的想法。

    帶著懸而未決的想法,他繞了遠路,穿梭於居住區的小道,目光四處游弋,尋找著蹲在角落穿開襠褲的孩提。

    還別說,真被他撞見一個三四歲的奶娃子蹲在地上,頭往後扭,一隻手伸到身後,看不見在幹什麼。

    看不見卻能想得到,老頭子常把接地氣掛在嘴邊,他四五歲的時候就被老頭子帶著周遊列國,深入各種文化背景的各個階層,讓他親歷同齡人的生活狀態。

    用老頭子的話來說,同齡人是競爭者中的第一梯隊,知己知彼方能保護好自己占據的高度不被搶走,熟悉同齡人的成長軌跡,方能精確分析他們的思維模式,用人、營銷方可做到得心應手。

    「小朋友,不要太用力,會斷的。」

    冼耀文走到奶娃子身前,掏出手絹蹲下,一條白色和一條微黃色的蛔蟲在那裡扭動著,白色的被小奶娃捏著,扭動得更加激烈。

    見此情形,冼耀文將手絹塞回口袋裡,掏了一張一元面額的紙幣出來,先對摺,然後在手裡揉搓幾下,增加摩擦係數,待做好準備工作,他沖奶娃子說道:「小朋友,把手拿開,叔叔幫你。」

    奶娃子很是聽話,手立即鬆開,但頭更是用力往後扭,對兩條大寶貝充滿好奇。

    冼耀文輕笑一聲,瞅準時機將兩條蛔蟲捏住,試探著用力的同時,嘴裡哼起了歌,「明月究竟在哪方,白晝自潛藏,夜晚露毫茫,光輝普照世間上」

    奶娃子聽著歌,冼耀文輕輕鬆鬆就把蛔蟲拔了出來,捏住給奶娃子看了一眼,滿足他的好奇心,隨後將蛔蟲包裹在紙幣里,放進奶娃子手心,「入面嘅蟲蟲污糟,不能食,外面嘅係鈔票,可以去士多店買食嘅。」

    奶娃子眼睛一亮,奶聲奶氣地說道:「買炸嘢(攤位上油炸的吃食)?」

    冼耀文正想說炸嘢不乾淨,可轉念一想,或許奶娃子的童年時期能吃到油炸小吃的次數屈指可數,便說道:「唔好亂跑,同爸爸媽媽講一聲。」

    奶娃子點了點頭。

    剛剛未參與拔蟲的手在奶娃子頭上摸了摸,冼耀文起身離開。

    回到攤檔坐下,剛才的嘈雜已經消失,恢復了有秩序的喧囂,齊瑋文的小女人本色收斂,回歸大姐頭模樣,手裡捏著三十多公分長的菸斗,怡然自得地抽著。

    拿起筷子,吃了幾口菜,冼耀文轉臉說道:「我晚上要過海,明天傍晚回來,要不要帶點手信?」

    「一個人?」

    「陪麗珍過去玩。」

    「不用了,你專心陪她就好了,不能一生一心一意,至少一時唯有一人。」齊瑋文平靜地說道。

    「嗯。」

    冼耀文聽勸,陪蘇麗珍在澳門好好玩了差不多一夜一天,沒有其他女人牽絆,也沒太想著工作,看風景、吃美食、購物,把他累個夠嗆,蘇麗珍卻是神采奕奕,回香港後,牌搭子已經在她樓里等著,十六圈無縫對接。

    反觀冼耀文,卻是拖著掏空的軀殼,戴著雙層口罩,迎著濃重屎味,黃昏中追逐蛔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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