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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6章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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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令!』

    軍校韓袞高呼,『進山!』

    一隊驃騎人馬在號令之下,沿著山谷開始進入了燕山地區。

    韓袞轉身朝張郃拱手一禮,張郃點頭,還了半禮。

    一旁的拓跋氏高呼道:『韓軍侯,祝你早日得勝歸來,好請大伙兒飲酒啊!』

    韓袞哈哈一笑,『承你吉言!』

    張郃不動則已,一動就是聲勢浩大。不僅是迅速擊潰了在古北口之外的曹軍兵馬,也掃蕩了周邊的幾個曹軍軍寨,做出了要大舉進攻的架勢來,而在進軍古北口關隘之前,張郃則是讓韓袞領一支偏軍走小道。

    隨著韓袞一同前行的,還有幽州土著,劉復。

    在大漠之中,還算是視野開闊,但是一走到燕山之內,就立刻變得狹小窘迫起來。同時因為山體遮蔽的關係,就連夜幕都似乎比在大漠上來的更快,更黑一些。

    劉復一路前行,越走便是越發的沉默。

    韓袞注意到了這一個變化,便是在夜間宿營的時候,叫上了劉復,一起坐在篝火邊上,然後問劉復為什麼進山了之後,便是如此。

    劉復愣了一下,『我我表現得這麼明顯麼?』

    韓袞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雖然在北域的時候,劉復是喊著要收復幽州聲音最大的那一個,但是很多事情不能憑聲音大小來論斷是非。韓袞現在作為偏軍,是處於虛實之間的,具體是由虛化實,還是由實轉虛,都是要根據實際情況來定的,而能給他提供這種實際情況的,就是幽州土著地頭蛇劉復。

    所以對於劉復的狀態,韓袞自然是多幾分上心。

    夜色已經漸漸垂降,劉復盯著篝火,臉龐也在火光的跳動之下,略微有些晃動和扭曲起來。

    『我永遠也忘不了啊那一場火,將我家裡百年積蓄,都化成了飛灰』劉復緩緩的說道,『那火,那煙,沖天而起,和天相接,將所有的一切,都燒了,燒了韓軍侯,你可否知道,其實我也是劉氏皇家的血脈只不過現在已經是很稀薄了但我一直以來,都認為我們家是在替大漢,替自己在守護著邊疆』

    韓袞沒有打斷劉復。

    篝火的火焰晃動著,也帶動著火焰上的空氣跟著晃動,就像是在火焰上空,有什麼虛無的東西在搖搖欲墜一般。

    『我大父便是駐守在這幽燕之地了,那時候鮮卑經常侵擾幽州,我大父最經常說』劉復的聲音有些低沉和緩慢,『保家衛國啊保家,是保護我們自己的家,衛國,是守衛大漢這個國然後大父他戰死在了沙場之上那一年,我才三歲』

    『失敬,想不到你也是英烈之後!』韓袞遞過來一個牛皮革囊,『便是以此水代酒,敬那些為國馬革裹屍的先輩!』

    『好!』劉復接過,倒了一點在地上,然後咕咕喝了兩口,臉上的神情寬泛了些,『後來我父親也拿起刀槍上了沙場,按照我父親的話來說,大漢姓劉,所以若是姓劉的都不上戰場保護大漢了,還能指望誰?』

    『說得好!』韓袞擊掌而嘆,『若是大漢朝堂上的諸公都是如此,大漢也不會落得今天這般的地步!』

    『嗯?』劉復轉頭看韓袞,『你知道我父親的事情?』

    『啊?』韓袞搖頭,『什麼事?我不知道啊!』

    『哦,我誤會了,我還以為你知道我父親的事情』劉復搖搖頭,嘆息了一聲。

    『』韓袞有些好奇,但是他又覺得多半是傷心事,而一味的刨根究底去詢問對方的傷心事,顯然是不禮貌的行為。

    沉默了片刻之後,劉復笑了笑,『放心,我沒事,這地方我熟悉,而且不僅是這幽州的地形,幽州的很多老兵老軍校,我都熟悉畢竟當年要是碰上了,也打不起來!』

    韓袞問道:『你意思是說駐守這些山間小道的,都是幽州老卒?難道不會有曹軍精銳,或是中領中護?』

    『有肯定也有,但是一定不多。』劉復笑道,『這種吃喝拉撒都不方便的地方,有幾個曹軍樂意來?就算是來的,也多半都是些邊緣人物正經曹氏子弟,都在城裡,能在漁陽城中的,已經算是了不起了,更多的是在薊縣,在易京,說不得隨時都準備撤回冀州豫州去』

    韓袞說道:『你這我聽聞這曹子和不至於你說的如此吧?』

    『哈哈,沒錯!可曹子和是曹子和,而這個幽州,又有幾個曹子和?曹子和談不上多好,但是也不至於太壞!』劉復搖頭,嘆息了一聲,『若這曹氏上下,都是曹子和這樣的哼,算了,一說起來就是傷心事,不提也罷!』

    韓袞見著,知道劉復只是近鄉情怯,而不是什麼其他的問題,也就不再多問。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一隊人馬又是繼續往前,而就在韓袞劉復的前進方向上,恰巧就是曹軍雷重所守的位置

    大戰又在眼前,而從去年就開始說要到來的冀州補給,一直都沒有來。

    就像是遲到的正義都是狗屁一樣,晚來的補給也都是垃圾。

    以至於到了現在,雷重等人對於後方能不能給予支持,究竟有沒有補給,都已經不太關心了。只是希望這狂暴的亂世,能早點停止,不管最後的命運是什麼,到時候也只有接受而已!

    雷重連續幾個大步爬上了山頂,便是吭哧一聲坐到了地上,呼哧呼哧的喘息著。

    平常人爬山,就算是帶個手機帶瓶水都覺得重得要死,而他們不僅是要帶上刀槍,還要帶上自家宿營的各種器物裝備。

    騾馬?

    抱歉,他們雖然不在羅馬,但他們就是騾馬。

    所以所有的東西,都是他們自己背。

    吭哧喘息半天,雷重將包袱丟在了地上,轉過身來看著山腰山底,只見零零散散的兵卒,東一隊,西一處,也都是在艱難爬上來。雷重想要喊一嗓子,但是想了想便是算了,重新坐了回去,摸出了腰間的水葫蘆,打開瓶塞抿了一口,含在嘴裡半天不動,然後才慢慢的,一點點的順著嗓子將這一口水咽下。

    這麼做,當然是經驗老道的表現,但是何嘗不是在『欺騙』自己的身體?為了活命,為了能夠堅持更長時間,這種『欺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雷重不懂這些,但是他知道,葫蘆裡面的水就只有這些,如果不能堅持到下一個的取水點,那麼他們就有可能在山間不戰而潰!

    沒錯,在這種山間小道的防守要務,不是去守著遍野的山頭,而是守著取水的點。

    哪個山頭是完全不能翻的?

    真要走,哪裡都能走,但是能取水的地方卻是不多。

    雷重仰頭看了看天色,見得天色越來越黑,而後面還有很多曹軍兵卒在路上慢慢爬。

    忍了又忍,到了最後雷重便是實在忍不住,轉頭朝著半山喊了一嗓子,『恁娘咧,你們這些傢伙,是準備在山腰睡覺麼?!』

    雷重其實喊得聲音不算大,但是因為燕山空曠,便是層層疊疊的聲音迴蕩,似乎一時之間有許多人都在山間呼喝一樣。

    經雷重這麼一喊,這些跟著雷重的曹軍兵卒才多少加快了一些速度,堪堪在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前,爬到了山頂上。

    雷重站在山頂,一邊吩咐那些先爬上來的曹軍兵卒去找避風避光之處生火做飯,一邊在罵著那些落在最後面的曹軍兵卒,『你們這些慫蛋!要是在旁個軍校手裡,便是一個個都被督戰隊砍死在山道上,連肉都剩不下來!』

    其中一個曹軍老卒似乎也和雷重熟悉,便是陪笑道:『都知道雷都尉心腸好,這才搶著跟雷都尉來!跟著雷都尉都是我們的福氣啊!』

    雷重和幾名曹軍軍校,各自帶人,就像是一張網,或者像是預警崗哨一樣,往燕山當中散開。雖然說兵卒是不能挑領隊的軍校究竟是誰,但是老卒自然是有老卒的辦法,要不然不是白活這把年歲了?

    『你個老貨。』

    雷重笑罵了一句,也不再多說。

    老卒說的沒有錯,跟對人,對於小人物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

    要是遇到些不把底層人命當一回事的軍校,莫說是殺幾個落後的兵卒了,便是搞什麼大干三十天,流血流汗也要完成攻堅戰等等,也是極其『正常』的事情。就算是騾馬折損率偏高一些,但是只要最終目的達到了,也不算是什麼太大的事情,頂多算是在執行的過程中方法簡單粗暴,讓人代寫個三百字的檢討,也就了事了。

    埋鍋造飯。

    正準備吃飯呢,禍事來了。

    不知道是因為老早就被驃騎軍給發現了,還是雷重那一嗓子引來了關注,反正等雷重等人正準備要吃晚脯的時候,忽然值守的兵卒發出了悽厲的喊叫聲:『敵,敵襲!是驃騎,驃騎啊!』

    雷重手一松,手中的葫蘆咕嚕嚕的就掉在了地上滾出去,他也顧不上,連忙蹦起來就看往值守指出的方向看。

    只見到在山間有火把亮起,三色旗幟在夜色之中顯得那麼的刺眼。

    『驃騎還真是來了』

    雷重喃喃念道。

    『雷都尉,別來無恙乎?』

    對面的驃騎三色旗幟下,閃出了一個人,用著火把照了照自己,『老友前來,可願前來一敘?』

    雷重臉色很難看,『他他怎麼知道是我在這裡?』


    負責安排值守的隊率低著頭,『剛才我才發現,原本派出去巡弋的小六子沒回來』

    『艸!』雷重罵了一聲,環視周邊的大小士官,『你們怎麼看?』

    周邊的大小士官一個個的不吭聲。

    『你們啊』雷重點了點這些傢伙,『那就不去了』

    『別別別!』

    『雷都尉,好歹先聽聽再說!』

    『就是就是!』

    『有道是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雷重都氣樂了,『就我們這樣,還什麼兩國?你們就不擔心我這一去不回?』

    眾人又是沉默,半響才有人嘀咕道:『不都說了,老友重逢麼?』

    『老友?』雷重嘆息了一聲,『這年頭,要錢不要命的,多了去了越是老友,下手越狠』

    雖然大漢沒有大數據殺熟,但是曹操殺起老友來,也是毫不手軟。

    『這傢伙』雷重嘆息了一聲,『你們或許也曾聽說過他本是河間王之後,劉司徒的從子,當年可是有著大好的前程他父親原本也是有大好機緣的』

    從子,這在秦漢之時,可上可下。

    龐統就是龐德公的從子。

    劉封是養子,如果他原本姓劉,那麼也可以算是從子。

    所以從子首先就是同宗,並且血脈比較相近,比後世的侄子還要更加親密一些,在某種程度上是可以看成是自家的孩子的

    『不說了,』雷重又是看了一圈,『你們若要我去,其實就是一個結果都確定了?』

    眾人又是一陣沉默。

    對面山上的劉復,倒也不急,慢條斯理的好像是在擺蓆子。

    雖然只有一張蓆子,沒有配套的桌案,但是這荒郊野嶺的,能有一張坐席,也算是比較高檔次的招待了。

    又是沉默了一會兒,在雷重旁邊的一名什長低聲說道:『好久都沒拿夠兵餉了現在也不知道是為了誰在打』

    『就是,現在這打,還打,打個屁哦!哎,就前幾天,小林子的事情都聽說了麼?』

    『小林子?』

    『哦,知道了』

    『什麼事啊?』

    『還不是老樣子!上面吹高調,下面幾把搞。曹將軍還算不錯,但是他下面的傢伙就』

    『沒聽旁人都說了麼,這就叫做有戰戰士打,無戰打戰士。』

    『曹將軍他忙』

    『嗨,你也別說那些,曹子和肯定知道咋回事,這要是不知道,那豈不是他已經失去了對於手下的管控,那還打什麼?若是知道了哼,那也是一樣,還打什麼?』

    最後這一個問題提出來,眾人都是沉默了。

    曹純現在忙,大家都是知道。

    幽州現在面臨危險,大家也都是知道。

    驃騎軍在外虎視眈眈,大家同樣都是知道

    可是知道,或者說光知道,又有什麼用?

    其實很多事情,往往是為了遮掩什麼事情,就像是敲在講台上的那隻皮鞋,民眾看到的是一隻破鞋,誰知道是為了掩蓋另外的一隻鞋!

    這事情,也是屢見不鮮了,只不過現在的重點是這幽州還在跟驃騎抗衡呢,又不是有巨大的優勢,不管是在外界還是在內部,幽州都面臨著那麼大的壓力,可偏偏就在這樣的時候,卻出了這樣的事情,這是故意的,還是故意不小心的?

    誰也說不清楚。

    但是有一些事情,並不是永遠都不清不楚,抑或是裝一下清楚,就可以清楚了的。

    就像是現在,有些事情不清楚了,那麼雷重等人同樣也就不清楚要怎麼做了。

    是敵,是友,還是什麼其他。

    雷重目光從身邊各個的軍校士官臉上一個個的看過去,看得非常的仔細。

    這些人絕大多數,都是基層的士官,都是從死人堆裡面爬出來的老兵。

    他們對於這一件事情的態度,可以說是代表了當下幽州的這些非曹氏直屬兵卒的態度

    眾人一開始還在躲避著雷重的目光,但是很快就有人挺直了腰,不閃不避的對上了雷重的審視,然後就是更多的人開始看著雷重,甚至在眼中冒出了一些熱切來。

    驃騎軍的待遇,他們都聽說過。

    之所以之前都沒有想過這個事情,那不是還沒死心麼?

    等熱血退去,心徹底死了,那麼原本的善惡標準也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之前他們不吭聲,是因為他們知道吭聲了也沒有人會在乎。

    知法犯法,知錯不改,春秋筆法,避重就輕,不是山東之地的傳統藝能麼?

    頂多出一份不痛不癢的告示,也就算事完事了。

    都處理了,還想要怎樣?

    可是這就一件事麼?就僅僅是一件事麼?

    山東之地內,從桓靈之時開始,辱罵邊疆兵卒是無腦武夫,有辱斯文的,還少麼?

    黃巾之亂的時候求爺爺告奶奶,等叛亂平息便是立刻翻臉不認人的,還少麼?

    至於什麼其他的貪功冒名,吃拿卡要等等,更是不勝枚舉。

    這樣一盆盆的冷水,甚至是冰水潑下來,便是熾熱的鋼水,也會在一陣陣讓人看不清楚的白菸灰霧裡,凝結成為灰黑的鐵塊。

    這些幽州的兵卒,不想打了。

    至少,不想要為曹軍打了

    『嗯。』雷重點了點頭,『行吧,既然大伙兒都是這意思那我就走一趟。』

    眾人原本有些凝結的氛圍,忽然就輕快了起來。

    本來加在這些曹軍兵卒身上的什麼家國天下,也都是上面人說的,讓他們死活要擔起來的,可是現在他們不想要替上面的這些傢伙擔著的時候,他們就忽然覺得很是輕鬆了。

    『頭兒,反正我們都跟著你!』

    『對對,雷都尉就是我們的頭了!』

    『別叫都尉,這一去,至少是個校尉!』

    『對了,頭兒,幫我們多要一些錢財啊!』

    雷重有些奇怪,轉頭對那個說要錢財的士官問道,『怎麼突然說要錢了?』

    『呵呵,這年頭,升官,不用想了,老婆,跟人跑了,我這兩手空空!可不就剩下多要點錢了麼?要不然怎麼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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