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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0章出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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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斐蓁在護衛的簇擁之下,身上穿著全套的盔甲,披著大氅,端坐在馬背之上,朝著長安的方向眺望。

    黑夜之中,長安火光晃動,十分的鮮艷。

    就像是一根根的針,扎在了斐蓁的眼眸之中。

    『世叔,為什麼?』

    斐蓁忽然沒頭沒尾的問道。

    龐統在斐蓁身邊,撓了撓下巴,『大概是紈絝之習罷。』

    『紈絝?』斐蓁重複道。

    龐統點了點頭,『得之太易爾。』

    『』斐蓁默然。

    盛世之中,大多數的紈絝子弟,都有一個光明的未來。因為他們試錯的成本很低,資本很厚,小目標隨便玩,所以即便是大多數普通窮人以為紈絝子弟不得好死,但是實際上他們活得很舒服。就算是他們犯錯了,也還有他們的長輩兜底,大都會比一般的窮苦百姓要過得好。

    可是如果在亂世裡面,紈絝子弟便是最容易死的一波人了。

    因為太引人恨了,就像是熊孩子在鬧市裡面折騰。

    盛世的時候,熊孩子還能活下來,一旦遇到亂世還在熊的話

    不過,斐蓁覺得,龐統說的這個『紈絝』,多多少少也有包含斐蓁自己的意思?

    『其實這點賊逆,用不上我來』斐蓁笑了笑,轉頭說道,『世叔是為了讓我多些功勳?』

    龐統哈哈笑了笑,『此為一也!不過,功勳不為重也』

    斐蓁疑惑道,『那是為何?』

    龐統看了斐蓁一眼,『此為主公治邦之法軍治!』

    斐蓁愣了一下,旋即說道:『也是此治非彼制?』

    『然。』龐統點頭。

    龐統回過頭去,看向前方,『兵戈之事,皆為博弈也。一方之所得,必有他人之所失。戰亂之際,雖勝者亦不免損矣,蓋因兵火之耗,非徒物力之減,亦有生靈塗炭。夫戰爭之於人倫,實乃多毀也,絕非一時之耗,乃世代之久損也。好戰者,必亡也。然戰之緣,多因利不得其分,或欲不得其足也,豈非悲哉!實乃人世間之大不幸是也。故主公有曰,非制之,乃治也。』

    『此乃主公治邦之訣其二,望公子能體察之,領悟之,掌握之。』

    長安城中,烏合之眾正在瘋狂發泄。

    他們在開心的大喊大叫,打砸店鋪,燒殺搶劫,發泄著他們的不滿,掠奪著他們原先都不敢奢望的物品和財富。

    作為被山東偷偷摸摸以各種方式送到了關中的這些奸細,有很多人即便是有路引,也不敢拿出來晃蕩的,只能像是陰溝裡面的老鼠,混雜在流動性最大的貧民窟裡面,每日去做一些零散勞作來養活自己。

    當然,這也和有聞司現在太過於『兇殘』相關。

    在最初的山東奸細,還是比較舒服的,畢竟那個時候可以拿著山東給與的錢財在關中花天酒地,吃喝拉撒甚至爽利,可是好景不長,這些沒有正當職業,又是花錢大手大腳的人員,很快就被有聞司的人盯上了

    山東來的,加上花錢如流水,幾乎就是頂著一個亮閃閃的燈泡,即便是想要潛藏在黑暗裡面,也是難以遁形。

    所以,再往後來的山東奸細,都被告誡了,花的錢是要在他們賺的錢範圍之內。可是他們能做什麼?關中市場繁榮,市坊之內所能想到的,都有人在做,這些山東奸細人生地不熟,又不敢引起有聞司的注意,只能做些粗淺勞力,吃喝開銷也不敢大手大腳,這心中苦悶,著實難以言表,如今在黑夜之中發作起來,猶如癲狂一般。

    不過,他們很快的就撞上了鐵壁。

    巡檢兵卒在主要街道上列陣。他們手持兵器,身穿重甲,腳步踏在地上一片整齊的響動,氣勢驚人,配合無間。那些頭腦發昏衝上去的暴徒,幾乎都死在了陣列前。

    於是烏合之眾便是立刻轉向,避開了巡檢列陣的街道,逃往小巷之中。

    巡檢陣列並未因此就分散追趕,他們依舊在重要的街道上齊整的往前擠壓。他們臉色沉穩嚴肅,只是持兵器穩步向前,將撲上的零散暴徒毫不留情的殺死。

    『擋不住!快跑!』

    烏合之眾雖然手中拿著武器,但是沒有任何的鬥志。

    真要與這些巡檢接戰?

    這要是一接上對陣,怕是要死傷慘重!

    把命丟在這,真的願意嗎?

    為了大漢,為了曹丞相的口號可以喊,但是真要送了命

    還得再想想。

    很多烏合之徒不由自主地後退著,各人心思各異,但有一點是相同的,『讓別人先上!』

    於是乎,在長安之中,混亂依舊有,但是被控制在一個限定的範圍之內。

    並且這個範圍,在不斷的被擠壓,縮小。

    在長安城外,斐蓁和龐統帶來的人馬,隱隱約約將長安圍了起來。

    『夫兵戈之興,於人世之間,固非善事。然而,戰亂之中,有一利焉,即國之大同,市場之合璧也。王天下,不過是王之興也,然市天下,卻為天下之福也。』

    『市天下?』斐蓁問道,『是市坊,還是集市?』

    『皆是,以及市坊之中所有參與之人』龐統說道。

    斐蓁點了點頭,略有所思。

    『蓋聞春秋治者,或以兵車之會,或以玉帛之交,皆求國之安泰,民之豐裕。夫戰爭之於國,如猛火之於林,雖焚其枝葉,亦煉其餘燼。故國家之統一,絕非終焉,惟天下集市之統一,方能澤被萬民,使商旅暢通,貨財流通,乃至天下太平,萬民安樂。』龐統緩緩的說道,『古有雲,「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市天下,乃天下之大利也,非唯一國一城之所福也。何以持其利?軍也。』

    『故如始皇耶?』斐蓁說道,『軍之盛,莫過始皇焉,然秦國一統,未能市天下,反而為軍所累,壞於二世』

    龐統笑笑。『秦軍無二,然一統之時,為興也。至二世之時,軍制無改,然衰而敗亡,何以如此?便如當下長安,守序者固有之,暴亂者依舊難以根除故曰軍制不如軍治是也。』

    在整個世界的發展歷史上,華夏之所以一直作為大國存在,就在於它的地理天然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疆域,在這個疆域內的人們傾向於成為一個整體。在統一的國家之內,人力物力財力才有可能三者合一,同時也保證了在統一國家之內的人,可以比較安全的坐下來,有安定的生活,可以去思考華夏更高層次的精神內核——華夏文明。

    長期戰亂和混亂的區域,是難以孕育絢麗的文明的,即便是一時閃亮,也會很快的淪落塵土之中。

    歷史上的戰爭,也並非完全都是統一戰爭,也有導致分裂的戰爭。

    這就是龐統所言的『軍制』不如『軍治』。

    『還請世叔賜教。』斐蓁詢問道。

    『上古公卿,周用士,秦召良家,漢發囚徒』龐統緩緩的說道,『公子以為,這兵制之變,可謂如何?』

    斐蓁思索了一下,『這參戰之數益增之?』

    龐統點頭說道:『正是如此。上古之戰,以今觀之,猶如村寨械鬥。若今之戰,而後觀之,則之如何?夫立朝之初,世人頌讚戰勛,蓋因戰而得一統也。民得安平,流離者可居之,殘存者可活之,民安其日矣。戰之,平之,慶也。』

    『天下未一之時,群雄逐鹿,干戈四起,民不聊生。然江山一統,人心易變,和平之日久矣,便是越發畏戰,恐兵禍四溢,生死未卜。故以文遏武,以鉗軍事,弱刀槍,壞兵甲,而後胡蠻至,江山震動』

    斐蓁皺眉問道:『如此,應何為之?』


    龐統抬起雙下巴,示意眼前的長安城,『便當長安如此』

    『長安』斐蓁不理解。

    『長安無城牆。』龐統說道。

    『』斐蓁盯著眼前的長安城,若有所思。

    『秦有萬里之城,不免其墮,漢無百里之塞,可克王城。』龐統嘆息一聲,『可惜啊孝武之勇,不免落入文吏刀筆而後,便有亂世之徵』

    斐蓁接著說道,『其服組,其容婦,其俗淫,其志利,其行雜,其聲樂險,其文章匿而采,其養生無度,其送死瘠墨,賤禮義而貴勇力,貧則為盜,富則為賊!』

    龐統點頭,『然。』

    官廨之前,幾十兵卒護衛在前。

    『擅闖官廨者,殺!』

    充滿殺氣的大喝聲,使得周邊的氣氛頓時充滿了血腥味。

    兵卒目光冰寒的看向了在陰影之下晃動的那些人影。

    最前列的六個刀盾手,還特別取了標槍在手,同時戰刀也抽了出來,放在盾牌的挽手之上,以腕抵住,然後以短標槍對著那些人影。只要這些人影膽敢衝上前來,便是直接投擲標槍,不論中與不中,旋即就取戰刀手,抵盾砍殺。

    長槍手則是護著盾牌側翼,含而不吐,

    弓箭手虛虛搭著箭矢,半開了弓,眼珠子盯著那些人影,目光似乎在尋找著射擊的目標。

    大盾在前,長槍在後,弓弩也都搭上了箭矢,雖然人數不多,但是鐵血之態展現無遺。

    這些值守在官廨之前的兵卒,基本上都是老兵。

    平日練習標槍,幾乎人人都可以投中五十步外人形標靶,而現在即便是間隔一個街道,也不過二三十歩遠,這麼近的距離之下,幾乎是人人都可以確保不會失手。

    按照道理來說,這些兵卒隨時都可以上前攻擊,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只是駐守在官廨之前,沒有散開陣列,也沒有主動出擊

    在陰影之中的那些人,看著殺氣騰騰的陣列,雖然人數不多,但是也覺得肝顫。

    特別是前面幾個刀盾兵個個拿著半人多高的盾牌,身披鐵甲,往那邊一站,就跟半截鐵塔差不多。那鐵甲是實實在在的精良,厚實堅固,怕是刀槍都輕易刺不入,而且那嫻熟的戰術動作,即便是遠遠的看一眼,都知道不好惹。

    『這要不算了吧?』

    『混一下就成了,難道真要拼命?』

    『我看大伙兒還是走罷,這這雖然人數不多,但是各個都硬啊!』

    『在哪攪亂不是攪亂?何必將性命送在這裡?』

    『不錯,還是走吧,丟人總比丟命強。』

    烏合之眾就是烏合之眾,即便是人數比官廨門口的這些兵卒要多,可依舊是不敢動。

    一幫窸窸窣窣的聲音之中,也有些不同的聲調,『怕個球!他們人少,我們人多!殺進去,此戰就是大功!』

    『那你上啊!』

    『不上就別囉嗦』

    那人似乎被擠兌得頭腦發熱,頓時從陰影之下跳將出來,振臂大呼:『不要怕!只要攻進去,就啊啊啊』

    那人還沒喊完,便是被官廨之前的某一名兵卒一支標槍直接射倒,慘叫聲中往後跌落。

    官廨之處兵卒陣列裡面森寒的號令傳來:

    『長槍準備!』

    『呼喝!』

    長槍架上了盾牌之側。

    『刺!』

    號令再次發出。

    『殺!』

    陣列之中的長槍手大喝一聲,動作整齊劃一,齊齊往外一刺!

    就像是猛虎忽然探出了手掌上的利爪一般,一放一收,煞氣四溢。

    『快跑啊!』

    看著這陣列當中的長槍手虛刺,仿佛下一刻就要衝上來一般,這些躲在陰影之下的蟲豸,克制不了內心的恐懼,前方的幾個將手中的刀槍棍棒一扔,立刻撒腿就跑。

    他們這一跑更是不得了,帶著其他的人也是轟然而散!

    躲在遠處查看的山東奸細目瞪口呆,他們辛辛苦苦盤算著,拉攏了不少破落戶,鼓吹允諾了不知道多少,這才勉強拉扯來了一些人數,結果沒想到在官廨面前的兵卒,只是擺了一個陣列,就將他們嚇得四散

    『天下之大,水土各異。有東西之別,亦有南北之分。』龐統緩緩的說道,『昔日西羌之所以長亂不能定,便是山東以自家之軍制於西羌也,不明天時,不知地利,亦失人和,焉能不敗?此便是軍治勝於軍制也。』

    『除此之外主公有言,天時地利人和,皆為統帥所應深慮也。』龐統看著東方亮起的一條線,微笑著說道,『夫華夏之謀者,於兵戈之事,多以「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為重,然究諸實際,唯地利者堪稱戰略之要。所謂天時,乃是戰事之中,稍縱即逝之機緣,難以長恃,便如大河之冰封,終將消融;而人和之論,亦非可輕易量度之,宛如河東之民,又如當下長安之賊,其忠曹軍乎?呵呵,其忠天子乎?啊哈故而人心易變。若是公子以為關中得民心,便是天下無賊』

    斐蓁點頭,『受教。人心如水,水無定形。以器容之,便如器也。若失其器,亦失其形。』

    『善。』龐統點頭說道,『故而,天地人三者之中,唯獨地理,恆久不渝。若論山脈,自上古肇始以來,少易其狀;又如大河,縱覽數十載,亦多穩固矣。故曰,山川之勢,乃兵家必爭之地,其為國邦之基石,不可或缺。河流湖泊,雖歷劫滄桑,猶保其位,為疆土之標尺,亦為征戰之樞紐。所謂地利者,乃戰爭之本,戰略之綱,不可忽也。』

    斐蓁應是。

    龐統忽然笑了笑,老鼠鬍鬚不懷好意的翹了翹,『既然公子皆已明了,便不枉費統這番口舌之累!對了主公交待過,公子當以此策論之,主公迴旋之時以作審核』

    『啊?』斐蓁頓時臉一皺。

    其實還有一些內容,龐統並沒有說。

    畢竟這些東西,是需要自己慢慢的感悟,融會貫通之後,方可成為體系,光聽這麼講一遍,只能是有一個大概的印象,即便是這種『現場教學』,也就僅僅是觸及一些皮毛而已

    比如軍事的格局,其實是隨著華夏之人的地理視界的擴展,而產生變化的。

    秦漢時期的戰略家在統一戰爭中很少考慮南方,因為當時的地理中心在北方,南方太微不足道了。

    在秦漢時期,關中是全國最重要的地理要素,可是唐代之後,關中地區雖然還很重要,卻再也不是戰略地理中心了。這是因為秦漢時期的中原和長江都還不夠富裕,到了唐代,東部的財富遠超西部,對於東部的地理也已經探索完畢。

    不同時代的地域發展,決定了軍事戰略的不同演化。

    在關中時代,包括了春秋戰國到秦漢的數百年時間。這個時代最典型的特徵就是,華夏以關中和中原兩個地方為中心,加上兩個游離的核心點,長江中下游舊楚一帶,以及川蜀南中地區。

    當整個戰略目光僅僅是局限在關中區域之內時,會發現關中確實具有無與倫比的優勢地位。關中是一個四塞之地,在它的四面都環山,且有函谷關、武關、大散關、蕭關四大關口保護著其中的土地,只要把守這些關口,從任何其他方向想要進攻關中,都是極其困難的。

    可就像是長城並不能延續秦朝的命運一樣,關中的關隘也同樣無法擺脫土地和人口的制約。

    所以在財政和軍事之後,關鍵點就在『人治』之上了

    龐統望著東方越來越亮的那條線,撫掌而道,『時至矣!當公子出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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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0章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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