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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7(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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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17

    這話余兮兮只是想想,她忌憚秦崢,自然沒敢真說出口。這時,房門開了,一個年輕服務員進來上茶。

    窗外天黑下來,城市各處都亮起霓虹。

    館子裡,包間門內外像隔開兩個世界:外頭座無虛席,喧喧嚷嚷熱火朝天,裡頭只兩人,對坐無言,迷之尷尬。

    余兮兮略低頭,瞧見冒著煙兒的開水從壺嘴裡傾倒出來,入杯的茶清得像白水,沒什麼顏色,也聞不到一絲香味兒。

    可見不是什麼好茶葉。

    她把杯子捧手上,有點猶豫,半天也沒動一下。

    忽的,空氣里「咔擦」一聲。

    余兮兮抬眸,看向對面男人的一雙手。

    他在剝花生:兩指指肚間攥一顆,捏了下,根本不用力,麻殼子便完完整整碎開成兩半,露出飽滿圓潤的仁兒。他手掌寬大,十指修長,虎口帶著老繭,花生米在他手裡,小得像兩顆小豌豆。

    她正無聊,注意力不自覺就被吸引,看得呆呆出神reads;。

    小片刻過後,余兮兮發現了一絲怪異——那人剝了花生卻沒吃,而是把仁兒全扔進手邊的一個小盤子裡,這會兒,盤裡已裝成座小丘……

    突的,一把低沉嗓子冷不丁響起:

    「想吃花生?」

    余兮兮一滯,猛抬頭,目光楞楞撞上秦崢的眼。

    深沉而黑暗,直勾勾看她,不知已看了多久。

    她突的窘迫,捂著嘴,掩飾似的用力咳嗽幾聲,一張水嫩嫩的臉蛋兒憋得通紅。

    秦崢一勾唇,須臾,食指抵著那個小盤兒推到她面前。

    余兮兮:「……」

    這些花生他不吃,是給她剝的?因為她一直看他的手,所以他誤以為她想吃花生?這麼多,餵豬嗎?

    她無語幾秒鐘,清了清嗓子,試著辯解:「我沒想吃花生……」

    他眉峰一挑,「那你盯著我看。」

    「……」

    余兮兮卡住,然後默默從小盤兒里捻起個花生放嘴裡,十分沉穩地說:「突然覺得還是挺想吃的。」

    秦崢不動聲色,沒吭聲,視線卻始終在她身上流轉。

    氣氛緩和下幾分。那女人已不似最初那麼拘謹,小口吃花生米,小口抿茶。紅嫩的兩張唇瓣偶爾開合,放進一粒,腮幫微鼓,秀氣得像只小家貓。

    他吃著花生喝了口酒,語氣挺淡:「第一天去上班,習慣麼?」

    余兮兮一怔,想不到他會忽然問這個,遲疑幾秒才點頭,說:「都還好。沒什麼不習慣的。」然後又頓了頓,不大自然地補充一句:「謝謝你的介紹信,又給你添麻煩了。」

    秦崢看著她,目光直白:「你的事,我沒覺得是麻煩。」

    「……」

    他語氣平常,余兮兮卻心尖兒發顫,皺皺眉,茶水灌進去一大口。

    之前幾次見面,他對她不規矩,她便總是氣得牙痒痒,恨不得把他從裡到外暴打一頓才解氣。此時,這麼心平氣和地坐一起吃飯,反倒令人不自在。

    沒有預料中的嫌惡和難堪。

    可正因為沒有,余兮兮才覺得愈發不安——

    一個男人,幾次三番對她胡來,明示暗示,她卻沒多排斥,這不是太奇怪了麼?

    正懊喪的功夫,服務員已把菜送進包間,桌上白生生的一鍋,湯汁濃白,香氣四溢。

    余兮兮不自覺咽了口唾沫,拿茶水洗筷子,隨後抬眼,略遲疑,還是把秦崢面前的那雙也拿過來。涮洗乾淨,遞還。

    對面一束目光直勾勾盯著她,深沉而銳利。

    余兮兮察覺了,只好小聲解釋:「筷子擺在外面久了,有灰的。涮一下會幹淨點。」

    秦崢靜幾秒,輕哂,「你挺講究。」

    特種大隊的人,無論官兵,野外作戰都是家常便飯reads;。條件艱苦,環境惡劣,有時逼急了,甚至吃生肉喝生血,從沒見誰吃東西之前還拿水洗筷子。

    余兮兮說:「只是習慣了而已。」

    秦崢沒什麼反應,伸手替她開了酒瓶子,隨口道:「倒滿還是一半兒?」

    她嘴角抽了抽,忽然想起什麼,身子前傾,半眯眼,話語出口牛頭不對馬嘴:「說到這個,是誰告訴你我酒量不錯的?」略思考,一個名字脫口而出:「又是余凌?」

    除了余凌,余兮兮想不出第二個人。

    秦崢點了下頭,「嗯。」

    「……」余兮兮咬咬後槽牙,語氣沉了些:「她還跟你說什麼了?」

    「你指什麼?」

    「……」

    秦崢目光落她臉上,意味不明,道:「拒絕出國?離家出走?還是銀行卡被停?」

    周圍瞬間靜下去,只能聽見酒液倒入空杯的「嘩啦」聲。

    余兮兮用力抿唇,窗外,黑咕隆咚的天映襯五顏六色的燈光,看上去妖冶又孤單。

    秦崢給她杯子裡滿上酒,推過去,臉色冷淡,不受絲毫影響。

    然後,對面一道嗓門兒響起,嬌嬌亮亮,口吻竭力保持著禮貌,但難掩戒備同不善:「所以呢,秦首長,您今天找我,是來替我姐和爸媽當說客的麼?勸我回家勸我出國?」

    「……」這語氣裡帶著譏諷。秦崢舉杯的動作一頓,抬眼,看她的目光精銳似狼。

    余兮兮和他對視,半不躲閃。

    窗外風在吹,路邊大樹的葉子沙沙作響,輕柔的,低吟的,像娓娓道著一卷詩,一首詞,一個故事。

    幾秒後,秦崢勾了勾嘴角,在笑,語氣卻陰沉不善:「如果真是你說的那樣,那我又為什麼幫你?」

    這話一語中的,說到了點子上。余兮兮皺了皺眉,還是有點兒不確定,於是再次發問道:「真的不是我爸媽和我姐請你來的?」

    他只有兩個字:「不是。」

    常年在軍中居高位的人,不用刻意,即使是平緩嗓音也威嚴得教人心顫。


    余兮兮收了聲,埋下頭,夾起一小塊兒牛肉涮涮,燙熟之後放嘴裡,嚼嚼,味道都沒嘗出來就咽下去了。須臾,咬了咬唇瓣兒,聲量輕小:「那你有什麼事?」

    秦崢一彎唇,半開玩笑似的:「就想見見你,不行?」

    這嗓音輕而緩,與他平日的冷酷截然不同,可余兮兮卻直覺感到危險,手一滑,險些把裝蘸料的碗打翻。慌亂中好歹穩住了,咳嗽幾聲,有些乾巴道:「秦首長什麼時候這麼會開玩笑了。」

    敷衍應著,一張臉卻浮起層妖嬈紅暈。

    秦崢把她種種反應收入眼底,食指跳動一瞬,輕叩桌面。片刻,掃一眼那杯沒動過的酒,「平時能喝多少?」

    話鋒突轉,不再是那個尷尬話題,余兮兮自然求之不得,答道:「我喝白酒不行,撐死二兩。」

    秦崢點了下頭,「小姑娘這個量,不錯了。」

    她皺眉,忍不住嘀咕一句:「我都二十四的人了,不是小姑娘,是大姑娘reads;。」

    這話她說得小聲,小孩兒自言自語似的。

    秦崢卻暗暗勾了勾嘴角。

    鍋里的白湯在滾,各色食材被煮得上下沉浮,他隨手撈了一筷,之前燙進去的牛肉已經變色熟透,只等蘸料入口。

    一時又不再有人說話,整個空間只剩鍋里的「咕嚕」聲。

    余兮兮默默吃東西,悄然抬眼皮;對面那人很安靜,白霧升騰,他冷峻面容隱在後頭,模糊不真,看不清神態表情。

    她猶猶豫豫,好一會兒,終於還是出於禮節地端起酒杯,敬他:「秦首長,之前我們之間有些不愉快,但是一碼歸一碼,介紹信這個大忙,我還是得謝謝你。」

    霧氣背後響起個聲音,聽不出語氣:「不愉快?」然後又是聲熟悉的「叮」,他拇指一勾,火機帽蓋兒應聲而開。

    秦崢嘴裡抽菸,明知故問:「我記性不好,哪件事?」

    「……」余兮兮想翻白眼,臉上微熱,舉著杯沒答話。

    幾秒後,他煙從嘴裡拿出來,盯著她,朝她勾了勾手。

    余兮兮狐疑,靠前幾分:「什麼?」

    秦崢說:「你又臉紅了。」

    「……」

    一個又字,氛圍變得無盡曖昧。

    對面那姑娘怔住,一雙大眼瞪得溜圓,單手扇風,臉上的紅暈卻愈聚愈多。窘迫極了,扭頭,卯足力氣清了清喉嚨,然後才蒼白無力地爭辯:「因為,因為這裡面太悶了啊。」

    他沒說話,指腹摩挲打火機的浮雕紋路。

    視線中,那俏生生的臉蛋兒同脖子耳根都已紅透,膚色嫩白的緣故,愈顯得嬌艷欲滴,似要蜿蜒滴入偏低的娃娃領口……

    秦崢側頭吐出口煙圈,傾身,白酒杯和她的相碰。

    空氣里蹦出聲兒脆響。

    「這杯我幹了,你隨意。」他語氣很淡,說完,一飲而盡。

    余兮兮暗自皺了皺眉,靜默片刻,也比照著他的量喝完杯里的酒。

    烈酒辛辣滾入食管,一路灼燒下去,她縮著肩膀咂嘴,全身的溫度都在一剎竄了上來。

    男人女人一桌喝酒,女人既是弱勢又占優勢,往往小抿一口意思意思,足夠。可賣弱不是余兮兮的性格,較勁兒拼酒似的,後來他喝多少,她一例照單全收。

    秦崢靜靜看她折騰,眼帶興味兒,絲毫不打算阻止。

    其實就菜喝白酒這種事,在余兮兮過往的人生中從沒有過。她身子嬌貴,平時出入的場所大多高檔,進肚的酒水自然也高檔,遇上這種中下等的高度酒,很快招架不住。

    四十分鐘過後,她腦子有些飄了,意識還算清醒,話卻已明顯多起來。一張臉紅紅的,雙眸泛霧,勾繞迷離。

    忽的,余兮兮敲桌,嗓門兒略拔高了些:「對了,我有件事想問問你。」

    秦崢知道她差不多了,點頭,「嗯reads;。你問。」

    余兮兮說:「你跟那隻殘疾的軍犬是什麼關係?」

    話說完,秦崢抬眸,視線從她臉上掠過。短短一眼,目光卻融雜太多情緒,凌厲,狠戾,陰沉,壓得人喘不過氣。

    他開口,這次的語氣沉得危險,「你問這個做什麼?」

    換作平日,余兮兮絕不可能再不怕死地往下說,然而,此時她半醉非醉,扔大街上都找不到著北。

    於是她站起身,腳下步子打偏,只能雙手扶桌緩慢前行,繞到秦崢那方。他挑了下眉。

    很快,余兮兮站定,俯低身,微微靠近男人的右耳:「其實你不告訴我,我也知道。」頓了下,語氣裡帶了點兒自己都沒察覺的洋洋得意:「李成小同志把你這個首長賣了,他什麼都說了。」

    說完,腳下步子搖晃,險險跌倒。

    男人的鐵臂一把勾住那段細弱小腰,半扶半摟。

    余兮兮一絲理智尚存,皺起眉,雙手掙了下,「……你怎麼又來了,不要老是動手動腳,這樣、這樣不好……」這一推一搡,力氣小得可憐,加上軟糯糯的聲口,跟小貓撒嬌似的。

    她離得近,混合著酒香和清甜體香的氣息,在空氣里交織成纏綿一片。

    秦崢笑了下,手臂攬著醉醺醺的小人兒,微一用力,她立刻重心不穩撲進他懷裡。他一手摁她腰窩,一手揉揉她後腦勺,薄唇貼近,似哄似誘地輕聲低語:「兮兮,你醉了。」

    余兮兮的腰窩很敏感,碰一下她就軟得不行,只能皺皺眉,趴他懷裡嘴硬反駁:「誰醉了呀?」然後不安地扭動,鼻音軟軟地哼:「快點兒放開,你勒得太緊了,我難受……」

    可有人比她更難受。

    懷裡的嬌軀亂扭,四處點火,秦崢呼吸一緊,大手牢牢制住她,低斥:「老實點兒。」

    她腦子暈乎,掙不開,果然不動了,歪頭枕他肩上。

    不多時,余兮兮感覺到男人粗糲指腹勾過她滑膩膩的臉蛋兒,她往旁邊躲,那手指竟一路滑下去,點了點在她心口位置。

    然後,她聽見一道嗓音在耳畔響起,沉沉的,有點兒啞:「這兒有人?」

    她閉著眼,混亂想了半天,搖頭。

    那個聲音接著問:「那願不願意接受我?」

    熱氣兒吹進她耳窩裡,癢得撓心撓肺。余兮兮縮脖子,像找到了避風港的烏龜,口齒含糊蹦出句話:「可是秦崢不是好人,他老欺負我……」

    對方靜了靜,手指挑著她下巴往上一勾,眯眼:「今天之前,秦崢沒欺負過你。」

    「……」余兮兮掀起沉重眼皮,視線迷濛,隱約映出一張人臉,英挺俊朗,黑魆魆的眼盯著她,令她想起進入捕食階段的雄性野獸。她困頓地看他。

    他又問:「知道什麼叫『欺負』麼?」

    這女人喝醉之後遲鈍又呆,半晌居然搖搖頭,說:「不知道。」

    「那就記著。」

    話說完,秦崢單手把她摁牆上,頭埋低,狠狠吞噬完兩張嬌軟唇瓣。

    剎那間,烏雲散開一角,他心中清風朗月,如沐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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