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五行 第十八章二先生(1 / 1)
神族國師軒轅涅槃,通天曉地,胸藏萬千。其女,自也曉古通今。
軒轅半夏望著崔器,展顏笑道:「等你考進雲中書院,很多事,自然就知道了。」
「可你,還沒進雲中書院。」崔器疑惑道。
「我姓軒轅。」
一句話,差點沒把崔器噎死。
軒轅半夏說到姓氏,忽然轉過身,盯著崔器褪去血紅的眸子,說道:「聽說過九龍破嗎。」
崔器點頭道:「世人皆知歷代妖皇憑此神功成就天人,我又怎會不知。突然說這個幹嘛。」
軒轅半夏昂首挺胸道:「我會八式九龍破,而我可以教你前四式。」
妖皇功法乃軒轅皇族不傳之密。若是被外人得了去,怕是通天塔那位妖皇,會親臨人間。到時,他崔器可就要飛灰湮滅了。
崔器搖頭道:「話不說明白,天大的好處,也不是我該拿的。因為天落金錠,能發財,也能砸死人。」
軒轅半夏笑道:「我只要你以後幫我一個小忙,這筆交易對你來說,很划算。」
崔器依舊搖頭:「大與小,那是相對而言。對你來說的小,在我這看已然很大。既然是交易,咱們還是說清楚的好。」
軒轅半夏笑了,笑的很可愛,可她說出來的話,卻一點也不可愛。
「說出這麼蠢的話,你是被懷家老三打傻了嗎。我若能說,犯得上費這麼大勁兒給你下套嗎。」
軒轅半夏見崔器眯著眼不語,逐道:「別人看到你的秘密,只是看到了表面,頂多把你當成妖族的探子。我不一樣,我熟讀神族通史,你在我眼前沒有秘密。」
「只要我在人多的地方大喊一聲,天地便再無你容身之地。所以,交易還是要繼續的。」
崔器的遠山之眉再次連到一起,手也不由自主的摸向刀柄,輕聲道:「你在威脅我。」
軒轅半夏微笑著退後一步,打量著崔器道:「還記得我跟你說的,我是妖靈體質嗎。只要我現在吼一嗓子,那倆拼死拼活的,就會放下所有恩怨,與我聯手」
崔器回頭瞥了一眼,打生打死的一人一蚺,手慢慢離開了刀柄,皺眉道:「你這是吃定我了。」
軒轅半夏笑道:「這話說的,我們是交易,而且是你占著便宜的。四式九龍破加上你如今的修為和體質,修成宗師後,未來成就宗師之上也不是不可能。」
天大的好處,總是伴著伴著天大的風險。即便崔器不想惹火上身,那個喜怒無藏的女人,顯然也不會同意。
崔器最終還是點頭了,雖然他知道點頭便是與虎謀皮。
軒轅半夏見崔器點頭,不由眼中光滑一閃,忙上前附耳低語
半晌後,軒轅半夏笑道:「記住啦。」
崔器鄭重點頭,軒轅半夏卻怕投資血本無歸,不由囑咐道。
「天下間能夠真正看懂你秘密的人和神不多,神皇算一位,我爹算一位,雲中城那位想來也能看懂。所以,到了雲中城,你最好夾著尾巴做人。」
崔器聞著鼻尖發香,苦笑道:「我一直在夾著尾巴做人。」
軒轅半夏搖頭道:「還不夠。你若不在死亡迴廊虐殺那個人,我又怎會知道你的秘密。」
說到秘密,只見崔器瞥了一眼已然斷去一臂的懷若谷,皺眉道:「懷若谷還沒死。」
軒轅半夏冷聲道:「那就幫錦鱗蚺一把,讓知道你秘密的快點死。」
話落,二人同時撲向懷若谷
一蚺,一妖,外加一個不知是人還是妖的。要殺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子,是費不了多大事的。
只見懷若谷靠在石壁上,剩下的那隻手臂就在腳前不遠處。胸口則被開了兩個洞,還在往外冒血。眼瞅著是不行了。
懷若谷強打精神,望著崔器和軒轅半夏,哀求道:「我這一生,沒想過做聖人,只想讓老百姓吃穿不愁,過上好日子」
「不管我在你們眼裡,到底是聖人還是惡人,且看在我懷氏一族為靠山村百姓做的那些好事,別讓它活著出去禍害老百姓。即便死,我也心安。」
一死了卻身前事,這世間哪有此等好事。
只見崔器冷聲道:「怎麼,這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了。沒用的,一生惡,一時善,在小爺這行不通。小爺會將那錦鱗蚺放出去,讓世人都曉得,你懷氏乃惡貫滿盈之輩」
聽到崔器的話,懷若谷頓時氣血上涌,再也鎖不住胸口的傷勢。
只見兩股血箭射出,懷若谷慘然一笑,一口氣沒上來,腦袋便無力的耷拉下去
崔器冷哼一聲:「若是讓你死的安心,小爺這心就不安了。」
即殺人,也誅心,崔器大感痛快。
假聖人死了,崔器的心也就落了地。可後面那隻盤著身子,吐著芯子的大傢伙,似乎越發不安。
也不知是聽懂了崔器的話,還是恐懼著什麼。那錦鱗蚺,猛地鑽回大殿之中。乖巧的,好像犯了錯的看家狗。
崔器看了一眼軒轅半夏,不由慢慢轉回身,望向地宮入口。
他的耳朵很好使,即便隔著很遠,卻也能聽見,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輕微的腳步聲,一個人的腳步聲。每一步落下,時間精準到不差毫釐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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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湖煙雲,半湖城。
雲中城,一處不起眼的籬笆院裡擺著一張棋盤。
棋盤前白髮蒼蒼的老者,手拈白子,忽然抬頭望向東北方:「蘇木,東北八百里,老師等你回來落子。」
一襲藍衫的蘇木,起身行禮後,這才一步踏出
蘇木,雲中城的二師哥。院長門生。
可在雲中沒人管他叫師哥,都要恭恭敬敬的尊他一聲二先生。即便蘇木離開雲中到訪各國,也依舊是二先生。
世人尊重蘇木,不僅因其身份,更重要的是,他有與身份相匹配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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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宮中,崔器眼中血紅褪去,看著從容不迫走進來的書生,忙乖巧的就像個小姑娘。
書生看起來剛過而立之年,個子很高略顯消瘦。一身藍衫洗的有些發白褪色,面上無須很是文雅。
崔器見那書生朝他含笑點頭,忙以微笑回之。卻見那書生笑道:「你二人暫且稍等。」
說著,書生路過懷氏兄弟屍體時,濃眉微皺,卻沒有多說什麼。
蘇木走進破碎的大門,望見那老老實實盤著身子將頭伏在地上的錦鱗蚺。不由緩步上前,將手按在蛇頭之上,搖頭嘆道。
「我來你乖巧,我走你凶邪。此地封印已破,怎能留你在世間。」
說著瞥了一眼錦鱗蚺擋在身軀之後的深深白骨,閉目道:「人也好,妖也罷,錯了就是錯了。即使有心留你一命,天也容不得你。」
錦鱗蚺知道書生要做什麼,可它連拼命的勇氣都沒有。自打書生落在半山,一股近乎妖王般的威壓,便將它壓得一動不敢動。
蘇木的手離開巨大頭顱,轉身朝殿外行去,卻見錦鱗蚺那龐大的身軀頓時化作血水滲入石板,只剩一幕猩紅
「你是軒轅半夏。」
見書生開口詢問,軒轅半夏忙恭恭敬敬的行禮道:「軒轅半夏見過二先生。」
蘇木打量著軒轅半夏半晌,開口道:「老師在等你,且隨我走吧。」
軒轅半夏再次躬身行禮,規規矩矩的跟在蘇木身後。卻見蘇木路過崔器時,忽然停下腳步,扭頭看著歸鞘的三苗祖刀輕聲道。
「善刀而藏,藏的不是刀,而是鋒銳。刀在手,路在腳下,莫學刀祖以刀爭天命,莫學武匹夫崔白以殺止殺。那些終究不是大道。」
崔器忙躬身行禮道:「謝二先生教誨。」
蘇木點頭道:「這裡我會讓懷正安處理。懷氏的路走偏了,得需有人扶正。」
話落,藍衫已然遠去,崔器忙又是一禮恭送二先生
二先生是出了名以德服人的老好人,其為人天地可鑑。
院長姬艷麗十年前便說過,蘇木若懂得變通,當可成聖。
劍痴曾經大笑,蘇木若持劍不講道理,當可登天入雲成就天人。
逍遙王更是當著葉秋水的面說過,蘇木若肯將兵書戰陣用在白虎城,神皇也要退避三舍。
二先生,天下間唯一一個不是天人的天人。因為只要他想,他便是。
崔器有太多秘密,他的刀染過太多血。面對二先生,他不敢不謹小慎微,因為他犯過太多錯。
二先生即便好說話,有些事他也是會出手的,比如那隻丟了命的錦鱗蚺。
忽然,一把有些怯懦,有些不知所措的聲音在崔器耳畔響起。
「恩人,翠兒,翠兒想回家。」
崔器差點把小丫頭給忘了,忙轉身笑道:「我這就送你回家。」
下山路上,崔器遇見了面無血色的懷正安。
二人交錯而過時,懷正安忽然駐足開口道:「可該殺。」
崔器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一句話。卻見懷正安,面有潮紅噴出一口血來,仰天大笑
「殺的好,殺的好從此懷氏無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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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騎出城,絕塵官道,好像天高飛鳥,好似海中游魚,天地廣闊任其遨遊。
崔器策馬三天,路四百里,見八百里煙波浩渺,仰天長嘯。穿雲裂石,聲若龍吟。
九龍破第一式,在那一聲長嘯後,於血肉中滾滾而動,好似脫韁野馬,從此再無束縛。
那是肉體力量的再次拔高,近乎脫胎換骨的改變。
崔器修的是跋折羅外家功夫,如今再修神皇九龍破。竟然如那順水行走,一路順風順水,自然而然便到了岸。
痛快的感覺已然衝到頭頂,當然要好好痛快一番。
崔器一夾馬腹,鹿蜀頓時人立而起。嘶鳴一聲,回應著主人的痛快,甩開四蹄狂奔而去。
一人一馬得意忘形,離開官道,鑽入林中小路遠離人煙
也不知跑了多久,忽然小路不見,密林遠去,只剩山谷中的一片花海。
淡淡芬芳入鼻,崔器直感渾身舒泰。不由伸展四肢仰躺在花海中,看著頭頂的雲捲雲舒。
六年來,這一刻他的心最靜,他的刀離得最遠。
什麼皇子、公主,什麼秘密,什麼十年之約,都隨雲煙消散。
崔器多麼想不用再拔刀,不用再爭命,就這麼在花海中老去。
可老天,似乎打一開始便不想他放下,即便片刻寧靜也要打的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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