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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0章文武紛爭各有思,有夢有想有鹹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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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廳堂之中,氣氛略有些壓抑。

    就像是江東當下的政治局面。

    這個局面,簡單來說,就像是老薛家的貓。

    江東有主罷,有主,可是現在又是無主。

    按照道理來說罷,無主應該比較亂,也不能算是太亂。

    軍政麼,是合作的狀態,但是同樣的也有各自的小心思。

    張昭沉默了一會兒,從一旁的書案上拿了些文冊來,遞給了張紘,『正好子綱兄來了今年上計剛統計出來,今歲各郡上計數目簡直就是』

    張昭嘆息了一聲。

    在江東,張昭就是後勤大管家,這一類的數據當然是匯總在他這裡。

    張紘心中一跳,連忙接過了上計匯總的文冊,上下掃了一眼,便是皺起眉頭來,抬起頭和張昭的目光碰了一下。

    張昭捋著鬍鬚,似乎很平靜,但是目光之中也略有些無奈。

    不光是張昭無奈,就算是任何人看到了這一份上計匯總,都會感覺無奈。

    虧空。

    江東同樣也有隱戶的問題,甚至更為嚴重。

    這些隱戶,其實就是門閥豪族依仗其特權和勢力控制的一部分戶口,包括奴客、僮客、奴婢,還有租種門閥豪族土地的佃客,還有貧困的宗族和賓客。這些人都依附於門閥豪族,除了為其種田納租及服勞役外,還充當私兵,看家護院,巡警守衛等等。

    這些在豪強地主控制下的隱戶,或是稱之蔭戶,是隱匿於門閥豪族的門下的人口,和中央不再發生任何關係。

    江東的中央,當然就是孫氏政權。

    『這裡有問題!』張紘抖著文冊,壓抑著怒聲說道,『前兩年還是豐盈,怎麼今年就是虧空了!而且還虧空了這麼多?!』

    張昭嘆息,沉默著,並沒有說什麼。

    張紘原先怒火有些升騰,但是看到張昭的模樣,忽然明白過來,然後前後的那些憂慮,還有一連串的事情也都想通了,不由得愕然呆住,片刻之後,便是喟然長嘆,『大漢弱主啊』

    明白了。

    根子就在這裡。

    大漢主弱,那麼江東呢?

    張紘當然不能說渣權如何,便是只能用大漢這個名頭來代替了。

    張紘此言,張昭也是明了。

    這個事情,還真不好辦。

    兩個人默默地對著文冊,一時之間誰也說不出什麼來。

    這上計的文冊,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巴掌,扇在了二張的臉上。

    江東上計數據提交速度慢就算了,還搞出這花樣來,簡直就像是讓負責政務方面的二張像是鐵板上面的魷魚,不僅是表面上要被來回耍,底下還要被炭上烤。

    江東上計之中,本身就有很多問題,只不過這一次似乎是有些趁機搞事的樣子。或許也不能說是搞事情,應該說是『趁機銷賬』比較準確一些。

    之前上計,為了數據好看,自己政績突出,那麼在上計的奏報當中,就有可能會作假,會有一些數據上的差距。比如在墾田數量、賑濟和興修水利支出費用上,就很容易的出現一些造假。

    這種事情太多了,就像是原本準備興修水渠,最初預案是一百萬,結果到了後面花了三百萬,超支了。超支的理由麼,初看似乎也很正常,比如採購物資,工期急啊,就有加急費。然後發現加急採購回來的不能用,是不是又要一筆錢再去另外什麼地方採購?那麼這個責任算誰的?採購人員的?當然只能算是採購臨時工,呃,是大誰何的。

    不過麼,就算是將臨時工辭退了,但錢也花了。

    這就有虧空了,怎麼辦?沒找到由頭的就只能是先瞞著,然後找個什麼機會報銷,挪用一下,然後不久抹平了麼?

    而現在,很顯然江東各郡似乎不約而同的都感覺是到了抹平的好時候

    孫權在前幾年,抓得比較緊,而且當時渣權隨時準備翻臉搞事情的狀態,其實很多江東人都清楚,所以那些有問題的敢上報麼?自然都是報好的,虧空就先虧著唄,反正寅吃卯糧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要知道江東當下的財政運作模式,其實就和張紘去吃飯差不多的,先吃著,掛賬,然後到了一定時候再付款銷賬,所以現在渣權被限制了,實際上江東是處於一個無主,或是叫做弱主的狀態下,再加上這一次江東有一些區域受災,那麼不是千載良機?若是錯過了,豈不是要後悔一輩子?

    張紘甚至懷疑,這些上報的虧空裡面,是不是有些傢伙連後面幾年的利潤,或是虧費都一起報了!

    查?

    這可不好查。

    就算不是大漢,而是到了有二維碼,可以溯源的後世,不也是有人專門將二維碼一撕,然後就壞了,沒了,丟了?又有幾個人因此而被摘了頭冠?頂多就是避避風頭,過幾個月又是重新出現了。

    竟江東上層內部都是亂紛紛,山頭豎立,各自攻伐,還能指望這江東各郡地方上能老老實實,規規矩矩?

    再加上這一次江東受災,不將這些花費什麼的全數都算在災害的賬面上,將屁股帘子下面的屎全部擦乾淨,難不成等著下次被掀起帘子來?

    張紘張昭等人,在剛開始限制渣權的時候覺得很爽,畢竟覺得沒有渣權在一旁搗亂,各地郡縣也都是各司其職,好像一切都沒有問題,但是現在問題出現了

    若是說孫權是江東之主,那麼二張就算是江東大管事罷,現在主人暫時沒有行使職權,結果二位管事幹了一年,出現了這麼大的簍子,報上去是不是就說明了管事無能?

    所以二張能深究麼?

    深究了是不是意味著先要他們兩個引咎辭職,人生政途上出現了一個抹不去的污點?

    這事情就只能走災害賬面。

    銷了帳,大家都還是好朋友。

    反正最後虧的,不就是江東之主麼。

    當然,還有江東普通百姓。但是普通百姓的聲音太小了,坑了也就坑了,而這江東之主,現在不是在被『限制權限』麼,自然也是拿他們沒辦法。

    大家都不傻。

    可是這樣難免會讓二張覺得憋屈。

    這算是什麼?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上?

    廳堂之內,兩人一時間都沒說話。

    說江東人心不齊罷,還是真不齊,但是說不齊罷,這些傢伙在撈錢上面還真齊心!

    怪不得那麼貴的蒲桃酒,安息香料,還有江北的戰馬,都是脫銷!

    江東上頭沒錢,江東基層的百姓也沒錢。但是江東中間的這些傢伙很有錢,住豪宅,養美女,喝好酒,騎駿馬,然後還表示自己很辛苦,為了大漢,為了江東嘔心瀝血云云。


    江東就是大漢的縮影,甚至比大漢中原還要更嚴重。因為當下江東的民眾,比大漢中原的民眾文化更低,知識更少,更愚昧,更好騙。

    欺上瞞下的花活,自然也就是耍得更拿手。江東的部分地區是真受災了,南越蠻人也是真叛亂了,但是在這些真的背後,便是一大堆的假

    『都督那邊』張紘略微帶了一些不安的問道,『可是有什麼消息?』

    張昭搖了搖頭,說道:『尚無消息。』

    沒有消息,或許就是好消息。

    張紘沉默著,然後苦笑了一下,『各有天命,可奈何之?』

    就連張紘自己也是經常感覺身軀不適了,可是又能怎樣?聽聞長安建了百醫館,匯集了不少名醫,江東也想要建,可是沒有名醫來,光掛個牌子有毛用?

    還是說周瑜張紘就丟下江東的事情,前往長安看病去?

    若是真去了長安之後,還能算是江東臣子麼?

    更何況當下江東的弊病,不僅僅是涉及了民政,還有軍權。

    周瑜深明大義,放棄了許多周氏私兵,減少了其部眾數目,可是其他將領呢?將領不需要養兵,養了兵卒不需要吃飯喝酒?

    若是一旦周瑜身亡,都督之位不管是花落誰家,江東武將系列難免會產生不少波瀾,為了使得自家的小舟不至於說翻就翻,趁機搞些東西加強自身,也就成為了江東武將系列的一種不可言說的共識。

    張紘看了看張昭,兩個人很默契的各自避開了眼神。上計文冊雖然打了他們的臉,但是必須這麼忍著,不能叫,不能喊,就必須是當做沒事一樣。

    另外一邊,武將鬧騰著要去武陵平叛,當然也不是真的為了平叛,而是借著機會擴張隊伍,掠奪南越的人口充當兵卒,擴大自己的權柄。

    於是乎,詭異的現象就發生了,或許大多數的江東中上層,都是陸陸續續的知道其中的奧秘,但是誰都沒有揭開這幾乎都是透明一般的面紗的勇氣。這就是江東當下的局面,這就是江東文武在災情和叛亂之前,莫名其妙的合作起來的基礎。

    張紘方才吃魚膾的好心情已經敗壞無餘,只剩下了滿身的沉重,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新年,便是請主公奪情罷』

    張昭也點了點頭。

    今年的虧空,還能說是推到災情上面,然後明年呢?難不成明年也搞個什麼災情?後年呢?三年都是災情?即便是豬腦子也知道情況不對勁了。不過在歷史上的封建王朝之中,還真有某個自詡為很了不起的皇帝,然後就被地方上的官吏表示糧食都拿去賑災了,而且一干就是好幾年

    不過就這樣什麼都不做,也確實是讓二張覺得很不舒服,再加上要請孫權重新出來,也是也要一個合適的理由,總不能說是黑鍋太大孫權快來吧?

    於是張紘思索良久,忽然心中一動,哦吟起來,『鳴聲何啾啾,聞我殿東廂。兄弟四五人,皆為侍中郎。五日一時來,觀者滿路傍。黃金絡馬頭,熲熲何煌煌。桃生露井上,李樹生桃傍。蟲來齧桃根,李樹代桃僵』

    張昭微微側頭聽著,『子綱兄之意』

    『東西必有紛爭!』張紘緩緩的說道,『東西相衡若是有外力加之江北之所慮,蓋關中是也。雖有兵卒陳於荊州,並未有南下之意。故可親善之,納歲貢於天子,陳厲害於丞相,上可獲天子嘉勉,又可得南北貿易其利不可謂不厚也。』

    張昭沉吟了一下,然後看了張紘一眼,說道:『聞都督亦有此策不過,尚未得行之』

    沒錯,這個並非是張紘所創,之前周瑜就隱隱約約的提出過這個策略,但是並沒有施行。一方面是因為江東的政治體制,各自掣肘,另外一方面則是若是真的要進行這個事情,自然是要孫權出面授權,而大伙兒還沒有爽夠,孫嵩死後的利益都還沒有分割清楚,又怎麼會容許孫權這麼快就出來?

    所以雖然周瑜這麼提出來了,但是就表示要研究研究,考慮考慮,然後就擱置了。

    反正這也是大漢傳統官僚藝能,不算是什麼稀罕事情。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張紘笑道,『昔日都督確實有此策,然今日方可行之!可今夕不同矣』

    按照張紘的說法,當時如果按照周瑜的策略去找曹操,曹操根本就不會相信!說不得反而會引起曹操的懷疑,更加的戒備江東,畢竟在之前孫權可是和曹操發生了不大不小的衝突,不僅是在荊州打生打死,還去廣陵劫掠了不少的民眾和錢財。再這樣的情況下,忽然說是要和曹操結成聯盟,曹操當然不容易相信。

    而現在就不一樣了,江東受災了啊!

    上計也虧損了!

    這麼嚴重的局面,當然再向曹操示弱,求和什麼的,自然就是有了一個幾乎是完美的藉口,同時也不會擔心在江東的曹氏探子查訪,甚至有可能這些信息已經上報到了曹操那邊

    既然如今上計之損不可避免,武將紛爭難以控制,那麼反過來思考,是否可以不去控制呢?

    以小的損失,謀劃更多更大的利益。

    而這大的利益,自然就是從一旁的桃樹上獲取。

    大江之北,就有兩棵樹。既然自家的李子爛了,那麼不妨去旁人家中摘桃子。如此一來,不僅是可以平了江東上計的爛賬,還可以將武將這種無須紛爭指向正確的方向,同時還能讓孫權有更好的名頭站出來,簡直就是完美的謀略!

    張昭目光一亮,『子綱此李代桃僵之策,大妙!』

    張紘微微捋著鬍鬚,繼續說道:『武陵叛亂,實屬雞肋也,戰之無益,棄之可惜。故而不妨做為它用若是可以引驃騎川中偏軍則丞相必然不為疑也』

    何止是不會懷疑,說不得為了讓江東和驃騎川蜀打得更火熱一些,曹操還會特意給些什麼名頭上的封賞和物資上面的傾斜。

    至於會不會開門揖盜,引狼入室什麼的,張紘表示不用擔心,因為武陵地區山多林密,根本就難以通行,再加上江東水軍犀利,只要保持航道的控制,就算是川蜀的驃騎軍也只能頂多在武陵地區打轉,無法威脅江東的腹地。

    驃騎最強的騎兵,根本就在武陵山多林多的地方施展不開,而且江東水軍又是最強,這簡直就是最佳的戰場,可以揚長避短持強凌弱有木有?

    而且如果真的驃騎兵卒前來,張紘還可以讓江東武將在武陵地區施行堅壁清野之策,到時候驃騎軍不僅是要帶著自己吃的糧草,還要負責給武陵地區的南蠻越人供應糧草,否則不僅是不能控制武陵地區,甚至還會受到那些南蠻越人的反噬!

    反正武陵地區是雞肋,就算是平常安穩的時候,也沒有多少的收穫,所以打爛了也一點不可惜。

    這樣一來,武將也有了可以消耗精力的地方,當然也就不會整天想要和文官別苗頭了,就可以更加緊密的團結在孫氏政權周邊,目標一致的獲取更大更好的利益。

    沒錯,是利益。

    如此一來,所有人都可以獲得朝廷的正式分封,也可以獲得各自的利益分配,贏麻了有木有?

    當然,這也僅僅是李代桃僵而已。

    最多扔出去了爛李子,獲得一些好桃子,而不是砍伐桃樹。

    江東也沒有那個能力去砍

    當想到了這個問題之後,張昭的笑容也慢慢的收了起來,嘆息著說道,『子綱兄,這東西之爭究竟誰勝誰負?』

    張紘看了張昭一眼,沒有立刻回答。

    他也沒辦法立刻回答。

    為什麼在歷史上,張昭對於曹操南下之後,表現出投降派的態度呢?其實並非是張昭生性軟骨頭,也不是因為張昭是文人,不懂軍事。相反,在孫氏政權的早期,張昭還是作為將領,不僅是統兵平叛,還攻城略地過,只不過後來他年歲大了,就不在統兵了而已。

    所以張昭在歷史上選擇投降,是他看到了江東的軟弱,他知道難以抵擋曹操

    就像是當下,張昭問的是東西的勝者,而並沒有將江東加入戰局最後勝利者的備選。

    號稱地域廣闊,有長江之險又能有多大作用?

    真要是東西兩家決出了勝負,江東這樣的局面,就這樣的一盤散沙狀的江東各郡,還怎麼對抗東西兩家?雖然說人要是沒有夢想就和鹹魚沒有什麼區別,但是萬一這一開始就是鹹魚的話

    那還要夢想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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