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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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珠目送前方一行人馬呼嘯離去,心中湧出一陣不安的感覺。
李承煜分明對李玄度心懷不滿,卻還堅持完成一個可有可無的所謂「一道遊獵」的舊約,實在蹊蹺。
然而眾目睽睽之下,李玄度卻不能不應。雖然他身邊已經跟了那兩位名叫張霆和沈喬的護衛,但她還是沒法放心。
她讓葉霄也跟上去同行。
葉霄道:「卑職先送王妃回去,再去追秦王。」
他語氣十分堅定,菩珠也就不再爭執,立刻上了自己的小紅馬,一路疾馳回到行宮,命葉霄立刻追上去。
葉霄正要離開,忽然這時,身後有人輕聲喚了句「王妃」。菩珠轉頭,認出竟是費萬。
他從路旁的一叢樹木後冒出個頭,作小卒的打扮。
他一直跟著崔鉉討生活,此刻在這裡見到人,菩珠也不驚訝,立刻走了過去,問他何事。
費萬引她到了樹後,低聲道:「崔將軍命小人來傳個消息,太子今日遊獵是假,欲對秦王不利是真。他在道上埋伏了一群猛獸,由馴獸者驅馭,將秦王引入後,先放獸群攻擊,再埋伏人以驅獸為名射箭,務必要將秦王除去。」
菩珠大驚,立刻問:「他有說埋伏在哪裡嗎?」
費萬搖頭:「崔將軍亦是不知。王妃你想想辦法,小人不能久留,先去了!」說罷看了眼四周,轉身匆匆離去。
菩珠的心咚咚地狂跳。
預感竟然成真了!
同時她也明白了,李承煜今日為何要帶這麼多人同行,沈d、還有幾個貴胄公子。
除了不令李玄度起疑,想必也是為了遮人眼目,以製造意外的假象。
這個作大死的李承煜!
上輩子沒保護好她,最後害死了她,這輩子又想害她這麼早就當寡婦嗎?
菩珠在心裡痛罵,急忙叫來葉霄,將方才得到的消息轉給他。
葉霄臉色大變:「卑職這就帶人追上去,說王妃有緊急之事,請殿下折回!」
菩珠搖頭:「不妥!太子偏激,一旦想歪,行事便無所顧忌。你能帶多少人?難道你能調去一支軍隊?即便帶上了你所有的人,說我有事,我怕也是阻止不了太子。他若動手,猛獸加亂箭,如何保證殿下無礙?」
葉霄神色焦急:「那如何是好?」
他一頓:「我去尋韓駙馬,和他一道追上去同行!」
「等一下!」
菩珠叫住了他,在腦海里飛快地數點了一遍方才追隨李承煜同行的全部之人,忽地抬眼:「去找于闐王子!你帶他一起去!」
明日便要回往京都,回去之後,也將結束這段遊學經歷踏上歸途。
于闐王子尉遲勝德戀戀不捨,此刻人在自己住的帷帳中,隨從收拾著他此行獲得的來自皇帝陛下的封賞,正忙碌著,忽聞秦王妃來尋自己,急忙出去,果然見她來了,驚喜不已。
菩珠將他請到近旁一空曠無人之處,站定,二話沒說,先便朝他深深行了一個大禮,倒是把尉遲給嚇了一跳,趕忙讓到一旁道:「王妃這是怎的了?為何對小王如此行禮?」
菩珠道:「我有一不情之請,想請王子幫忙,又怕強人所難,實是難以啟齒。」
尉遲還記得那日她在魯∽萋砘癰說撓19耍暗中仰慕,見老師之女如此說話,立刻點頭:「王妃有事儘管開口,只要小王能做得到,便是赴湯蹈火兩肋插刀,亦絕不皺一下眉頭!」
菩珠方道:「太子殿下方才邀秦王射獵,他前次因了狩獵所留的臂傷至今未愈,恐難執弓箭,但太子當眾開口,誠意邀約,他又不好拒絕,只能同行。我怕他弓箭不良令太子掃興,更怕他再出意外,擔心之時,想起我小時曾聽家父言,王子你從小勇武,可謂猛士,弓馬功夫,更非常人能及。想來想去,這個忙也只有王子能幫了。故厚顏冒昧來此求助,不知王子可否幫忙扶助下秦王,在其左右,也好讓太子盡興?」
尉遲萬萬沒有想到,昔日的老師竟在他的愛女面前如此稱讚過自己。見她說完話,一雙眼眸殷切地望著自己,眸光中滿含期待,更是熱血沸騰,胸膛之下充滿英雄氣概,張口便道:「我還當是何事!原是如此一件區區小事!太子往日射獵必會叫我,怎的今日竟將我落下了?王妃放心,我這就追上去,寸步不離秦王左右,助他射獵!」
菩珠感激萬分,朝著尉遲再次深深下拜,叫尉遲不要告訴別人是自己來求他幫的忙,說怕太子知曉了,認為這是對他不敬的舉動。
尉遲答應,命人速為自己牽馬取弓,叫上幾名隨從便出發上路。
菩珠讓葉霄領著他立刻追上去,待這一行人縱馬離去之後,自己或因精神繃得太緊,立在原地,整個人竟微微地發抖了起來。
她知李承煜其人。一旦他想歪了,無人加以節制,做事便毫無顧忌,手段極端。
方才葉霄說叫韓榮昌同去。但李承煜若是一心要趁這個機會除去李玄度,即便誤傷了韓榮昌,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事後把現場的人消滅乾淨,誰能說得清,到底遇到了多少野獸的攻擊?把一切都推給意外和救人心切便就是了,還能如何?
但若去的人是番邦的重要人物,那就大不一樣了。
于闐是西域的重要國度,仰慕中原文化,年年上貢,拒絕東狄拉攏,以屬國自居,是李氏皇朝向西域輻射影響力的一個重要的藩國。
誤死幾個世家子弟乃至駙馬韓榮昌,不是大事。但尉遲王子就不一樣了。
李承煜再被嫉妒給遮蔽雙眼,料他也不敢貿然去傷于闐國的王子。
他若出事,便是大事,李承煜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所以菩珠當機立斷來尋尉遲求助。
這對尉遲勝德來說不厚道。但波斯王子和她沒有交情,懷衛是萬萬不能涉險的,剩下的人對於她來說,誰還能比李玄度更重要?
情況實在特殊。雖然對不起這個直爽的于闐王子,她也只能這樣了。
上天保佑,但願李玄度能化險為夷平安歸來。日後若有機會,再報答尉遲便是。
……
太子李承煜今日心情顯得極好,一馬當先,其後便是李玄度,再是上官家、姚家和另幾位一道隨行的年輕公子,沈d隨在隊伍之末,崔鉉則領護衛同行,二三十人風馳電掣地踏過山坡和溪流,朝著原野深處的荒林而去。
一口氣奔出圍場營區幾十里地,來到原野深處,太子方率眾停馬,命侍衛到附近搜尋驅趕野獸,以供射獵。但今日運氣似乎不大好,侍衛搜尋一圈,也未驅出什麼像樣的走獸,不過一群受驚的猞猁和野兔而已。被眾人胡亂射倒,幾位年輕公子便命下人去收獵物。這時,天空飛來一隻向南而去的北雁。
李承煜望向李玄度,笑道:「孤記得皇叔少年時箭法過人,孤至今記憶猶新。」他指了指頭頂的大雁。「多年不見,皇叔箭法想必日益精進,盼今日能再見識一番。」
眾人全都看著李玄度。
他仰頭望雁,隨即道:「太子謬讚,我早年的那些玩意兒早荒廢了。況且前些日與韓駙馬外出射獵遭遇熊羆,最後雖僥倖死裡逃生,臂傷卻至今未愈,如何還能使得弓箭?勉強為之也是貽笑大方。今日本也不合射獵,太子盛情,卻之不恭,這才隨駕湊個數罷了,我就不獻醜了。」
隊伍里那幾個年輕的公子相互擠眉弄眼,臉上露出暗暗譏嘲的神色。其中一位張家公子,乃姚侯的外甥,大聲道:「太子殿下箭法精絕,也是無人不知。猶記當日太皇太后千秋大壽,那番邦武士欲射寶匣,卻屢射不中,最後全憑太子的驚人一箭才救了場。今日若有幸能再見太子展露絕技,實為我等之眼福!」
剩下的人附和。
太子自謙,起先也不射,終還是禁不住眾人的懇求,這才無奈張弓搭箭,瞄準天上那隻變得越來越小的雁影,一箭放出,雁從空中直墜而落。
眾人高聲喝彩。侍衛帶著獵犬去將大雁取來,只見箭簇插入大雁之腹。
距離二三十丈,且高空射箭,能如此一箭命中,太子箭法,確實不俗。
周圍的喝彩聲更是響亮。太子含笑擺了擺手,對李玄度又道:「孤十分念想幼時與皇叔單獨駕馬奔走之樂趣,如今成人,去哪裡都跟著一堆人,反倒沒了從前的逍遙。難得今日這樣的機會,孤亦縱情一回,與皇叔重溫從前並駕齊驅之樂趣,皇叔隨孤來。」說罷,視線在身後那些年輕公子們的身上掃了一圈,最後指著他太子妃的堂弟姚公子與奉承最是厲害的張公子,命二人亦隨同陪獵。
姚張二人分毫不知自己成了被選中的陪死者,還以為是得了太子的青眼,得意洋洋,在同伴羨慕的目光之中駕馬出列。
「皇叔,請!」
李承煜做了個恭請的動作,隨即領先駕馬而去。
太子秦王與姚張二公子幾人離去之後,剩下的人便都停在原地等待。
沈d目光沉沉,用眼角餘光觀了下那個這幾日突然名聲大作得到了太子賞識的崔姓少年。
他靠坐在地上的一塊石頭前,低著頭,用衣襟不緊不慢地擦著劍鋒,神情凝注,仿佛對周圍的一切都無知無覺,只沉浸在了屬於他自己的世界之中,側影如同一柄插在地上的孤刀。
沈d有一種直覺,這個突然崛起的河西少年,絕對不會是那種流熒之火,瞬間爆發,迸射光芒,又很快歸於熄滅。他甚至隱隱覺得,這少年日後或許會是自己的一個潛在敵人。不過現在,這少年還是無足輕重的,並不足以吸引他更多的注意力。
他更關心的,是太子今日如此作態,接下來會做什麼,以及,那個名叫李玄度的人。
他收回了目光,藉口自己另外有事,和周圍的人道了聲別,不動聲色地騎馬離開,在騎出去一段路後,繞了回去,追著太子那一行人尾隨而去。
李承煜和自己的皇叔並駕齊驅,說說笑笑,偶爾搭弓,射向追趕遇到一兩隻小獸,漸漸地深入密林,最後闖入一道山澗口。
太子仿佛乏了,停馬歇了一歇,道自己內急,讓李玄度和姚張二公子等人先行在此稍候,他去去就來。
太子領著兩個貼身侍衛出了澗口。姚張二人渾然不覺,自顧站在馬旁,說說笑笑,李玄度立在一旁,環顧了一圈,轉頭召來隨從張霆沈喬,低低地吩咐了一句,二人神色立刻變得凝重。
李承煜隱身在暗處的一個高點位置上,從密林的深處,窺視著停在了下面的那幾個人。
他的親信附耳過來,詢問是否放出野獸。
只要他點個頭,下一刻,十幾隻已經餓了一天的猛虎將會從這道山澗口的前後兩個方向躍出,堵死他們逃生的路,用它們鋒利的爪牙,將困在中間的人悉數撕扯成碎片。
他竟然要用這樣的手段去終吉他小時候曾崇拜追隨過的小皇叔的性命,他感到心底湧出了一陣鈍痛。但很快,這種鈍痛就被另一種尖銳的,也更加強烈的痛楚所掩蓋了。
李玄度不死,她就不可能再回到自己的身邊。她本來就是屬於自己的。
而李玄度的死,也是他註定的,他遲早逃不過。
自己作為太子,他為帝國也為皇帝陛下除掉了一個可能的禍患,這沒有絲毫的錯,容不得半點質疑和指責!
李承煜的目光漸漸變得冷硬,做了個手勢。他的親信立刻將命令傳達了下去,很快,命令送到了最下層。
關著猛虎的鐵籠被打開,三隻最是兇惡,也餓得最是慌張的猛虎,從門中一躍而出,朝著獵物奔去。
就在這時,李承煜的目光定住了。
他看見自己方才走過的那個路口,縱馬闖入了一個人,那人興沖沖的,一眼看到李玄度的身影,高聲大喊:「殿下!秦王殿下!小王來了!」
竟是于闐王子尉遲勝德!
這一刻,李承煜根本來不及想,尉遲怎會闖來這裡。
「停!快收回來!」他幾乎是倉皇地發出了新的指令,因為緊張,聲音都變了語調。
尉遲勝德死在這個地方的話,意味著什麼,作為一個帝國的太子,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停――」他扯著嗓子,又追加了一道命令。
馴獸者迅速地關閉了籠門,然而還是晚了,那三頭最早縱出來的猛虎仿佛聞到了鮮肉的味道,眼中綠光大作,利齒間流著口涎,轉眼便躍了出去,一前一後,出現在了獵物的面前。
姚張二公子驚得臉色大變。
他們雖也一身獵裝,背弓佩劍,並且熱衷狩獵,但單獨狩過的最大的獵物,充其量是麋鹿。即便遭遇虎兕,替他們圍在前面的也是侍衛和隨從,他們只需在最後時刻,猛獸半死不活之際,縱馬入圈,射出最後的那麼一兩箭罷了。
他們何曾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然如此近距離地面對三頭兇猛無比的斑斕猛虎?
二人這個時候終於想起了李玄度,張皇呼叫秦王殿下,向他倉皇逃去求救。
尉遲勝德亦是生平頭回遇到如此的情景,既緊張,又興奮。見身下馬匹因為恐懼在原地不停打轉,已是失了控制,索性棄馬,張弓,對著其中一隻正朝自己撲來的猛虎張弓搭箭。不料因為過於緊張,手指發僵,原本再簡單不過的搭箭動作竟也慢了下來,終於瞄準,咬牙射出了一箭,箭簇插入猛虎的肩上,這畜生怒吼一聲,繼續朝他撲來。
尉遲大驚,眼看躥到了距離不到數丈的地方,愈發緊張,這時身後突然伸來一隻手,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
尉遲回頭,見是秦王。
「隨我來!」
尉遲慌忙掉頭,跟著奔至中間。
李玄度命尉遲、姚張二公子、兩名隨從以及隨後趕到的葉霄以犄角之勢站位,發箭暫時阻擋群虎靠近,又命張霆鑽木取火,點燃周圍野草,以阻擋猛虎的攻勢。
「方才來時,我留意過附近地形。西側是片沼澤,取火後,退至沼澤,將畜生引入,便可脫身。」
「務必聽從安排,不可單獨行事!」
眾人猶如有了主心骨,不似剛開始那樣慌張,紛紛依命行事,連姚張二公子也打起精神加入陣型以自保。侍衛張霆精通這種極端情況之下的野外求生技能,很快尋到了合適的乾燥木片,削出刨花,以箭簇頭為鑽杆,迅速鑽木。
三頭猛虎只要試圖衝來,便會遭到亂箭攻擊,逼得一時無法靠近,陸續受傷,身上插著箭簇,圍著中間幾人不停地來回走動。
眾人隨身攜帶的箭簇漸漸用盡,正當情況危急,張霆順利點火取了火種,很快點燃周圍的野草。
野獸懼火,猛虎變得愈發躁怒,吼聲此起彼伏。
李玄度叫人脫下外衣,引火做火把攜著,令猛獸不敢逼近,照計劃退出澗口。
李承煜躲在暗處,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知道李玄度下一步的安排,但他十分清楚,自己必須要現身救場了。
他命心腹帶上人馬,隨自己從澗口縱馬入內,作出猶如剛剛回來的樣子。
尉遲看見太子帶著人馬現身,大喜,喊道:「太子當心!小心畜生攻擊!」
李承煜道:「孤方才遇到了來接孤的手下,耽擱了片刻,這裡竟就來了野獸!稍安勿躁,孤來救你們!」
他這裡有十數人,得令後圍了上來,列陣朝著猛虎射箭。
火光大作,濃煙滾滾,猛虎受傷,倉皇逃竄,一場驚心動魄的人虎對峙終於告終。
葉霄帶著人迅速撲火,但火勢既起,一時也難以撲掉。李承煜高高坐於馬背之上,穿過濃煙朝著李玄度和尉遲而來。他的臉上帶著關切的神色,正要問尉遲為何會來到這裡,這時,一個誰也料想不到的意外發生了。
路旁的一株枯木起了火,枝條迸濺著火星子,一簇火星恰好濺入了李承煜胯|下馬匹的眼中,坐騎眼目受傷吃痛,加上近旁火光大作,本就恐懼,當場發狂,竟將李承煜掀了下來,朝前狂奔而去。
這便罷了,更加不幸的是,李承煜落地之時,一腳竟被韁繩的套給纏住了,一時無法脫身,人倒掛著,被馬匹帶著在地上拖行。他試著去拔腰間的佩劍以自救,劍卻從鞘中滑出,手抓了個空。
眾人被這突然發生的意外一幕給驚呆了,侍衛們反應了過來,紛紛追上去想要解救太子,一時哪裡追得上,眼睜睜看著它拖著人沖了出去,朝前狂奔。
侍衛們大驚失色,慌忙翻身上馬繼續追趕,奈何太子坐騎是匹神駿,奔速本就極快,何況此刻又在發狂,很快將眾人甩在了身後,越去越遠。
太子在地上被拖著前行,身影猶如一片落葉,原本還能聽到他的呼救之聲,很快,聲音變得微弱,消失了下去。
侍衛們心驚肉跳,咬牙繼續奮力追趕。
李玄度縱馬從後追了上來,人坐於馬背之上,取弓,抽出一支箭簇,搭在弓弦上,慢慢張弓,待弓滿,瞄準前方的目標,緊緊扣著弓弦的拇指一松,箭簇離弦,朝著前方破空疾射而去。
這支箭,射斷了那條纏著太子腳的馬韁,人和馬這才得以分離,馬匹丟下主人,轉眼跑得無影無蹤。
侍衛們狂奔而上。
李承煜的臉和手腳布滿了刮擦的血痕,衣裳破裂,頭上的金冠也沒了,披頭散髮,模樣慘不忍睹。
半晌,他慢慢地睜開眼睛,目光渙散。
「太子殿下,你怎樣了?方才實在太危險了!若非秦王殿下一箭射斷了繩,救了殿下,殿下危矣!」
尉遲也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說道。
李承煜對上了兩道注視著自己的目光,自於他的皇叔李玄度。
他嘴唇微微顫抖,仿佛想說什麼,最後又閉上了嘴。
李玄度道:「千金之體,坐不垂堂,何況殿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殿下保重自己,則是宗廟之福,社稷之慶。玄度不過一賤軀罷了,何足輕重。殿下今日之舉,恕我直言,非明智也。」
他語氣平靜,說完直起身,環顧了一眼四周。
暮色漸濃。他命侍衛將太子小心抬起,即刻送回去救治。
……
菩珠度日如年,坐立不安。
她後來又去找了韓榮昌,讓韓榮昌再帶著人過去。當然沒有明說太子要對李玄度不利,只說自己不放心李玄度,讓他去接。
半天過去了,也不知那邊情況如何。她幾次想親自再去,又擔心自己手無縛雞之力,萬一再給李玄度添亂,只能打消念頭,等著消息。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
懷衛今早醒來發現了李玄度送給他的獵鷹,樂不可支,學著熬鷹養鷹,一整天都沒出去,自得其樂。李慧兒領著婢女們收拾完行裝,過來想問阿嬸這邊收拾得如何了,卻見她臉色不大好,仿佛生了病的樣子,問她她又說沒事,有些擔心,陪在一旁不肯走。
菩珠望著窗外越來越黑的夜色,再也忍不下去了,正要出去,忽然這時,被她派出去打聽消息的王姆疾步入內,報告了一個方傳來的消息,道太子今日攜眾狩獵,竟遇到幾隻猛虎的攻擊,旁人倒是無礙,唯太子意外遇險,幸好被秦王殿下所救。此刻秦王已經歸來,面見皇帝,正在請罪。
這消息已是傳得滿行宮的人都知道了。
懸了半日的心,落了下去。
李玄度平安歸來了。
他沒受傷,也沒丟命,這就好了。至於請罪,當然必不可少。
身為皇叔,伴太子同行射獵,未能盡到保護太子的職責,自然有罪。
不過菩珠不擔心這個,他應該很快就能回來了。
她長長地呼了一口氣,臉上露出笑容,親自送李慧兒回,叮囑她早些休息,明日準備上路回京,又去看了眼懷衛,回了自己住的地方,這才感到渾身乏力,就好似打了一場大仗般虛脫,草草沐浴了一番,便躺了下去,閉目想著自己的心思。
李玄度見皇帝請罪,皇帝自然沒有責怪,嘉獎他救下太子。
他退出後,沒有再回他住的帷帳,而是徑直去往西苑。
夜風陣陣,他行在燈影婆娑的宮道和迴廊之上,穿過隔出座座宮苑的道道粉牆,想著回來時從葉霄那裡聽來的事,腳步漸漸加快,到了最後,隱隱竟有幾分心急難耐之感,恨宮道回復,曲廊幽深,阻止他去見她。
大約到了戌時中,菩珠聽到門外傳來一陣說話的聲音。
李玄度回了!好似低聲問婢女她在做什麼,婢女回答,王妃已歇下去了。
門被人輕輕地推開,那人走了進來,停在床前。
菩珠裝作剛被吵醒似的,睜眼,看見他,臉上露出笑容,急忙爬起來,作勢要下床去迎他。
他立刻快步靠近,伸出手輕輕握住她的肩,阻止了她的起身。
菩珠順勢坐在床上道:「殿下你回了?我擔心死了!方才聽到了你平安回來的消息,這才放下了心……」
他凝視著她,雙目一眨不眨。
菩珠裝作不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殿下你怎的了?可是我臉上有髒污丑了?你快幫我拿鏡,我照照看……」
李玄度終於發聲,唇貼到她的耳邊,低低地道:「姝姝臉上便是有了髒污,亦極是美貌……」
菩珠一定。
其實也不過一句普通的話而已,他呼她乳名,贊她美貌。但不知為何,這話從他口中這般說了出來,在她聽來,竟充滿了一種若有似無的濃濃的曖昧之感。
她心輕顫,面紅耳赤,有點不敢再和他對望了,索性舉起雙手捂住臉撒嬌:「殿下你在笑話我……」
李玄度再也忍不住了,拿開她捂著臉的手,低頭便做了方才見到她就想做的一件事,吻住了她的一張紅唇。
第 6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