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我只高中畢業(1 / 1)
涼菜,餃子,老酒。
一老一少,對酒暢談,黃教頭徹底淪為「電燈泡」境地,除了埋頭吃喝,還是埋頭吃喝---實際上林逸和老頭兩人說的話他也插不上嘴,知識儲備不夠。
老頭開始對林逸有了興趣,就開始認真考校他的學識。林逸看書駁雜,博聞強記,倒也對答如流。
老頭問的問題涉及很多,原以為林逸回答會吃力一些,沒想到林逸竟然全都答了出來,有些地方反而還有自己獨到的看法和見解,這不禁讓老頭再次對他高看一眼。
事實上,除了博聞強記之外,要不是這段時間林逸靠著異能汲取了不少舊書的知識精華,也無法應付這個老頭各種刁鑽古怪的提問。
時間慢慢過去,最後老頭感覺嘮嗑嘮的也差不多了,就問出了心中最後一個疑問:「林逸啊,你是那所大學畢業的,修的又是哪個專業?」
在老頭看來,林逸上的就算不是那種特別牛氣的大學,也差不多少,要不然不會有這麼豐富的知識素養。
林逸回答很乾脆,:「我高中畢業!」
撲哧!
老頭差點把喝到嘴裡的老酒噴出來。
無論從哪方面考校,林逸的知識含量也不僅僅是高中生。尤其剛才老頭所提問的那些問題,可都是國學專科學生才能答得出來,如果他所說是真的,還讓那些真正的大學生怎麼活?
林逸沒想到自己說是高中生老頭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不過他已經習慣了被人看不起,以前去應聘,一說是高中生,旁邊那些競聘的大學生,還有招聘人員就都會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仿佛這年頭「高中生」像「草泥馬」一樣屬於很稀罕的神獸。
譏笑,諷刺,輕蔑,林逸見多了。不過他從來都沒後悔,高中生又怎樣,沒上過大學又怎樣,社會就是一門大學,在這裡一樣可以學習,可以修行。
我是高中生,我比誰都不差。
不自輕自賤,不自哀自嘆。
我抬頭挺胸,我清清白白做人,請問,低級何在?
老頭似乎也察覺自己似乎有些失態,正要說句話緩和一下,這時候黃教頭忽然說,「你們說了很多,要不要干一杯?」率先舉起杯子。
粗中有細,說的就是黃教頭這種人。
……
一箱子白酒很快就撲騰完了,大部分都下了黃教頭和紅鼻子老頭的肚子。林逸喝的很少,頂多二兩。
也就是說,林逸不計算在內,老頭和黃教頭兩人差不多一個人喝了三斤白酒,這酒量,絕了。
歷史上,最能喝的劉伶自稱「一飲一斛,五斗解酲」,語焉不詳,很難叫人信服。況且古代的度量衡要比今天的小得多。《左傳?襄公十七年》疏云:「古者一斛百二十斤,一斗十二斤」,若按現在的標準算的話,一百二十斤的米酒,拿來洗澡都可以了,劉伶即使獅子張大口,也根本無法一下子喝完。
不過那些都是傳說,林逸這次算是見識到真正能喝的人了。
此刻,整個餃子館基本上已經沒什麼人,一名女服務員目光哀怨地看著他們,坐在一旁,時不時看看掛在牆壁上的鐘表。
時間晚上九點多。
林逸知道,自己這一桌耽誤人家下班了。
黃教頭似乎有些醉了,臉紅脖子粗,滿嘴酒氣;老頭的酒量竟然比誰都大,看模樣只是微醺,還舒舒服服地剔著牙。
到了結賬的時候,老頭放下剔著牙的牙籤,摸摸衣兜,再摸摸褲兜,然後臉色有些不自然地對林逸說:「不好意思啊,小伙子,出來的急,忘記帶錢了。」
旁邊等著結賬女服務員翻白眼,這種人她見多了,吃白食的典型,只是沒遇到歲數這麼大的,太老不正經了。
林逸倒是無所謂,「沒關係,算我請客,下次有機會再聚。」
老頭呵呵一笑,然後瞅瞅桌子底下那空蕩蕩的酒瓶子,吧嗒嘴道:「真是好酒啊,可惜沒了---」然後又看向林逸,說:「你人也不錯,這次你請,下次遇到了我請。」說完順手又抄起桌子上切好的黃瓜段,「嘎嘣」咬一口,哼著小曲往外面走。
林逸和黃教頭送他,老頭沒騎電動車,騎的是一輛二八飛鴿自行車,這種自行車林逸倒是在舊貨市場上見過,沒想到現如今還有人騎這個,太古董了。
老頭咬著黃瓜段,推著自行車,揮手與林逸他們告別,然後慢悠悠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看著老頭的背影,黃教頭忽然回過頭對林逸說:「能不能拜託一個事兒?」
林逸:「你說---」
「再給我來一斤餃子。」
林逸:「……」
……
黃教頭的家就在民主街附近,距離餃子館不遠,所以他和林逸分開後,就直接回了家。
不過到了家門口,黃教頭並沒有開門上樓,而是來到附近的一個小賣部,小賣部大嬸一看見他就氣急敗壞地說道:「你可算回來了,你媽太難伺候了,又是拉又是尿的,弄的我屋裡臭烘烘的,以後就算一天給我一百塊,我也不干!」
黃教頭沒吭聲,這話他已經聽了太多,每次他出門就會央求人照顧老娘,開始是二十塊一天,然後變成三十塊,五十塊,到現在都快八十了,可是依然被人埋怨。
沒辦法,老娘癱瘓以後,吃喝拉撒全都要人伺候,擦屎擦尿這種活兒更是少不了,這種髒活連兒子女兒都不一定肯干,何況這種臨時央來的人。
黃教頭嘆口氣,把癱坐在椅子上的老娘背起來,一隻手拎著餃子,說:「走,娘,咱們回家嘍---兒子給你下餃子吃。」
老太太張張嘴巴,很艱難地發出一個音節:「好。」
看著黃教頭背著老娘離開,那個鄰居大嬸滿臉的晦氣,拿起抹布使勁去擦拭那老太太躺過的地方。
背著老娘,黃教頭一步一步地沿著樓梯往上走,上面就是他住的閣樓。
老太太趴在他身上,嘴裡艱難地說:「你……喝酒……了?」
黃教頭:「是啊,娘,兒子今天交到了一個朋友,他和以前那些不同……「
老太太:「那……那就好。」
就在這時,黃教頭直覺背上一熱,一股熱流順著後背往下淌。
老太太像做錯事的小孩:「我……我沒,沒忍住,又尿了。」
早已習慣了這種情況的黃教頭腳步沒有絲毫停下,嘴裡說道:「沒事兒,娘你想尿就尿,別憋著,兒子這衣服洗一洗就好了。」
是啊,這是大夏天,稍微洗一洗就好了,不像大冬天,往往怎麼洗也洗不掉那種尿臊味,還經常沒有乾爽的棉衣穿。
好不容易上了樓,黃教頭把老娘放到陽台的一張竹椅上,那竹椅是特製的,人可以斜躺在上面,猶如清涼的涼蓆。
陽台周圍搭著竹竿支起來的架子,種有絲瓜,絲瓜藤蔓纏繞在竹架上,形成一個天然的陰涼,夜晚微風吹拂,伴著一縷絲瓜的青澀味兒,讓人感覺很舒服。
在絲瓜棚旁邊,則是一個人形高練功夫用的木人樁,木人樁顯得很陳舊,尤其幾條短臂上面痕跡斑斑,可見有人經常演練,被拍打的光滑油亮,在月光的映射下透出幽幽的光。
整個陽台,地方雖小,視野卻很開闊。
這邊,黃教頭早已將餃子下鍋,咕嘟嘟,餃子在沸水中翻滾著。
等到差不多的時候,撈出來,盛了小半碗,黃教頭又取了香醋碟子,和一些醋水,端了出來。他記得清楚,老娘以前最喜歡吃餃子蘸醋。
……
「啊,對了,就這樣……慢慢吃,別噎著了。」黃教頭像哄小孩一樣,老太太張著嘴,費力地吃著餃子。
黃教頭樣子認真仔細,絲毫沒有平時那樣的粗魯,如果說他平時是拎刀的大漢,那麼現在就是繡花的姑娘。
他在一隻餃子一隻餃子餵自己的老娘。
羔羊跪乳,烏鴉反哺。
這些的大道理,他不懂。
黃教頭只知道,小的時候自己尿了褲子是老娘洗的,生病吃飯是老娘餵的,自己能長這麼壯是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就這麼簡單。
「娘,我給你唱一首歌吧。」見老娘吃的開心,黃教頭也很開心,喝多了酒的他需要發泄,所以他就唱了---
也許我告別將不再回來
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
也許我倒下將不再起來
你是否還要永久的期待
如果是這樣你不要悲哀
在祖國的土地上有我們血染的風采
如果是這樣你不要悲哀
在祖國的土地上有我們血染的風采……
沙啞的嗓音,熱血的旋律,蕩漾在夜的星空。
黃教頭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唱這首歌曲,以前只有自己和最親密的戰友在喝完酒之後,他才會興高采烈的來一曲,可是現在,他很想唱……
千杯易醉,
知己難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