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審判（二）（1 / 1）
「你叫什麼名字？」
「茱莉婭。」
「年齡？」
「36歲。」
「在這裡工作多少年了？」
「從貝羅立卡夫人嫁到這裡算起，已經有13年了。」
「原來如此，我對你有印象，真虧你能在貝羅立卡身邊兢兢業業服侍她這麼多年啊。」
「不敢當。」
「接下來我要問你幾個問題，你能發誓會如實回答嗎？」
「我發誓絕不會對巴霍德老爺有一絲欺瞞。」
「哪怕是對你主子不利的證言？」
「我真正的主子只有巴霍德老爺一個。」
「很好。」
兩人的問答十分流暢，沒有任何人插嘴的餘地。
話說真不愧是在這裡工作了13年的女僕，即使和巴霍德侯爵面對面也沒有一絲膽怯，完全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態度。
「莉莉卡被害的事你知道了嗎？」
「已經有所耳聞，具體情況不知曉。」
「你認為誰最有可能是兇手。」
「恕我直言，作為一介下人不能做任何不負責任的猜測。」
「啊，確實這個問題有點為難你了。那我換個問法，你認為你服侍的主子貝羅立卡夫人有可能是兇手嗎？」
「這個宅邸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兇手，包括貝羅立卡夫人。」
「那你認為誰具有殺害莉莉卡夫人的動機？」
「我從來沒有過想殺人的想法，因此無法站在他人的角度揣測殺人的動機。恕我無法回答。」
真厲害，她心裡肯定清楚自己被叫來的原因，面對巴霍德侯爵的誘導性提問卻依然能不慌不亂地做出最客觀的回答。我想她自己也不清楚貝羅立卡夫人到底是不是犯人，因此想要極力避免說出不謹慎的發言。
即使不用特意去確認都能明白，此時的貝羅立卡夫人仿佛死裡逃生一般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巴霍德侯爵滿意地笑了笑，那並不是為貝羅立卡夫人可能洗脫嫌疑而覺得高興，而是對茱莉婭的行事風格感到滿意。
「我很中意你，決定賞賜你100枚金幣，就當是這些年來對你辛苦工作的獎賞。」
「非常感謝。」
即使突然獲得100枚金幣的獎賞也鎮定自若，也沒有故作謙虛地拒絕。對於貴族來說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
「那我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
茱莉婭仿佛理解了，之前的所有問答都只是這一刻的鋪墊而已。她挺直了身子，緩緩睜開雙眼正面承受巴霍德侯爵凌厲的目光。
「貝羅立卡她自己有沒有說過對莉莉卡帶有惡意的發言。」
「說過。」
「毫不猶豫呢。」
「因為是事實。」
「那麼是什麼樣的發言你還記得嗎？」
「具體是哪天我已經不太記得了，但我確實聽到過貝羅立卡夫人自言自語地說要是莉莉卡那兩母子都消失就好了這種話。」
這大概就是巴霍德侯爵想要得到的回答。不，可能單純是沒有問到貝羅立卡夫人是犯人的鐵證，只能退而求其次問出貝羅立卡夫人有殺人的預兆。
當然一時的氣話並不代表一定就會去做，大部分人在極度討厭某個人的時候，希望那個人消失是非常正常的事，但卻僅僅停留在想法上，除了極少數人以外一般都不會真的付諸實施。
就好比除了貝羅立卡夫人以外，特蕾莎夫人，以及我的母親露琪亞，都肯定有希望什麼人消失的時候，而那個對象也很有可能是莉莉卡夫人，畢竟是在這樣的環境下。
因此，僅憑這一點也不能認定貝羅立卡夫人就是犯人。
「不對！我沒有說過！」
但是，急於想要擺脫嫌疑的貝羅立卡夫人已經失去了冷靜，哪怕是撒謊也要否定自己絕對沒有說過那種話。她不知道這樣反而會更讓人懷疑。
現在這種場面已經跟是下人還是貴族無關了，稍微腦子有點正常的人都知道到底是誰在撒謊。
「已經夠了，貝羅立卡。」
「巴霍德大人！請相信我！」
「我說已經夠了！」
如同響起了雄獅的咆哮，憤怒的巴霍德侯爵一巴掌把貝羅立卡夫人拍倒在地，那響聲使在場的所有人都不得不再次理解了一回所謂「恐懼」是何物。
我想錯了，我還是太以現代人的思維來看待問題了。
沒錯，根本就不需要什麼鐵證如山的證據。說到底哪怕指使者真的是貝羅立卡夫人也不可能留下證據，沒有錄音機，也沒有監控攝像頭，僅僅憑藉人的證言在講究「疑罪從無」的現代刑法根本就無法給人定罪。
但是，那些現代的規則不適用於巴霍德侯爵這個人，他只需要憑藉自己的直覺來辦事，他最終認為誰是犯人，那誰就是犯人。
而經過這一輪對話後，除了貝羅立卡夫人以外，在場的所有人心中應該也都有了自己的一個答案——貝羅立卡夫人是犯人的可能性超過了50%，哪怕沒有確信，這個想法因為懷疑的重重疊加也會銘刻在每個人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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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為什麼生氣嗎？看來有必要重申一遍了，因為你們似乎沒有搞清楚狀況啊。這個家裡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的！你們吃的穿的用的，你們隨意使喚的傭人，都只不過是我借給你們的！平時的一點小打小鬧也就算了，隨意地弄壞我的東西，更別說還殺人！當你們是誰啊？！膽敢騎到我頭上來了！」
這些話不僅是對貝羅立卡夫人說的，很明顯也是對在場所有人說的。
沒有任何道理，僅僅是因為他是家主。
「貝羅立卡，你回老家吧，今後不准你踏進羅貝里安家一步。」
突然的宣判到來，是一個無法讓人評價是否殘酷的微妙結果。
原本以為巴霍德侯爵絕不會輕饒兇手，但僅僅只是讓貝羅立卡夫人離開這個家而已，對巴霍德侯爵來說也太溫和了一點，果然還是念及了夫妻的名分嗎？
不，也許對於貝羅立卡夫人來說已經足夠殘酷了。因為實質上她算是被羅貝里安家休了。在貴族社會中這可是致命傷，即使回了老家，在老家的立場勢必會變得十分惡劣，大概再也回不到那個呼風喚雨的貴族夫人的生活了。
「怎麼會……我真的沒有干……什麼都沒有干……」
貝羅立卡夫人聲淚俱下的控訴已經打動不了任何一個人，大部分人也許更多地在想這是她應得的。
「母親大人……」
愛莎無助地看著自己的母親，仿佛對自己將要何去何從也感到十分迷茫。
「愛莎就留在這裡，放心吧，我會負責把她養大，最後給她找一個好人家的。」
巴霍德侯爵甚至直接宣判了愛莎的命運。任誰都能聽出來，愛莎以後的價值只剩下身為侯爵家的女兒嫁到其他貴族家換取家族的利益，而且母女兩人大概就此很難再相見了。
在羅貝里安家，從天堂墮入地獄不過是一瞬間。僅僅一天，就有兩對母女墮入了人生的深淵。
眾人都在為這場審判已經出了結果而鬆了一口氣，表情變得放鬆了一些，而我卻在想其它的事。
結果指使女僕殺害莉莉卡夫人的人真的是貝羅立卡夫人嗎？要說殺人動機，在場的特蕾莎夫人和我的母親露琪亞都有，他們都把莉莉卡母女視為強勁的繼承人競爭對手，嫉恨過頭做出出格的事並非不可能，我在電視上看過不少類似的劇情。
之所以我會這麼想，是因為我能看出特蕾莎夫人笑了，我的母親露琪亞也笑了。他們的臉沒有笑，但是眼睛確實在笑，我能看出這一點。這一天下來最高興的人就是她們兩個了吧，因為突然一夜之間少了兩個競爭對手。如果這一切都是這兩個人的其中之一設的局的話，那不管是冒了多大的風險也值了。
不……
等等……
此時，我突然發現還有一個人的眼神在笑。
如果說……
如果說這一切，都只是那個男人自導自演的話……
哪怕不是自導自演，而是一切都在他算計中的話……
我並不是什麼名偵探，並不能靠蛛絲馬跡來推斷出整個案件的真相，只能靠猜。
我知道這樣的猜測很荒謬，就算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
但是……
我的內心告訴我……
那個男人干出這種事也並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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