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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52章 死的是個大宮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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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洛宮裡,白川君尚在他的莫野台酣睡,被小星僮推了好久才醒來,白川君起床氣是挺駭人的,因此小星僮立即大聲稟報是皇帝陛下有要事相商,白川君的起床氣沒發出來,只得瞪了小星僮十幾眼。

    大豫的名士素愛寬袍大袖的長衫,還懶著中衣,又愛青絲披肩,這樣的穿著入宮面聖自然是不行的,可皇帝既然把長洛宮賜給了白川君長居,白川君在自己家中「見客」,倒也從不拘禮。

    於是便這般的袒胸披髮,腳踩木屐,從臥房出來行至皇帝所在的扶搖亭。

    「陛下莫怪,臣不知陛下今日來訪,不曾早起,讓陛下久等了。」

    「君卿素來晝伏夜出,倒是我不告而來,擾了君卿美夢。」

    白川君微微一笑,是很幸福的笑容。

    「怎麼,君卿還真有美夢?」

    「是啊。」白川君靠著憑几,似是回味剛才的夢境:「其實我已有多年未曾夢見佳人了,夢中回到了少年之時,佳人嗔我遺失了她親手所繡的香囊,將我贈她的玉佩擲還,彼時年少不知愁滋味,卻最是令人難忘。」

    「君卿說起過多回你的意中人,且還說因失此女為伴,寧可一生孤孑,卻就是不肯告知到底是何方佳人,能讓君卿如此的魂牽夢縈。」

    「佳人已嫁良婿,如今子女雙全了,何必再提她的名姓呢?」白川君又是一笑:「她本至情至性,我亦疏狂不羈,不過我與她終究不是世外之人,雖都痛厭規束,又畢竟上有高堂,受高堂養育之恩,不能真斬斷羈絆。

    她聽從父母之命,與我決絕,年輕時我並非沒有惱恨,只當事過境遷,我見識了許多無奈的人事,方才自責當年,我的確少了幾分擔當,如今佳人終獲美滿,於我而言,倒也少了幾分遺憾。」

    「佳人另得良婿,君卿也並非當真難遇佳侶。」

    「若遇,也是不會再錯過的。」白川君問:「陛下還是說正事吧。」

    「君卿剛有好夢,但我昨晚,卻是噩夢連連。我夢見太子繼位後,殘害手足,導致社稷傾覆、大豫國滅。未知君卿近日可曾觀得星相有變,預伏了國難?」

    「星相確然有變,但於國運無損。陛下何必在意夢境?如我,雖然做的是好夢,但卻不能在夢醒後真正回到少年時,彌補心中遺憾。」

    「君卿當真占得國運無損?」司空通追問。

    「陛下不會有易儲之念了吧?」

    「是否太子的命星有何不妥?」

    「陛下,臣曾經就對陛下闡釋清楚了,占星相,能占得天災卻不能占得人禍,而所謂的命星,雖與人的命格稍有關聯卻不能預兆個體的福禍,實則宇宙之中,二十八星宿,對應的並非僅只君主皇嗣,天下無論尊貴卑賤,所有人都有命星,而所有人的命星也無非就是二十八星宿。」

    「是,君卿早已闡釋了這道理。」司空通長嘆一聲:「只不過君卿也知道,我之所以立大郎為儲,並非因為他乃我現有的七子中最賢能的一位,著實是因當年我為自保之故,禍累了長子,我愧對結髮妻子,太子是皇后唯一的子嗣,且雖與四郎相比,太子之才確實平庸,可相較二郎、三郎卻是成器的。

    昨晚我在夢中太子竟然把四郎毒害,雖然這只是個夢,可我心裡是清楚的,太子沒有母族依傍,且也的確受到了兄弟手足的挑釁,我很難保證太子對他的弟弟們不存猜忌,真像表面上這般寬厚仁愛。

    如今的局勢,君卿是清楚的,皇權本就受到門閥的掣肘壓制,如若太子日後當真自斷手足,難保不會危及國祚。」

    「陛下卻不能僅僅因為心中的疑雲,就廢儲。」

    「沒錯,所以今日我才來長洛宮,與君卿相商。」

    「陛下,臣從來就不敢幹預儲事。」

    「我知道,所以才信任你沒有私心。」


    白川君思謀了片刻,才說:「其實人無完人,太子有太子的優長,心宿君有心宿君的才能,現下兩位殿下都還未受真正的歷練,究竟誰更適合承擔大業還未為可知,不過好在陛下正值春秋鼎盛,有足夠的時間考較諸位皇子,臣以為,不管陛下日後會否動意易儲,但眼下,還是當以壓制門閥為重,無論如何,皇權得到穩固,才有益於社稷國祚。」

    「君卿說得沒錯。」司空通有如醍醐灌頂,扶額道:「父子相疑,只能讓叵測之徒有了可乘之機,我當年執意立嫡子為儲,縱然摻雜有私心,並沒有完全的顧及大勢大局,但對於太子的教導,我從來沒有荒疏,這回我令四郎出征,欲讓他在軍中立威,太子非但沒有異議,還能體察我這是為他日後著想考慮這份心思。」

    「陛下的疑難既然得解,那麼就容臣繼續酣睡?」

    「你啊,雖說觀星只能在夜間,但也不能總是日夜顛倒,對了,下個旬休日宮中會設家宴,你也來,我可是提前了十日告訴,到時你可別說熬夜了白晝起不了身。」

    ——

    昭陽殿裡,謝夫人得知了皇帝的行蹤,她心中大覺奇異,問瀛姝:「陛下明明召了幾個皇子入見,要正式交待他們各自查案,怎麼又忽然去了長洛宮?往長洛宮去,定然是見白川君,可為什麼突然急著去見,連把太子都晾在了御書房。」

    「陛下今日可見過別的什麼人?」

    「今日是旬休,朝會都罷了,陛下也並沒有召見別的官員,更別說嬪妃了。陛下雖非什麼大賢大能的曠古明君,不過的確勤政,臣公還有旬休日呢,陛下卻無一日耽於享樂,別說日晝時召幸妃嬪了,偶爾晝間來後宮,為的多半也是要用到某姓權閥,好聲好氣求妃嬪們配合協助的。」

    「陛下一貫信重白川君,或許是因某件政務舉棋不定,才急著和白川君相商吧?」

    「你有所不知,白川君是晝臥夜醒,陛下要召見他,往往得提前一日就著人告訴白川君,除非發生了火燒眉毛的事故,陛下才會在白晝擾醒白川君。」

    瀛姝也想不到發生了什麼火燒眉毛的事故,直接把皇帝陛下青天白日的燒去了長洛宮,但她更關注的是另一件事。

    「姨娘不會在乾陽殿裡也安排了人手吧?」

    窺視皇帝行蹤可是大罪,雖然現如今皇權受到掣肘,九五之尊並沒有完全的生殺予奪大權,可一但謝夫人為家族放棄,又或者說陳郡謝的權勢有所削弱,謝夫人的罪錯被揭發,成為眾矢之的,哪怕是死罪可免,但也勢必會大受挫損。

    「我知道分寸。」謝夫人明白瀛姝的擔憂,捏捏她的鼻尖:「乾陽殿裡我沒有安插人手,無非是在輿行署有那麼一二得用的人,為的也不是打聽陛下的行蹤,今日是湊了巧,陛下太心急,才讓輿行署備車,而沒有動用帝王儀仗。」

    這事說到此,仿佛也沒什麼值得繼續說的了,謝夫人往隱囊上一歪:「早前張氏來見我,說要讓陳氏也住進愉音閣,連張氏都知道了昨夜遇害的宮人竟然是內人局的宮人掌嫻,稱良人們都覺得惶恐,張氏說別的人她管不了許多,唯獨和陳氏投機,因此啊,求我寬恕了上回陳氏的無心之過,允她住去愉音閣,我答應了。」

    「姨娘正該答應。」瀛姝笑道:「兒其實也覺得奇異,兒與那陳良人往日無冤近日無讎的,也自然沒有任何交道,她一個部衛家的女娘,怎麼咬定了太子對我有意,還唆使著何良人把這事告訴鄭良人,讓鄭良人算計我,先不論陳良人有多愚蠢,我可不是她的絆腳石,不相干的兩人,她為何迫不及待要算計我?」

    「左不過啊,是想通過踩你一腳,好攀附上別的靠山唄,張氏不就被她攀附上了麼?我答應張氏倒不是因為陳氏有什麼可用之處,無非是存心給張氏幾分體面而已,她以為她奸計得逞,就會更加狂妄,皇后已經是恨毒了她,正盤算著藉機把她乾脆剷除呢,就讓皇后去樹敵江東張姓吧,偶爾噹噹漁翁,倒是省心省力。」

    瀛姝很是捧場,努力拍了一番謝夫人的馬屁。

    這天既是旬休,良人們倒也不必去內訓署聽教,午飯後謝夫人照例午休,卻有好幾個良人來了昭陽殿「串門兒」,包括鄭蓮子,除她之外,另幾個倒是和瀛姝、小彭都算友好的,瀛姝不想放她們進昭陽殿——謝夫人縱管是待她極好,不過她也得牢記分寸——是以瀛姝與小彭就跟幾個良人一同逛花苑了。

    建康宮內的花苑,有瓊林苑、華林苑、芙蓉苑,此季芙蓉苑中景致頗好,有蓮花可賞,於是常有宮人妃嬪前去逛玩,瀛姝一行也正是去到了芙蓉苑。

    良人們所說的話題,自然就是昨夜發生在華林苑中的命案。

    「昨夜,便有內侍來內人局盤查,問有無宮人失蹤,一清點,掌嫻竟未在值舍,直到今晨仍然不見掌嫻人影,才斷定她遇害了。」

    「掌嫻並不服侍夜間值侍,她是大宮人,負責約束管教內人局的小宮人,因此是一人住一間值舍,竟誰也不知她昨夜是何時出了內人局,去的華林苑,不過我倒是聽說有一個寺人,昨夜是見到了掌嫻正往華林苑方向去,寺人與掌嫻相熟,問她何故還不安置,掌嫻說睡不著,因此想在宮中散散步,也就只有這幾句交談。」

    「王良人,我聽說那兇手實在殘忍,掌嫻死狀悽慘,不知」

    「快別問這些詳細了,聽了越發覺得心裡瘮得慌,王良人,不瞞你說,我們幾個今日來找你,都是因為害怕,不敢再住內人局,我們自然知道無福往進昭陽殿,只望著王良人能求謝夫人,讓我們都能住進宮嬪所居的殿閣,如此夜裡才能睡個安穩覺。」

    瀛姝還沒說話,鄭蓮子卻抽泣起來。

    「王良人,我只願去顯陽殿服侍皇后殿下,還盼王良人能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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