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開府多如狗,儀同三司滿街走(1 / 1)
測試廣告1 轟隆!春天的雨來得那樣急切,高大巍峨的台城,在雨中顯得頗有些蒼涼,甚至陰森可怖。道友閣 m.daoyouge.com
統治搖搖欲墜的皇帝蕭綱,無力的癱坐在式乾殿內的龍椅上,整個人的身體如同被妖怪吸走精氣一般,只留下一副等待腐朽的軀殼。
所有的宮人都被屏退,這裡就只有蕭綱一個人,在感受著封閉的建康宮給人造成的壓迫。那種寂靜無聲,仿佛被全世界拋棄的壓迫感。
「沒了,都沒有了。」
蕭綱喃喃自語的說道。
今天早晨得到消息,蘭欽在蕪湖戰敗,被燒死在府衙。大軍幾乎全軍覆沒,一個人也沒有逃出來。這支在前方被蕭綱給予厚望的精兵,灰飛煙滅了。
當聽到這個消息以後,蕭綱異常平靜,獨自一人來到式乾殿,癱坐在龍椅上發呆。他已經放棄治療,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就和高考前一個月發現自己依舊還是每一科滿分一百五,卻永遠只能考二三十分的學生一樣,再百~萬\小!說又有什麼意義呢?
都毀滅吧,就這樣了。
蕭綱無聲嘆息,如同死魚一般動也不動。
「陛下,如今戰局未定,不可輕言放棄啊。蕭繹不過是贏了蕪湖之戰而已,還未到建康城下呢。」
柳津慢慢走到蕭綱身邊,小心翼翼的說道。
不這樣說還能怎麼辦呢,難道現在投降,蕭繹會放過他跟兒子柳仲禮麼?想想也不可能。柳津現在跟蕭綱是一條船上的人,要死大家都會死。
「沒了,什麼都沒了。就算柳仲禮回建康,也不過是多喘息些時日罷了,還能怎麼樣。」
蕭綱本就是個意志力薄弱的人,如今萬念俱灰,已經不做他想了。他也知道柳仲禮打不過蕭繹麾下的兵馬。
「陛下,微臣有三策,同時使用,或可以掙扎些許時日。」
柳津不動聲色的說道。
蕭綱頓時來了精神。
如果柳津大言不慚的說可以反攻之類的如何如何,類似劉益守前世某個演員總統滿嘴跑火車差不多,那他打算直接去寢宮睡覺去,不做他想了。
然而柳津現在說得保守,很可能這些策略是真的有作用。
「說吧,朕聽著呢。」
蕭綱有氣無力的說道,也沒做多大指望。
「三吳那邊的豪強,他們本來官職低微,在朝堂上身份不顯,只能在州郡中任職。我們可以大肆的給他們賦予官職。
像是開府啊,儀同三司啊,散騎常侍之類的啊,能給就給,絕不吝惜。
如果是蕭繹占據建康,這些人已經被賦予的職務肯定都會被撤銷,所以他們這時候也該實質性的出兵建康勤王了。」
柳津對蕭綱出了一個狠招,堪稱是「七傷拳」。
「呃,可是這般封賞,我們將來要如何收場?朝廷賞賜淪為兒戲,豈不為天下笑?」
蕭綱一臉莫名其妙問道。
現在梁國的豪強,很多並沒有得到官面上的承認,特別是南方那些豪酋帥們。饒是如此,都已經在地方作威作福,無法無天,時常叛亂了。
若是給他們官面上的封賞,那些人只怕要蹬鼻子上臉!
「陛下,若是明天都過不去,何談什麼將來?」
柳津痛心疾首的說道。
「嗯,似乎有點道理。」
蕭綱不由得坐直了身體,不再像是之前那麼懶散了。柳津有句話說得好,如果明天就完蛋了,那何必管將來的將來如何呢?
擺出個特大的爛攤子,讓蕭繹焦頭爛額的收拾,不正是出了口惡氣麼?
懷揣著「我難過,你也別好過」的念頭,蕭綱似乎又振作起來了。
「還有呢,快告訴朕,還有什麼辦法?」
蕭綱一臉激動的問道。
「中樞朝臣,有些人不受陛下待見,但他們家中巨富,財帛充滿府庫,穿銅錢的繩子都爛掉了。
不如將他們一網打盡,抄家得來的財帛,犒賞建康各部兵馬。如此一來,想必士卒們打仗都會很有動力的。」
柳津不動聲色的說道,至於指的那個人是誰,用腳指頭想也能猜出來,說的不就是蕭綱登基後被投閒置散,目前賦閒在家等待「起復」的朱異嘛。
然而,恐怕朱異在家中等來的不是「起復」,而是鮮血淋漓的屠刀。
「朱異當了數十年的重臣,直接抄他的家,會不會不太好?」
蕭綱還是個要臉的人,現在這個節骨眼抄家,吃相太難看了。
「陛下,我們不抄家,蕭繹進城後為了犒賞三軍,也同樣會抄家的。與其讓蕭繹來做,不如讓我們自己動手。」
很顯然,一朝天子一朝臣,柳津的那點小心思,似乎也不打算隱藏什麼。抄了朱異的家,既能搞到軍費,又把潛在的政敵給消滅了,一舉兩得何樂不為?
「貌似這麼做也並無不可。」
蕭綱沉思片刻說道。他明白,蕭繹總歸不是什麼好鳥的,自己抄家,哪怕最後什麼也沒落下,也好過把那些財帛留給蕭繹。
「第三策呢?」
蕭綱感覺今日柳津的主意都說到點子上了,果然,人就是要有些壓力,才能有動力去做好事情麼?
「在建康城內散播流言,就說蕭繹大軍的軍紀十分敗壞,走一路搶一路(這也確實是事實)。然後讓那些富戶們出錢出力,並將家眷搬到台城裡面來!」
呃,如果說前面那兩條策略只是有點壞,那麼最後一條就是幾乎壞到了極限。
這是要讓建康城內的富戶、官僚、權貴,跟台城共存亡。要死大家一起死。
「如果他們不願意呢?」
蕭綱疑惑問道。這些人平日裡就喜歡鬧些么蛾子,特別是烏衣巷那幫人。如今讓他們全部住在台城,真的沒問題麼?
「如果不願意,那就是蕭繹的同夥,這樣的人,可以直接抄家,然後家產充公為軍費。」
柳津殺氣騰騰的說道。
蕭綱倒吸一口涼氣,蘭欽的慘敗導致建康西面門戶大開,也逼得柳津出了殺招。可以想像,就算這次擊退了蕭繹,建康小朝廷也徹底喪失民心,沒個幾年緩不過來。
而且還在國內樹立了一大批拿到「朝廷認證」的地方豪酋帥,可以說是遺禍無窮。
以前柳津沒有出這種餿主意,是因為投鼠忌器,也是認為憑藉朝廷的力量是可以平息藩王叛亂的,沒必要給自己找麻煩。
如今情況有變,既然蕭綱將來還能不能繼續坐這個位置都難說,索性的放開手腳一搏吧。
搏一搏,單車變摩托,失手就在陰間,沒什麼好猶豫的。
「柳卿家……朕真是……」
蕭綱吞了一口唾沫,結結巴巴的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微臣也是沒有其他辦法了,就這麼幾條,請陛下定奪。事後,可以把責任全部推到微臣身上。」
柳津面色平靜的說道。
「那……也行吧。」
蕭綱輕嘆一聲,微微點頭。一路招降納叛,蕭繹麾下的兵馬到建康的時候,估計也不少了。起碼是比朝廷的軍隊要多些,而且士氣高昂。
反觀建康城內,精銳都跟著蕭綱走了,羊侃部又不能完全信任,至於其他人,不提也罷。
「微臣這就去辦。」
柳津雙手攏袖對著蕭綱行了一禮,轉身便走,不一會身影就消失在宮外的雨幕當中。
「唉,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蕭綱一個勁的唏噓感慨道。
……
蕭映和陳霸先等人帶著部曲坐海船到了錢塘,又轉船舶水路到吳興。回到自家地盤,別提多開心了。無論是蕭映還是陳霸先,在吳興都有深厚人脈。
二人很快便跟吳興沈氏等豪族聯絡上,約定起兵,北上建康勤王。然而,蘭欽戰敗的消息,好像晴天霹靂,直接讓蕭映傻眼了。
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蕭映就找來陳霸先,二人商議對策。
「如今是不是要北上,是不是要接受蕭綱的任命,本王心裡也是沒底啊。」
蕭映一臉苦笑對陳霸先說道:「畢竟,蕭繹也沒說要我的命,投靠蕭繹亦是一條可以走的路。」
聽到這話,陳霸先心中暗暗揣摩,只怕有這種想法的人不止是蕭映,恐怕蕪湖之戰後,很多人都會捧蕭繹的臭腳。
「殿下,朝秦而暮楚,為世人所不齒。蕭繹起兵哪怕說得再冠冕堂皇,也是藩王作亂,起兵奪嫡而已。蕭綱無論怎麼說都是太子繼位,名正言順。
殿下之前若是不吭聲也就罷了,裝聾作啞跟著蕭繹混也未嘗不可。
可之前跟沈氏等大族都已經約定好起兵擁戴蕭綱,出兵建康勤王。現在又出爾反爾,吳興父老會如何看待我們呢?」
陳霸先說的道理,就跟某妹子聽說某男家財萬貫主動貼上去確定關係,結果某男家中突然破產成為窮光蛋,妹子又飛速投入到另一個家財萬貫之人懷裡。
世人會如何看待這樣的人?
不得不說,陳霸先的話一針見血,指出了蕭映所憂慮的事情。作為麾下有部曲,又有穩固地盤的藩王,豈能不愛惜羽毛?聲望很多時候,比財富更重要。
謝安當年就是憑著「謝安不出,奈蒼生何」的名望出山,並玩出了「東山再起」這個梗。
蕭映現在就是覺得一旦投靠蕭繹,之前的功夫全部白費,還會成為世人眼中的笑話。簡單的說,就是沉沒成本太大,以至於難以割捨。
「興國(陳霸先表字)所言甚是,本王亦是憂慮這些,不知道要如何處置。」
蕭映輕輕一嘆,看著陳霸先不說話。
「在下有上中下三策。」
陳霸先伸出三根手指說道。
「比如說?」
蕭映興致不是很高,並不認為陳霸先可以想出什麼高明的點子來。
「上策嘛,即刻出兵建康,接管建康城防,領兵擊敗蕭繹。如此一來,殿下可以名利雙收,不亞於再造國家。」
上策,說白了就是硬剛蕭繹。看起來似乎不可取,但陳霸先比蕭映想得更多更遠。
如今不管蕭綱怎麼封賞蕭映,蕭映也只能在吳興和周邊地區豪橫一番,終究不過是地方勢力。然而入主建康後,那就成為了「中央勢力」。
其中能夠帶來的政治便利,當真是一言難盡,應有盡有。
當然,高回報,高風險,這也是應有之意。
「如今本王畏懼的,就是蕭繹兵勢強橫,不可正面交鋒。上策雖然斬獲極多,可風險太大不能承受。」
蕭映緩緩搖頭,否決了陳霸先的所謂「上策」。當然,這也是在陳霸先的預料當中,如果蕭映有那樣的氣度和膽魄,他就不是蕭映,也不需要來詢問自己的意見了。
「中策如何?」
「等蕭繹攻建康時,我們再帶兵去救援。若是蕭繹落於下風,我們則痛打落水狗。
若是蕭繹處於上風,我們則接蕭綱回吳興,統帥管理三吳地區兵馬和錢糧,割據一方,以圖將來北上扶持蕭綱再入主建康。
就算我們什麼都做不到,也可以從容帶兵撤回吳興,向世人展現了我們勤王的姿態。那時候蕭繹忙著占領建康城,哪裡顧得上我們?」
按劉益守前世的話來講,陳霸先的所謂「中策」,就是一條進可考研,退可搬磚的康莊大道。彈性簡直大得離譜。
蕭映聽了以後心花怒放,緊緊握住陳霸先的手笑道:「如此良策,豈能是中策?」
他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嘆了口氣問道:「那下策呢,索性也聽一聽。」
「若事不可為,殿下可以在三吳自立,對外號稱監國。」
陳霸先不動聲色的說道。
監國這個意思嘛,我不是皇帝也不是太子,但是國家太亂了,我作為宗室子弟幫忙看管一下。
聽起來好像有那麼點意思,然而蕭映暗自揣度,只怕自己資歷名望還不太夠,貿然割據自立,三吳地區豪強世家太多了,沒哪個是省油的燈。
步子太大,那是要扯著淡的。
蕭映搖了搖頭說道:「所謂監國,本王雖無愧於心,可世人愚昧,卻未必會如此看待。到時候萬一認為本王要稱孤道寡,本王也無法堵住天下悠悠眾口。」
「所以這才是下策,萬不得已而為之。」
陳霸先雙手攏袖行了一禮說道。心中暗笑蕭映想偷魚還嫌腥。
「殿下,吳興與建康,看似相隔很遠,實則從太湖出發,走水路便可以直接到丹陽。我們做好準備,出兵到建康,並不需要多長時間。只要建康城不是被一戰而下,我們完全有時間去增援的。」
聽到陳霸先這番解釋,蕭映這才微微點頭,心中安定不少。
「出兵一事,莫要聲張。如今蕭繹勢強,吳興豪族並不能完全相信。」
蕭映忍不住告誡陳霸先,怕他得意忘形。
「請殿下放心,末將去處理軍務,至於出兵之策,不會對別人提起。」
70
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