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我是大把式(1 / 1)
山坳子裡背風,而且這個山坳子向陽。陽光充足,又沒有風,白皚皚的山坳子裡就顯得異常暖和了。
「生火,幹嘛不生火?這大雪寒風的,天天吃乾糧,連口熱水都不能喝,鐵打的身子撐下來也弱了,真碰上對頭的時候,還能拿得出十成十的力氣去拼?」
不走尋常路的李魚跟一班老江湖講著自己的歪道理:「這個坳子挺寬闊,山也夠高,生幾堆火,外邊看不見,有點菸升起來,還沒到山頂,也就散了。沒事兒,起灶、生火!」
幾個飛龍戰士聽了大把式的說法,互相看看,真就動起了手。
山坳里的土壤也凍硬了,挖灶坑是不可能了,但利用夏天雨水沖刷形成的溝溝,再搭上兩塊石頭,卻足以做出一個簡單的灶坑。水是現成的,旁邊那雪白晶瑩的積雪,在這毫無污染的年代,乾淨的可以被稱為「無根水」。
馬都歇了下來,上好的飼料再添點兒鹽巴,也在餵著。人需要休息,馬更需要休息,馬力不足的話,大家就別趕路了。
山坳子裡有個山洞,洞不深,所以也挺乾躁的,尤其是洞口部分,恰好被陽光斜照著,楊千葉和龍作作卸了幾條麻袋,坐在上邊一邊曬太陽,一邊聊天,等著負責開伙的人做飯。
李魚雖然說的大大咧咧的,其實頭一回帶隊,而且明知道有人亮出了招牌要對付他們,心中實也不敢大意,他讓寸步不離地跟著他的鐵無環去山口瞭望,鐵無環對他的命令只管執行,沒有什麼疑問,立即便向山口高處走去。
李魚便朝山洞這邊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過來。這個坳子雖然既安靜又避風,但是因為迴風的緣故,雪也特別的厚,一腳下去,就是及膝深的雪,好在他們腿上都用獸皮纏緊了靴口,不怕有雪滲進去。
李魚到了洞口,一屁股在麻袋片上坐下來,他也著實地累了,這一坐下,頓覺身體散了架一般,渾身酸痛。大雪寒風的,縱然是策馬趕路,那也是極為吃力的,可不像人想像的那麼簡單。
這一坐,離龍作作近了些,龍作作蹙著眉,顛了兩下屁股,坐開了些,撩了他一眼,問道:「大把式,咱們在這裡歇多長時間啊?我和葉子想打個盹兒。」
李魚往旁邊一歪,就躺下了,帽沿兒本身就厚,直接當枕頭了。李魚打個哈欠道:「那就睡吧,想睡多久都成。睡飽了再吃飯也成。今兒一天,咱們都在這歇著。」
龍作作和楊千葉吃驚地互相看看,龍作作見李魚已經合上眼睛,忍不住推他:「喂!歇一天?這怎麼可以,你說話啊!」
李魚又打個哈欠,睜開眼睛解釋:「說是一天,咱們還走了一夜呢,你怎麼不說?我想過了,乾脆就晝伏夜出吧,至少開始這幾天得這樣。咱們大年夜出車,這就給了他們一個意料之外。他們一旦發現,必然急於追趕。咱們既然是連夜出的車,一般的想法,好不容易擺脫了他們的監視,咱們該怎麼做?」
龍作作脫口而出:「日夜兼程,趁機遠遁啊!」
李魚打了個響指,贊道:「你看,果然是一般的想法。」
龍作作瞪起眼睛,氣鼓鼓地道:「你是不是說我傻?」
李魚打了個哈欠,眼睛閉上了。
楊千葉忍著笑,問道:「那麼,不一般的想法呢?」
李魚閉著眼睛,把手墊在帽子下邊,懶洋洋地道:「不一般的想法就是,咱們在這裡睡大覺。他們要是追上來不見人,就會認為咱們正日夜兼程往前跑,就會傻乎乎地往前追,等發現不對勁兒的時候,還得再往回追,然後再琢磨咱們究竟走了哪條路,等他們腿跑細了的時候,就算追上了,咱們以逸待勞,也有一搏之力不是?」
龍作作瞪起眼睛:「我雖然是頭一回出車,可也聽說過老車把式們的經驗,就沒見過你這種走法,你這是什麼打法?」
李魚又是一個響指:「心理戰!最高境界!」
李魚說完,調轉身沖另一頭睡了,把屁股衝著她,道:「別吵我,困死啦!」
龍作作看看楊千葉:「心理戰,什麼東西?」
楊千葉想了想,道:「大概是上兵伐謀的意思。」
李魚用做夢般的聲音道:「晌午的時候,記得派人去山口,把無環替下來。」
龍作作瞪了眼他的後背,很想一腳踹上去,這夯貨,居然指使起本大小姐來了。
誰料,李魚似乎猜到了她怎麼想似的,懶洋洋地跟了一句:「我是大把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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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春樓」,是馬邑州最大的青樓。
聲色犬馬地,過年的時候照舊生意興旺,人流稠密。
三樓一間雅室里,此刻正有三個人在吃酒,很奇怪的是,旁邊卻沒有女人陪著,這在藏春樓,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坐在上首中間位置的,是一個圓臉大漢,頭是禿的,眉毛也疏淡,脖子上掛了一條大拇指粗細的金鍊子,遠遠一看,就像一個滷蛋,還是鑲了金邊的。
在他左手,坐著一個大漢,身材和那圓臉大漢一樣的魁梧,但頰上有一道刀疤,仿佛一朵火紅色的蜈蚣,看起來有些嚇人。如果有認識他的人看到他在這裡,定然會有些驚訝,因為此人正是被趕出龍家寨的劉嘯嘯。
至於坐在另一側的男子,鼻尖如錐,眉眼俊俏,比起這兩位就顯得清秀多了,卻正是從利州逸逃,走了西口的紇干承基。
另有兩個大漢抱臂站在門口,忽然門兒一開,走進一個身量不高、形容猥瑣、眉毛跟倆蜢蚱似的闊嘴漢子,兩個守門大漢扭頭一看,見是自己人,便站著沒動。
那進來的漢子笑嘻嘻地走過來,道:「喲!大當家、二當家、三當家的,怎麼也不叫個姑娘,這酒吃得多悶吶!聽說這園子裡前兒個剛進來一個姑娘,叫什麼鳶兒的,身嬌膚嫩,很是銷魂,大當家的有沒有興趣,我叫她來陪你?」
中間那圓圓臉似滷蛋的大漢把牛眼一瞪,罵道:「少跟老子扯你娘的蛋!庚老四,你怎麼還在這兒晃蕩呢,老子不是叫你去盯著龍家大院兒呢麼?」
庚老四陪笑道:「大當家的,這大過年的,還不興人家也舒坦舒坦?」
他涎著臉兒湊上前,順手從碟子裡撈了幾片肘子丟進嘴裡,一邊嚼著一邊道:「大當家的放心,我庚老四做事,錯不了。龍家寨那邊,一大早就派了人去盯著吶!」
劉嘯嘯冷冷一笑,道:「庚新,那老東西能立足西北這麼久,可不是易與之輩,手下人難免粗心,你最好是去盯著點兒。」
庚老四聽了心頭頓時有些惱火,原本他可是羅一刀麾下第二把交椅上的人,是!他是沒啥大能耐,但也蠻能張羅的,替羅一刀處理了許多瑣碎麻煩但又不能不管的事兒。
後來,紇干承基來了,人家不但一身本身,而且是帶人入伙,占了第二把交椅他也認了。可劉嘯嘯來了,亮了一手功夫,就被大當家的認做三當家了,結果他又順位退了一位,巧巧地應合了他平時被人喚的名字:庚四爺,庚四兒。
庚新這心裡頭本來就不舒坦呢,聽劉嘯嘯擺出了三當家的排頭,連聲四爺都不叫,不禁冷笑一聲,道:「三當家的,現在咱們是一家人。可以前呢,你是防賊的,我是做賊的,我庚老四跟著刀爺混了這麼多年,怎麼做賊,比你明白!」
這時候,門「呼啦」地一聲被人推開了,一個漢子急匆匆地跑進來:「四爺,大……大事不好啦,龍家寨的人,昨兒晚上大年夜就悄悄地出了車,現在至少幾十里地出去啦!」
羅霸道、劉嘯嘯、紇干承基騰地一下都站了起來,羅霸道扭頭看了看庚新,忽然一記耳光重重地抽在了他的臉上:「他娘的,你明白個屁!全體出動,給我連人帶車,統統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