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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兩淮擎天柱(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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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言說「包三凍九」,就是說這初春乍暖卻還未真正帶來溫暖,如果不注意保溫,那麼被凍病甚至凍死都不算稀奇。

    下邳城東北的圯橋東岸,王僧辯麾下的一隊兵馬正在巡哨,忽然,他們感覺自己手裡的火把似乎在抖動,自遠而近,一股馬蹄聲漸漸接近。

    「魏軍渡河!快報王都督!」

    巡哨的校尉大喊道,似乎並不驚慌。

    話音剛落,高敖曹一馬當先,帶著騎兵就已經衝到圯橋邊上,準備過橋。

    「退到拒馬後面!」

    這隊巡哨的士兵乃是王僧辯麾下精兵,訓練有素。很快他們就躲到之前就在橋這頭設立的拒馬樁後面,一些人從雜物堆裡面找來格柵,幾人為一組,將其立在幾個拒馬樁之間。

    已經有人去叫援兵,很快後續部隊就會趕到。

    梁軍各隊之間,以格柵為陣,互相交替掩護,並不因為驚慌而胡亂射箭。

    高敖曹也是沒料到守衛圯橋的士兵操作如此熟練,如果騎兵繼續突進,估計會損失慘重!

    眼見突襲失去先機,他命騎兵下馬分到一旁,讓跟在後面的步卒打頭陣!雙方直接在圯橋上短兵相接廝殺起來。

    梁軍仗著有格柵與拒馬組成的防線,將兵戈穿過格柵的孔洞去捅高敖曹麾下的士卒,後續兵馬慢慢聚攏過來,形成一道堅固的防線。

    高敖曹派人組織敢死隊,在混亂中將某些格柵推倒。結果梁軍後撤一段後,馬上又有人會將漏洞補上,反而是局部突入的魏軍被殺得有些措手不及。

    本來是好好的一場突襲,結果因為梁軍這些細碎的操作,最後打成了一場陣地戰,雙方殺紅了眼,不斷有人因為橋面太過擁擠而掉入冰冷的沂水之中。

    高敖曹眼見占不到什麼便宜,不甘心的鳴金收兵,悻悻退回下邳城。梁軍亦是沒有追擊。

    此戰說不上什麼損失巨大,當然,亦是也沒有取得什麼戰果,倒是讓高敖曹對梁軍精銳的作戰方式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梁軍似乎並不擅長大兵團作戰,但是在小範圍局部作戰中,往往某些戰術還是有很多可取之處。回想起陳慶之麾下白袍軍也不過七千人而已,已經把北魏殺了個對穿,高敖曹似乎有了些領悟。

    第二天,孫騰將高敖曹找來,因為李元忠等人此刻已經回到崆峒戍並不在下邳城內,所以見面的時候,高敖曹臉上就已然是陰沉的,將不耐煩直接擺在明處不加掩飾。

    「高將軍,你昨日攻打王僧辯似乎並不順利呢。」

    孫騰捏著自己的八字鬍,慢悠悠的問道。

    這是顯而易見的,雖然並未折損多少人馬,卻也任何功勞都沒撈到。更重要的是,圯橋還是在王僧辯掌控之中,依舊掌控著渡河的主動權。

    「梁軍精於細枝末節,與之死斗,並不明智。」

    高敖曹很明顯不服氣,卻還是尊重基本事實的。

    昨晚的戰鬥,孫騰也打聽過了。你說王僧辯麾下兵馬打得很精彩麼?那也不是。但是對方麾下精兵,基本功很紮實這點毫無疑問。

    用硬拼的方法跟對方去消耗兵力,這樣很蠢。

    「三日後,李元忠會帶兵繞路,從王僧辯大軍東面而來。到時候,無論王僧辯是帶兵迎擊,還是困守大營,都是我們圍殲他們的最好機會。

    高將軍既然說不想跟梁軍糾結於細枝末節,那三日後,高將軍應該不需要去考慮那麼多了吧。」

    孫騰軟中帶硬,綿里藏針的說道。

    你不是說梁軍精於這些局部技戰術麼,那行,三日後我們打圍殲戰,到時候要是你還是搞不定,別怪事後吃不了兜著走。

    「哼,到時候自然見分曉!」

    高敖曹冷哼道,他當然知道孫騰的意思。

    如今高歡權威日重,大有一言堂的趨勢。如果此戰高敖曹發揮很爛,很顯然現在坐鎮任城的那位同樣是姓高的人,會想各種辦法收攏自己手裡的兵權。

    ……

    下邳城外梁軍大營,昨夜算是小勝一局,擊退了魏軍的偷襲。雖然士氣略有回升,但王僧辯卻不認為這是一件好事。

    這說明魏軍的下一步行動已經箭在弦上,反攻隨時都有可能爆發。或許是今夜,或許是明天,主動權完全都在魏軍手裡。

    王僧辯一時間真是恨極了蕭續,這位皇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明明可以在郁州拖住魏軍北線的兵馬,結果他偏偏要坐海船逃之夭夭!

    蕭續的不戰而逃,直接導致梁軍北線戰局坍塌,讓魏軍可以騰出手來幾路大軍合圍下邳。一下子讓魏軍的機動兵力多了不少。

    可是蕭續是皇子,自己還能怎麼樣呢?難道跑建康去把這傢伙捅一刀?

    「唉!」

    王僧辯在帥帳內嘆了口氣,蕭繹對自己給予厚望,可是現在想來,當初自己接受任命的時候,似乎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

    「王都督,中樞軍令!」

    一個傳令兵拿著聖旨,小心翼翼的遞給王僧辯,營帳外還有朝廷的使者,這位使者竟然是當初陪同蕭綸在召陵王府的傅岐!

    王僧辯見過傅岐,一時間心中感慨,蕭衍對於宗室的溺愛,真是到了無法無天的程度。前面蕭綸還在「關禁閉」,這都沒過多久,就徹底解除了制裁,連帶王府要員也一同逃出生天。

    順便接了優差,方便「洗白」。可以想像的是,這次送完信以後回去,傅岐應該就能官復原職了。

    「王都督有禮了。」

    傅岐走進來對王僧辯恭敬行了一禮,對於這位在前線奮戰的統帥,哪怕傅岐認為對方資歷確實不夠,也不應該抹殺其功勞苦勞。

    王僧辯還禮,並未打開聖旨,而是疑惑的問道:「傅長史,中樞這是有什麼安排麼?」

    他不問還好,一問起這事,傅岐心中就陣陣叫苦。

    「確實如此,有重大安排,具體來說就是……羊侃將軍接替大都督一職,負責統籌對魏國作戰,而王將軍則是副手,依然率領本部人馬無須調動。」

    這話說得好聽,但實際上意思只有一個:你被降職了!

    王僧辯一臉苦笑,這個大都督他當得已經很累了,誰愛當誰當這個無妨,但是羊侃乃是北投來的,何以會被委以重任?


    大概是看出他心中的疑惑,傅岐解釋道:「羊將軍在青徐長大,對那裡的山川地理異常熟悉,並且在魏軍中當過將軍,也與之戰鬥過。羊將軍接替都督一職,在下認為是合適的。」

    傅岐心中感慨,蕭衍總算還沒昏頭到姥姥家,不管任命蕭繹還是羊侃,都比之前的操作穩太多了。要是前面能像現在這樣,何以落得如此田地?

    王僧辯面色稍緩,轉身去桌案邊拿出印信,交給傅岐道:「請傅長史親自交給羊將軍。」

    「呃……」

    傅岐看到王僧辯這麼上道,都有些不好意思打擊他了。可是朝廷的公務是必須要執行的,這不能以任何私人感情作為藉口推脫。再說,他跟王僧辯不過臉熟而已,也談不上什麼很深的交情。

    「王將軍,是這樣的。羊都督命你立刻收攏兵馬,悄悄南下退到下相一線,依託下相城組織防禦,放棄攻打下邳城。他會讓下相城的宇文泰配合你,如果宇文泰不配合,那麼羊將軍會將他軍法從事。」

    傅岐說完,王僧辯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還指望著羊侃帶兵來下邳支援呢,不打下邳怎麼反擊呢?

    撤?還能往哪撤?

    「羊都督真這樣說麼?」

    王僧辯一臉不可思議問道。

    「除了聖旨外,在下這裡還有一份羊都督的軍令。」

    傅岐也懶得跟王僧辯客套了,直接從袖口裡面摸出一個封有火漆的竹筒,將其交給王僧辯。

    氣氛一時間沉悶下來。

    王僧辯打開朝廷的所謂聖旨,上面沒有過多複雜的客套,直接說讓羊侃統帥兩淮兵馬,他王某人從都督變成副手,本部人馬不變,但是已經不節制其他兵馬。

    換言之,之前他本來打算秋後算賬讓宇文泰吃不了兜著走的,現在可就做不到了。他現在只能管好自己麾下這一畝三分地。

    羊侃給的軍令也很簡單,讓他撤到下相,大軍合兵一處固守防線。換言之,梁國現在不但將前期所占土地吐了出來,反而還丟了重鎮北海郡!

    「唉!」

    王僧辯長嘆一聲。他三十多歲,正值壯年,正是要建功立業的好時機,結果可好,剛剛爬到高處,就有人把他硬生生的扯了下來。

    不甘心麼?那是一定的,只是,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知道了,傅長史可以回去稟告了。此番,應該是中樞讓你幫羊都督參與處理軍務吧。」王僧辯已經猜出來一個大概。

    至於為什麼是傅岐,原因很簡單,傅岐是蕭齊重臣傅琰的孫子,跟蕭衍很有些香火情。現在傅岐又是蕭綸的心腹,蕭衍也不想把自己這個兒子整得太慘,所以也要多提攜一下傅岐。

    你要說蕭衍是個好人,那確實是的,對自家宗室溺愛,對文武大臣也比較客氣講究,有人情味。

    但是他對梁國的普通百姓就很不好了!這一點王僧辯非常有體會。蕭繹的便宜小舅子王琳,就是出身苦寒。王琳麾下的親信,也都是三教九流之輩,每個人都有一段發苦發冷的兒時回憶。

    那些全都是拜蕭衍所賜。

    「王將軍保重,那在下回去復命了。」

    傅岐對著王僧辯深深一拜,悄然離開的大營。

    ……

    得知劉益守帶兵前往下相支援,在麾下謀士的建議下,高歡下令分出一部分兵馬繼續東進,並沿著沂水布置。

    他們的打算,就是將戰線東移,將梁軍主力,包括劉益守麾下兵馬,包圍於下相到僮縣這一段狹小的區域內。

    等殲滅了梁軍在淮北的主力,然後再以下邳城為根基,向西奪取彭城!缺少主力增援的彭城,到時候無非是一塊砧板上的肥肉而已,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段榮段韶父子,已經帶著高歡本部嫡系人馬,運動到了武原城東南的良城,準備穿插到下相城的東面,對慢慢集中於下相的梁軍進行包圍。

    他們可以這麼做,梁軍卻不能分兵去抵抗。因為現在魏軍的兵力都已經騰出手來彼此間可以互相支援了。而本被給予厚望的劉益守,卻帶著一萬「精兵」在睢水邊上遊蕩,走路比爬得還慢。

    後發先至的羊侃都已經帶著三千禁軍到了下相,他卻還沒到。

    高歡麾下的謀士們分析,劉益守畢竟是客居在梁國,實際上保存實力才是最重要的,蕭衍的死活,梁國的興亡反而不重要。所以有這樣的表現,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這天午後,任城府衙後院的臥房裡,傳來男人和女人深沉喘息的靡靡之音,很久之後才停下來。

    發泄了一番之後,高歡這才緩緩穿上衣服,撫摸著床上女人的秀髮。

    「想當年,我本欲娶你為妻,結果你母親看不上我,認為我會沒出息,隨後便將你嫁與他人,唉。」

    高歡深沉一嘆,想起過往的事情,心中一陣唏噓,比吃了綠頭蒼蠅還難受。

    床上的女子名叫韓智輝,曾經的「鐵哥們」韓軌的親妹妹,很年輕的時候就跟高歡認識,並且兩人有一腿,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但是韓母卻棒打鴛鴦,高歡眼看要到手的妹子飛了,別提心中多難受,最後潦倒度日的時候遇到婁昭君才發家。

    後來韓智輝的丈夫去世,高歡聽說後就立馬將其收入房中,連帶韓軌也投靠過來,這件事辦完的時候,正是他在鄴城大展宏圖之時。

    所以高歡一直都堅信「大丈夫何患無妻」這句話。只要有功業,要什么女人沒有?

    曾經失去的,一樣可以拿回來!

    這次出征,高歡就讓韓智輝跟在身邊伺候著,名義上是跟著兄長韓軌一起,但實際上是幹嘛的,只能說懂的都懂。

    舊情人的味道,品嘗起來那是跟普通美人完全不同的。

    那裡頭不僅有不同於婁昭君的女人風情,更是有著過往五味雜陳的回憶。一時間高歡也有些惆悵,莫欺少年窮,說的大概就是自己吧。

    正在這時,房門外傳來司馬子如的聲音:「丞相,有緊急軍情!」

    「有什麼事情不能明天再說?」

    戰局異常的順利,讓高歡的架子也慢慢端起來了。今天就是他跟老情人溫存的日子,誰也不能打擾。

    「丞相,軍情如火,實在是不能耽擱。」

    門外司馬子如的聲音相當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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