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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5:宴興寧之死(上)【一周年快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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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師兄?」

    鄭喬雙目落在向自己緩步走來的青年身上,面上似有訝然之色,內心卻是高度警惕。不詳預感瀰漫胸腔。他以為世上再無人能讓他畏懼緊張,顯然他高看了自己。

    宴安行至宮殿中央。

    師兄弟二人就隔著三四丈距離對望。

    莫名肅殺的氣氛瀰漫開來。

    「難得,還能聽你喚我一聲師兄。」

    鄭喬穩住內心的不安。

    正色道:「師兄這是何話?唇齒相依亦相磕!縱使你我師兄弟有些齟齬,那也不影響過往情誼。師兄一日是師兄,便一世都是師兄。只是,今日師兄來此為何?」

    宴安道:「來殺你。」

    簡簡單單三個連殺氣都沒有的字,平淡得仿佛在說「今日你我一塊兒痛飲一杯」,一度讓人懷疑宴安來搞笑的。鄭喬這邊卻是笑不出來,他沉了沉臉色:「殺我?」

    鄭喬本就生得極好。

    那種俊美陰柔又糅雜著超脫性別的驚人之美,面相帶著幾分天然的譏誚刻薄。

    如此美人,說句「穠麗無雙」都一點兒不為過。單純論相貌,天底下怕是找不出幾個能跟他打擂台的。那雙天然含情雙目盛滿不可思議,連生氣動怒都讓賞心悅目。

    鄭喬又問:「你要殺我?」

    緊跟著再次質問。

    「宴興寧,你要殺我?」

    宴安對三次質問並未作答。

    鄭喬見他這副態度,頓覺無趣,一掃方才被背叛的脆弱和震驚,眼角眉梢盈滿的不屑幾欲噴涌而出。他哂笑一聲:「師兄啊師兄,你不覺得自己過於虛偽了嗎?說下山輔佐我的人是你,說要殺我的人也是你。怎麼,自己做出的允諾就可以朝令夕改了?」

    宴安道:「並未,始終如一。」

    至於怎麼個「始終如一」,他們兄弟可以到黃泉路上,大把的時間慢慢分說。

    鄭喬聲音高揚幾度:「並未?」

    隱約還帶著幾分尖銳。

    宴安不答,從腰間拔出佩劍,鄭喬見此下意識後退半步——無他,這劍太眼熟了,宴安亡父生前最愛的利刃,給鄭喬求學時光增添不少心理陰影,學子見了頭疼。

    鄭喬也抓起桌案旁的劍。

    刷得一聲,利刃出鞘。

    又問:「你的那把劍呢?」

    宴安漠然道:「斷了。」

    鄭喬:「……」

    劍器乃百刃之君,對文士而言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其重要性僅次於「字」。一般是由師長或者家中長輩幫忙籌備,從搜集上好鍛材到出爐打磨成型,耗時極為漫長。

    亡父視鄭喬如己出,也知他身份尷尬,便將此事包攬下來。因此,他的佩劍跟宴安的佩劍乃是同源同爐。希望這倆師兄弟能關係如一、互相扶持,秉行君子之道。

    一雙君子劍卻是相同下場。

    鄭喬那柄劍被他親手斬斷——因為在他被辛國老國主所辱之後,過往同窗友人一改親近儒雅的嘴臉,指著他鼻子辱罵他是惑主佞幸。道貌岸然得令人生厭作嘔。

    宴安的劍也是被他自己親手弄斷的,因為它被鑄造出來就賦予的期待,早已扭曲,不如毀去。斷劍交予夫人,囑託她日後尋個鑄劍師,重鑄了傳給他們的女兒。

    今日只能拿亡父的佩劍過來。

    也算是——

    清理門戶了。

    森冷的劍鋒流淌著死亡般的寒意,劍尖直指鄭喬咽喉。寒光閃動,眨眼便拉平了三四丈距離。鄭喬感受著空氣中若有似無卻堅定若磐石的殺氣,便知宴安鐵了心了。

    他提劍招架。

    錚得一聲脆響。

    手中傳來一陣巨力迫使他向後退去。身後抵到桌案,他果斷以劍招卸力,旋身閃讓。那雙天然含情目此時盈滿了殺意,鄭喬頭一次在宴安面前不再掩飾他的殺心。

    催動丹府文心卻愕然發現沒動靜。

    靜悄悄的,仿佛文心未曾出現。

    至於國璽更是沒了影兒。

    「宴興寧,你大爺來真的!」

    鄭喬繃不住破口大罵。

    此情此景,再結合殿中不正常的安靜氛圍,他篤定這片空間已非現世。

    無法調用文心、無法催動底牌國璽,雖說限制是針對雙方的——這點從宴安出現到現在,周身沒半點文氣波動便能證明——但同樣是「禁手」,鄭喬明顯更加吃虧。

    他雖有劍術天賦,但老師精力有限,因此他的劍術是宴安手把手教出來的。這些年養尊處優,絞盡腦汁跟其他人斗,一年到頭不拔劍舞兩回,基本都是掛著吃灰。


    宴安的劍術卻是極佳,不說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那麼刻苦,但這些年也沒有落下。單純比拼劍術,還真可能被這個師兄帶走!眼見劍尖再次黏上來,鄭喬手腕一翻,長劍劍身抵上刺來的劍刃,耳邊響起劍身似不堪重負的呻吟,加之後力不繼被逼至牆角。

    宴安握劍的手穩得可怕。

    出招便是直襲要害。

    但,他了解鄭喬的劍術路子,鄭喬也了解他的。劍影閃爍,錚錚作響,森冷劍芒在這片空間顯得格外詭異。

    鄭喬雖險象環生、狼狽不堪,可小命尚在,還死不了。自從成為庚國國主,他再也沒有這麼狼狽的時刻了。

    只是一時分神,劍刃便直直刺在他肩頭,血跡擴散出一朵妖冶刺目的紅花。

    下一劍便是奪命。

    鄭喬咬牙徒手去接劍刃。

    嘩——

    鮮血噴濺,點點綴在宴安側臉。

    撕拉——

    這是劍刃劃開錦緞華服的聲音。

    大半截袖子落在地上。

    正好,應了「割袍斷義」四字。

    宴安僅是頓了一瞬,不假思索,下一劍以更凌厲之勢沖鄭喬揮去。而鄭喬看到那半截袖子,形容狼狽的俏臉染上濃重厭色,緊跟著是更大的怒火:「宴興寧!欺人太甚!」

    又鬥了幾十招。

    鄭喬發冠凌亂,身上傷勢增多,殷紅的血幾乎要將荼白華服染成刺目紅衣。

    讓他背水一戰的怒火隨著劣勢擴大,逐漸化作驚懼,胸腔鼓譟跳動的心臟仿佛下一秒就會被洞穿停止跳動。他鼓起全身力道,疾刺而去,看架勢想跟宴安同歸於盡。

    這必然不可能的。

    生死關頭,鄭喬才驚覺自己遠沒有自己以為的豁達,也比預想中更加惜命。

    劍鋒陡然轉向,虛晃一招。

    但成效不大。

    啪得一聲,佩劍脫手。

    鄭喬被巨力擊退,蹭蹭倒退數步仍未穩住身形,失足跌落殿外台階。一陣天旋地轉伴隨著身體劇痛,滾了幾十圈,終於滾下數十級台階,最後一下砸得眼冒金星。

    傷口溢出的血在地上暈染開來。

    失血帶來的暈眩讓他雙手無力支撐身體,他目光堅定,死死咬著爬了起來,一步一踉蹌向著前方逃去。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死亡正在向他步步緊逼,如蛆附骨。

    這時,他敏銳注意到周遭環境較之先前有了變化,仿佛全部蒙上一層薄霧。

    心中湧起一股喜意。

    他不知道宴安用了什麼法子營造這片詭異空間,但可以肯定——能霸道到切斷文心乃至國璽,必然付出了極為沉重的代價,甚至可能是宴安本人這條性命!

    這也意味著這種情況持續不了多久。

    只要拖到時間結束,勝負既分。

    「師兄——」

    瞬息功夫,心中念頭閃過萬千。

    鄭喬逃了沒兩步,踉蹌著跌倒在地,他轉過身,一抬頭便看到從台階高處飛身下來的宴安。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對方的容貌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原先三千青絲摻了半數灰色。

    年輕的面龐多了歲月留下的深刻溝壑,身形也不似原先挺拔。更詭異的是,鄭喬的反擊僅能保命,並未對宴安造成外傷。可後者身上不知何時出現一道道刺目血痕……

    每道位置都與鄭喬身上吻合。

    「師兄——」

    鄭喬以手撐地向後退。

    儘管此刻仍是灰頭土臉,但絲毫不損他的容顏,甚至多了幾分破碎脆弱的氣質。

    「你我師兄弟,何至於此?」

    「何故至於斯!」

    他目光澄澈,與當年無異。

    ------題外話------

    嘿嘿,去年的今天,退朕開始連載了。

    這說明啥呢?

    說明棠妹一周歲了。

    哈哈,本來想今天一口氣讓宴安吃上便當的,結果高估了自己。

    寫得好糾結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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