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一章 愛情(1 / 1)
周晨和墩子跑回來的時候,月牙兒已經掛在天邊了,「我們把響鈴姐送回去了。」
周晨一邊檢查窗簾拉沒拉好,一邊跟周陽幾個交代,「還真溜著一隻兔子,給趙大哥拿回家去了。」
周晨看著周陽和沈國棟的表情笑了,「讓趙大哥婚前欠響鈴姐多點人情,以後結婚了也能對她好點。再說,這個兔子可不是給趙大哥的,是給趙大哥家人的,他們吃了咱的兔子就得念著響鈴姐的好,到時候也能對她好。」
周陽和沈國棟當然不在乎那隻兔子,只是周晨不知道,響鈴姐的婆婆去年吃了他們送的山雞也野兔,今年趙志剛沒休假的時候她自己找過來一次,說是想要兩隻山雞拿去給親戚送禮。
響鈴姐沒讓周陽給。抓了自己家裡一隻老母雞要給她拿回去,趙志剛的母親當然不能就這麼無緣無故地要未過門媳婦家下蛋的母雞。臊得滿臉通紅地走了。
所以周陽他們決定以後不隨便送山貨給趙志剛一家了。
這只是小事,過去就過去了,不足以影響他們的好心情。
墩子把大門和屋門都鎖好,坐在桌前給周晨倒了一杯水。他們為了早點回來聽廣播,一路跑回來的,晚飯吃的咸,周晨肯定渴了半天了。
沈國棟看周晨和墩子都準備好了,把收音機開到了正常音量。
周旋的金嗓子從收音機里傳了出來:
「春季到來綠滿窗,
大姑娘窗下繡鴛鴦。
……」
這首《四季歌》是周晚晚故意放的,這個年代,除了「八個電影,七個樣板戲」,人們接觸不到任何其他藝術,愛情歌曲更是被嚴令禁止的黃色反動大毒草。
可是孩子大了就得談戀愛,完全沒有這根筋也夠愁人的了。
比如沈國棟。他竟然能把小姑娘的媚眼兒看成跟他要麵包。就是再護著自己家裡人,周晚晚也不能說他這是純潔,他這離傻也就差那麼一點點了。
所以。以後的「偷聽敵台」時間要加入一些有關愛情的內容了。
歌曲,小說,詩歌,這些在時間線上不超前又與愛情有關的東西輪番轟炸。周晚晚相信,以這幾個傢伙平時的聰明勁兒,總有開竅的那一天。
周晨從暗格里拿出他的圖紙,開始研究弓弩改進,最近他又迷上了弩床。對那種一次能射出十多隻箭的巨大戰爭機械著迷不已。
墩子在一邊認真地給周晨搓零件,細小的鋼條上排列著幾個更小的卡槽,他寬大的手掌出人意料地靈活穩定,幾下就能分毫不差地按周晨的要求搓好。
周晨研究的東西必須保密,要製作就只能全部靠手工,幾乎所有零件都是他們幾個手工打磨出來的。
墩子最積極主動任勞任怨,現在已經榮升周晨的第一助手,所有精度要求高,難度大的零件周晨都放心地交給他來做。
周陽又點了一根蠟燭,放得離他們近一些。從他房間的暗格里摸出一本《三國演義》,很快就看得入迷。
沈國棟看過三國的連環畫版本就不太感興趣了,他最喜歡的是《水滸》,看完連環畫看小說,後來又出人意料地迷上了《史記》。
他也進周陽的臥室去翻,一會兒就拿出來那本被他翻得書皮都磨毛了的豎版線裝書。
雖然是線狀,每篇古文後面還是附帶了白話文翻譯的。否則沈國棟是絕不會碰這本書的,拿起來他也看不懂。
「這篇最有意思!」沈國棟指著《貨殖列傳》給周晚晚看,「『財幣欲其行如流水』、『人棄我取,人取我予』、『無息幣。務完物』,你看看人家說的,一看就是賺大錢的行家!」
「沈哥哥,你竟然一個字都沒錯。全背下來了!好厲害!」周晚晚驚訝極了,以沈國棟凡遇古文必混亂的腦子,竟然能把這幾句話記得這麼清楚,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不只記住了,竟然還能從中看出賺大錢來!你不是說古人說的都是用漢字標註出來的外語,分開你認識。放一起就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了嗎?」周晨更奇怪的是這個。
而且他竟然把魯迅那些半白半文的文章也列入到了古文的行列里,理直氣壯地看不明白。
「那是他說的沒意思!你看這個范蠡,他說『知斗則修備,時用則知物,二者形則萬貨之情可得而觀已』!」沈國棟又流利地背了一段,興奮得兩眼放光,「他把經商比喻成打仗,『時』、『用』、『供』、『需』,只用這幾個字就把兩件事都說得明明白白,不囉嗦不轉彎抹角瞎矯情,一看就是有本事的人!」
「我從一本書上還看到過幾個故事,也是說他的。」周晚晚開始給哥哥們講范蠡助越王勾踐興越復吳,一雪前恥,功成名就以後急流勇退,帶著西施泛舟五湖,後又三散家財,成為聞名天下的陶朱公,被生意人視為財神的故事。
「忠以為國;智以保身;商以致富;成名天下。這是後人對他的評價。」
「你看!我就知道他會打仗嘛!要賺大錢可不是斤斤計較就行的,得腦子清醒冷靜,做好前期偵查,算計好各方面各個階段的利益得失,還得能當機立斷敢下狠手!」沈國棟終於找到了他的知己。
「那個越王勾踐也不簡單,能屈能伸,盯准復國這個目標不計較一時榮辱,又能利用吳王的自負激他進軍中原,內挑撥權臣,外聯合齊、晉、楚,最後抓住吳國遠征國內空虛的時機,他下的這一盤棋,既需要長期刻苦奮鬥,又需要智慧謀略,真不簡單!要不范蠡這麼厲害的人也不會去幫他。」
周陽關注的重點在勾踐的人格魅力和智慧謀略上。
「囡囡,那本書上說的三千越甲是個虛數吧?當時吳越的軍力對比到底是多少?戰前吳、越、楚三國的全局形勢、政治情況、國家發展這些也沒交代清楚啊!」墩子等不及要問周晚晚戰爭細節。
「我覺得吳越兩國應該是在東南沿海和長江中下游地區,河川交錯,地形大多是水道、丘陵、叢林,大型戰車運輸上就有困難了,他們是怎麼解決減震和耗損問題的?軍隊裝備的是什麼鎧甲?有非常規武器嗎?」
面對周晨的問題,周晚晚只能搖頭搖頭再搖頭。
然後周晚晚才想起來,西施!這個故事裡還有個起到了非常關鍵作用的大美人西施呢!她和范蠡還有一段糾纏複雜悽美真摯的愛情故事呢!
你們四個青春少年。為什麼不去關注一下那個嬌滴滴的大美人?!為什麼不問一句他們倆三江五湖的浪漫遊歷?!為什麼不討論幾句愛恨情仇才子佳人?!
那四個人圍在一起討論戰爭、謀略、政治經濟、武器裝備去了。
周晚晚抱著小汪的大腦袋使勁兒揉,心裡暗暗決定,從今天起,廣播裡的戰爭史講解沒有了!武俠評書連載沒有了!古今武器介紹沒有了!隱含在人物傳記里的經濟學講座更沒有了!
全換成愛情歌曲。愛情小說,愛情詩歌!
他們家要進行一次愛情情商強化培訓!
討論得熱火朝天的四個人沒發現,收音機里的新聞播報忽然變成了情歌聯唱,甚至還有幾首外文歌。
「囡囡,換台吧?這倆男人膩膩歪歪唱的啥呀?」沈國棟跟守在收音機旁邊的周晚晚商量。
收音機里馬上插入主持人的聲音。開始介紹這首1968年奧斯卡獲獎影片《畢業生》的插曲《Scarborough fair》。
「問爾所知,是否如適。
蕙蘭芫荽,鬱郁香芷。
彼方淑女,憑君寄辭。
……」
沈國棟聽得目瞪口呆,「外國人在唱咱們的詩經嗎?」
「嗯,沈哥哥,你給我翻譯翻譯,他倆唱得是什麼?」周晚晚眨著大眼睛看看沈國棟,又看看周陽幾個。
「小二,你學習好。你能聽明白這倆男的唱的是什麼嗎?原來外國文化人也四個字四個字地說話啊!」
沈國棟被主持人那一套一套的詩經念得糾結極了。書讀多了人就會變得奇奇怪怪,他再次慶幸,還好自己沒跟他們一樣。
周晨的臉有點紅,燭光下的黑眸幽深如一灣黑夜中的潭水,誰都不知道裡面藏著怎樣的秘密,「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臉紅什麼?」
沈國棟笑嘻嘻地去捏周晨的臉,被墩子一把拍下來,「不知道你壞笑什麼?」
「我就笑笑,怎麼就變成壞笑了?」
「你人壞,一笑。就是壞笑!」
「墩子咱不帶這樣兒的啊……」
周晨笑著過來抱著周晚晚看他們鬥嘴,最後倆人的矛盾語言已經解決不了,只能動手解決——掰手腕!
周陽無奈地去當裁判。
「打賭,他倆誰能贏?」周晨在旁邊看熱鬧不怕事兒大。
「賭什麼?」周晚晚還真不知道他倆這回誰能贏。這倆人平時就是勢均力敵,各有勝負。
「你贏了今天就不用寫作業了。」周晨看著周晚晚笑。
周晚晚討好地沖周晨笑,她以為沒人記得她還要寫作業這件事呢。
李老師是個嚴肅認真的老師,當天每個學過的新字要抄三頁田字格紙,他們今天學了五個新字,周晚晚想想那十五頁的作業就頭疼。
所以她偷懶了。在空間複印了十五頁紙出來。沒想到周晨想起來作業的事了,那她只能認真抄十五頁紙來應付周晨了……
周晚晚跑到已經準備好比賽的兩個人面前,仔細想了想,覺得還是墩子可靠一些,「墩子哥哥,我跟二哥打賭,我賭你贏。你要加油!」
沈國棟馬上受打擊了,「囡囡我會贏!你賭我贏!你跟小二賭了什麼?別讓他倆把你忽悠了!」
周晚晚真的讓墩子和周晨給忽悠了。
她趴在桌子上抄生字的時候就想不明白了,怎麼平時勢均力敵的兩個人,今天沈國棟就贏得這麼容易呢?!
「永遠永遠,
你永遠在我心中,
我會永遠愛你,
或聚或離
……」
廣播裡開始播放艾瑞莎?弗蘭克林非常著名的那首《I say a little prayer》,主持人的中文翻譯也適時出現,靈魂歌后的傾情演繹沒感動這幾個缺根弦的傢伙,反而是主持人用歌詞把他們折磨得萎靡不振。
「還不如唱詩經呢……」
「這個主持人真煩人!」誰稀罕你來翻譯!
周晚晚壞笑,愛情培訓班正式開班!同學們要努力學習爭取早日畢業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