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八十章 婚事(1 / 1)
第一千六百八十章婚事
早在元豐七年二月,三省、樞密院就進呈了太史局勘婚文字。
堪婚,就是考察待選女生,從適齡的女孩子裡選出和趙煦八字相合的,作為初選。
為了防止太史局那幫人做手腳,讓趙煦的人選太少,呂大防上奏:「男女年命,卦變得生氣,則百事俱不避。只如仁宗戌生,光獻辰生,辰戌相衝,亦變卦得生氣。」
意思是說,仁宗和曹太后的八字本來就是相剋的,但是兩人婚後,也算是各自相安。
高滔滔關心的是方案的可行性,問道:「這事體太大,國家不比常人家,如果說不勘婚還罷了,真要堪婚的話,內間誰敢擔當?外朝公等執政,又敢擔當否?」
呂大防繼續出主意:「我們可以先定一個條件,堪婚須門閥之家,先於門閥中勘乃可。」
所謂的門閥,其實就是富商,這是考慮到與皇家結婚,所費不菲,一般小門小戶承擔不起。
當然大宋的皇后也有好些小門小戶出身的,但是大多都有際遇依託,或者不是正婚,或者納於潛邸,和趙煦這種先當皇帝後結婚的「大婚」,有些不一樣。
王岩叟提醒道:「只取門閥恐怕不妥,如不取於勛德之家,則無以服人心。」
王岩叟的意思,是說勛德之家可能沒錢,但是女兒卻可能出挑,而那些所謂的門閥,好些都是花錢買的,家風不一定就像樣。
呂大防也反應過來:「也對,仁宗當年差點誤立陳子城家女為後,此也不可不防。」
這是宋仁宗選皇后時的故事,當年宋仁宗選後之後,對親近的醫官閻士良問道:「汝何不賀我?」
閻士良問:「賀何事?」
仁宗說:「賀我選得皇后啊。」
閻士良問:「誰家?」
仁宗回答:「陳子城家。」
閻士良大驚:「子城官職乃奴隸也,有錢人用錢買得之。」
仁宗遽曰:「幾乎錯了。」
第二天,仁宗以語呂夷簡,要求另選。
說起這個高滔滔就嘆息:「一事老身也很後悔,沒有早著手。前日往問帽子田家,說是家中凡十縣主,每五千貫買一個。」
說到這裡不由得憤憤不平:「這叫什麼話?!國家是要他的錢嗎?這算什麼門當戶敵?」
韓忠彥及王岩叟皆道:「是啊,因此人臣家中,亦求門戶,不可不謹慎。」
呂大防說道:「太史局皆小人。如不取門閥,卻恐此等人家算計,妄合年命。也得提前提防。」
高滔滔卻又改口:「老身與英宗雖不曾勘婚,然仁宗於三命六壬,盡皆通曉。」
老凡爾賽了,高滔滔的意思,是說自己雖然沒有明走堪婚手續,卻是仁宗親自給她和英宗堪的婚。
呂大防都要哭了,老太太你要講道理,如今天底下沒人敢主持配這個八字,何況就算神宗復生,他那學渣,也不會這個啊……
過了幾天,拿不準高滔滔的思路,呂大防只好又請教,這次乾脆明問:「不知陛下以門閥為主耶?勘婚為主耶?」
高滔滔也明確回答:「要門閥,亦要勘婚。」
呂大防頓時又傻了,猶豫半天:「如此但恐難得耳。」
二月,乙卯,高滔滔卻突然宣諭,主動給外官降低難度:「近選得九家十女,惟孟家女最可。」
王岩叟立刻問道:「不知是正出否?」
高滔滔答道:「王廣淵女兒嫁給孟家,而生得此女。」
呂大防心中暗喜,卻皺眉道:「好是好,只恐為勘婚,卻又難成就。」
高滔滔說道:「今台官總有文字,乞不用陰陽之說,亦欲與公等評駁,更不勘婚如何?」
這是劉正夫的建議,認為堪婚只能算是錦上添花的添頭,民間多用之,然自古天子納親,多不從此說。
大家頓時鬆了一口氣,呂大防趕緊聲言,祖宗以來,俱未嘗勘婚。
王岩叟也趕緊附和:「自古聖人不取陰陽小說,陛下今放得下此事,深為得體。」
高滔滔卻又道:「不過台諫文字,皇帝還未嘗知曉。」
王岩叟躬身道:「此事只合斷在太皇太后。」
乃宣諭令同三省進入文字。
退朝之後,王岩叟去找呂大防:「太皇太后的意思,相公明白了嗎?」
呂大防問道:「何意?」
王岩叟說道:「太皇太后要文字,當不止為保明孟家,其實是要取外議之說,以破勘婚耳。」
呂大防即草奏:「奉聖諭,選納皇后,更不勘婚。」
蘇轍拿到呂大防寫的奏章,過來找他:「如此則不勘婚乃出聖意,那用大臣文字之說何存?」
呂大防問道:「以子由之意,該如何寫?」
蘇轍取筆,在呂大防奏章「選納皇后」字下,添入「今來眾說」四字,及添入「臣工累嘗奏,陰陽拘忌,亦宜簡略」等字,說道:「必須如此,表明議出於眾,合聖意而納之。」
其實呂大防也不一定是真不懂,但是高滔滔的意思是將不堪婚之說,定義成群臣的建議,而呂大防卻可能害怕擔這個責任,因此裝作不懂,左右推脫。
於是蘇轍來出了這個頭。
兩日後,呂大防進呈納後不當勘婚,並孟家考察選召札子。
樞密院再對,高滔滔問韓忠彥等道:「了解到孟家的情形了嗎?」
這些已經純屬走過場了,孟家的底細,最清楚的就是高滔滔。
韓忠彥對曰:「孟在善人小官,門戶靜,別無事。」
孟在就是孟小妹崽的父親。
高滔滔還害怕有意外,宣喻道:「不欲選於貴戚家,正恐其驕,驕即難教。」
韓忠彥等又對曰:「如孟在人家,自應不驕,亦須易教。不在富貴中生,則必謹畏。」
二月甲寅,太皇太后終於宣諭:「孟家女入內能執婦禮,可降制立為皇后。」
呂大防等也揣著明白裝糊塗,一本正經走過場:「降制當擇吉日。」
高滔滔道:「老身已經看過了,今日明日皆好,只就明日降制。」
王岩叟再次提醒:「太皇太后宜降一手書,付學士院,庶於事體為順。」
高滔滔答應了,又問道:「以往皇帝大婚,有沒有賜予後家的故事?」
高滔滔是姑母曹後自幼養在宮中的,當時號稱「天子娶婦,皇后嫁女」,千古罕見的緣法。
她要說自己對這方面不太清楚,別人也拿她沒有辦法。
呂大防說道:「漢代時,賜予甚厚。」
高滔滔應道:「漢時太遠,且說唐時。」
呂大防老實回答:「唐時則不見。」
於是高滔滔又問本朝故事,呂大防曰:「有之,但都無文字。」
王岩叟輕輕拉了拉呂大防的衣服,呂大防才回道:「必是出於內庫。若不賜予,必作債。」
高滔滔這才點頭:「這我知道,曹琮向日,還債極多。」
曹琮,即光獻曹太后的叔父,當年曹太后入宮,曹家欠下大筆債務,高滔滔提出舊事,就是想要減小孟家的經濟負擔。
呂大防回到都堂,即召范百祿、梁燾,諭以今日降手書及於制中,要體現出奉聖命之意,又令國史院檢孟元、孟在履歷,傳送學士院。
乃擬手書草稿進入。初欲就丙辰降手書,以皇帝本命,遂改用戊午。
手書曰:「吾近以皇帝年長,中宮未建,歷選諸臣之家,參求賢德。故馬軍都虞候、贈太尉孟元孫女,閥閱之後,以禮自持,天姿端靖,雅合法相,宜立為皇后。付學士院降制施行,其他典禮並依已降指揮。」
高滔滔看後非常滿意,己未,內出制書,立故馬軍都虞候、眉州防禦使、贈太尉孟元孫女為皇后,仍令所司擇日冊命。
翰林學士梁燾上奏:「伏惟陛下為皇帝留神選納淑哲,踰年方始中選,其於安國家之功益崇矣。朝廷慶事,天下幸甚。臣敢為兩宮之賀,因得以獻所當言者四事。」
「朝廷奉陛下詔旨,講求迎納皇后典禮甚備,誠一代盛事。所當次第施行,不宜少損,使天下明知國家敬重大婚之禮,垂法萬世。此一也。」
這話的意思,是說我大宋如今豪橫了,有錢了,皇帝的婚禮不應當再辦得寒薄。
該有的東西,我們一定要有;該講的過場,我們一定要講。要使其成一代之盛事,萬世之垂法。
「陛下既為皇帝得賢助於內,又常多進正人,輔佐聖德於外。正人多則政事純一,政事純一則朝廷安靜,奸邪自消,可以終無憂悔矣。此二也。」
這話的意思,是皇帝成婚以後,就算是大人了,明面上雖然是說「多進正人」,其實是在暗示高滔滔,要放手讓皇帝準備自己的班底了。
「俟慶事已成,內中合有推恩之人,宜出自聖意,早賜處分,不須更待臣下奏請。貴恩德上歸,所不可緩。此三也。」
這話的意思,是說大慶之事,必然會伴以推恩、賞賜,這些事情應當趕緊出台,而且由高滔滔下達旨意,以免後來被群臣所請,變成因人成事,分薄了天家的恩賞。
「今來有大慶事,上下人心所共欣仰,宜有恩霈,以慰群情。乞面諭大臣,商量特與指揮,不可全無,亦不可至薄。此四也。」
這話的意思,是說如此大事,雜務繁多,需要派遣專人,負責專事。
第一千六百八十章 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