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畫虎絕學（1 / 1）
林逸從不隱藏自己的貪心，做過各種底層工作的他，經歷很多，至少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人不可以沒錢。
尤其像他這種沒工作的無業游民，沒錢連姐夫都看不起，住在姐姐家裡也顯多餘。
所以林逸對於收藏的手稿能否賣大加錢很在意。
他不矯情，他缺錢。
蹲下身子，林逸非常小心謹慎地把藏在床鋪底下的木匣取了出來，然後打開木匣，又里三層外三層地打開包裝，去掉包裹著的一層層舊報紙，打開最後包裹著的透明塑膠袋，將劉繼卣彩繪的《武松打虎》手稿取了出來。
像敬神一樣，林逸把畫稿擺放在自己面前，然後習慣性地揩了揩鼻子。
正當林逸準備動手最後一次仔細檢查這些彩色畫稿的時候，意外再次發生。
他敏銳的嗅覺感受到了這些畫稿那充沛的書香氣息，就在他詫異片刻，畫稿上蘊含著的書香竟然源源不斷地朝他鼻翼湧來。
這是什麼氣味？
是濃郁的蘋果香味。
氣息入脾，香氣四溢。
林逸猶如喝了美酒，渾身酥軟舒逸。他捨不得這種氣息，有些貪婪地吸著；他完全沉醉在了中說不出來的攝取中，閉著眼睛，腦海卻浮現出一隻手來，那隻手非常靈動地在稿紙上描繪著一張張畫稿---
飄逸的酒幌，三碗不過崗，扛著哨棒威武的武松，勸阻的店小二，酒醉的蹣跚步伐，明月，勁松，怪石嶙峋的景陽岡……
這一刻，林逸跟著這雙靈巧的手，仿佛親身經歷般繪製著一幅幅《武松打虎》的彩色畫稿，如何著墨，如何下筆，如何勾勒，如何描繪，一張又一張，一幅又一幅，全都成竹在胸……
很奇妙的感覺，他像是一個旁觀學習的局外人，又像是手執畫筆的畫家，以至於他最後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林逸大汗淋漓，被寶兒的哭聲驚醒。
渾身汗淋淋的，像是在太陽下曝曬了大半天，又像是下地幹了一天的農活，渾身酸軟不堪；抬頭看了看窗戶外面，天色竟然已經暗下來，最後一抹陽光剛剛收斂，整個外面變得十分寧靜。再一看手機上的時間，竟然一下子過去了五六個小時，可是給他的感覺卻只是過去了五六分鐘。
再看他眼前的那十六張彩繪畫稿，天啊，林逸大吃一驚，原本色彩絢麗的畫稿，竟然變得暗淡無光，蔫里吧唧，像是被什麼東西抽乾了精髓，展現出一種蒼白的病態。
這，這是怎麼回事兒？
我的一百萬呀！
林逸有一種想死的衝動。
……
寶兒還在哭鬧，老姐林雪忍不住啪啪在她的下屁股上拍了幾下。
哇地一聲，寶兒哭得更狠了。
林逸再沒心思考慮這畫稿怎麼變異成這樣，收拾了一下，就來到外面哄寶兒。
地上散落著畫畫用的彩筆，還有白紙，寶兒哇哇地用手背抹著眼淚，哭得稀里嘩啦，像個小淚人般，眼淚珠子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寶兒乖，寶兒別哭了，告訴小舅出了什麼事兒？」林逸一邊幫小傢伙擦著眼淚，一邊哄勸道。
寶兒哽咽地說：「媽媽壞，媽媽……她打我。我再也不喜歡媽媽了……嗚嗚嗚。」
林逸看了一眼旁邊叉著腰鼓著腮幫子氣呼呼的老姐林雪，「姐，她還是小孩子，你打她這麼狠幹嘛？」
「誰讓她不聽話，我只不過擦課桌的時候碰了她一下，她就把畫筆還有書本都給摔了，小小年紀，哪來這麼壞的脾氣！」老姐一邊說，一邊蹲下身，將那些灑落的彩筆一個個撿拾起來。
那些彩筆用的久了，有的筆頭都快磨平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另外還有一些直接被寶兒把筆桿摔斷……這種彩筆在超市最少也要十幾塊一副，林雪心疼的不得了。
林逸已經很賣力哄寶兒了，寶兒卻依舊哭哭啼啼，嘴裡碎念道：「媽媽壞，媽媽把我畫的畫碰壞了……嗚嗚，明天我要交給老師的，嗚嗚，你賠我的畫兒……」
林逸算弄明白了，原來問題出在這裡，就哄道：「寶兒乖，寶兒不哭，小舅疼寶兒，不如咱們先去超市買新畫筆，然後舅舅和你一起畫畫……」
這招果然有用，至少趙寶兒已經瞪大了眼淚婆娑的眼睛，「真的嗎？小舅你不騙我？」然後擦了一把不知道是眼淚還是鼻涕的東西。
……
從超市里出來，寶兒一邊吃著雪糕，一邊蹦蹦跳跳地拎著新買的彩筆，林逸幾次要幫她拿著，她都不肯，看模樣早忘了剛才掉金豆子的事兒。
「小舅啊，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忽然，寶兒停下腳步，問了林逸一個很有趣的問題。
林逸背著手，怔了一下，就笑著說：「因為我是你小舅啊，寶兒是我最親的外甥女，小舅喜歡自己的外甥女，有什麼不對？」
寶兒仰著小臉蛋，長長的眼睫毛眨了眨，讓林逸想起商店裡看到過的洋娃娃。
「那陳佳明一定也很喜歡我……他總是送我好吃的。」寶兒恍然大悟般地點了點頭，然後抿了一口冰激凌，伸出小舌頭一掃，就又把嘴角沾了的冰激凌掃入嘴巴里。
「陳佳明是誰啊？是不是你們班的小朋友？他和小舅哪個更帥一些？」林逸打趣道。
趙寶兒卻歪著小腦袋很是認真地想了大半天，這才說：「小舅給我買好吃的時候最帥。」
「那就是說沒東西吃的時候就不帥了，你這丫頭。」林逸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旋了一圈。
小丫頭咯咯地笑，冰激凌，融化了。
……
打開新買來的畫筆，鋪開雪白的稿紙，寶兒用小手支著下巴，看著小舅林逸幫自己畫畫。
寶兒的要求不高，老師布置的作業是我家的小花貓，可惜家裡沒養貓，只能拿鄰居修車師傅張大爺家的小貓咪來代替。
不就是畫貓嗎，太容易了。
林逸很有信心幫寶兒完成這幅課外作業。
只需要一大一小兩個圓圈，再添加一些耳朵，眼睛，鬍鬚什麼的，就好了---嗯，他拿了彩筆的手一接觸稿紙，不由自主地運筆如飛。
旁邊寶兒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小舅飛快地畫著圖畫。
不大功夫，畫好了，可是……可是這是貓咪嗎？
寶兒看著畫稿，林逸也看著畫稿---
只見畫稿上面分明畫的是一隻吊睛白額大老虎！
這隻老虎活靈活現，躍然紙上，甚至連斑斕的毛皮都被林逸畫的惟妙惟肖，以至於寶兒猛地依偎到林逸懷裡，膽怯地說：「寶兒怕怕，小舅畫的大花貓太嚇人了。」
「呃---」林逸有些摸不著頭腦，自己明明想畫貓的，怎麼變成了老虎？還有，自己貌似根本不會畫畫，畫個貓也是濫竽充數，又怎麼會畫的這麼好？
「咳咳，不好意思，寶兒，舅舅再重新給你畫一張，畫張可愛點的，就像手機上會說話的『湯姆貓』一樣……」林逸再次拿起畫筆，刷刷刷，又飛快地畫了起來。
當新的畫作出現在面前的時候，林逸再次愣住了，竟然……還是一頭老虎！
只不過剛才那頭老虎是趴著的，這頭是站著的，甚至在氣勢上仰首咆哮，比剛才那頭還要嚇人。
看著這頭猛虎熟悉的身姿，林逸大夢初醒，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麼，難道說通過吸收那《武松打虎》畫稿的精華靈氣，自己無意中學會了劉繼卣老先生的畫虎絕學？
可是……為啥苦逼的只會畫虎？畫貓，畫狗，畫兔子都不行麼？
事實是---他真的只會畫老虎，畫貓像虎，還說的過去，當他試圖畫狗的時候，畫出來的還是老虎，好吧，虎皮狗也是有的，可是當他畫兔子的時候……畫出來的竟然還是老虎。
畫兔子能畫成老虎，這差距也太大了。
看著親愛寶兒在一旁眼巴巴地等著自己畫一隻貓出來，可惜自己偏偏一頭老虎一頭老虎地層出不窮。
眼看寶兒眼圈發紅，眼淚又要稀里嘩啦地落下來，林逸沒轍了，知道今晚這課外作業自己是幫不上了，於是就說：「寶兒，要不咱先不畫了，直接把隔壁張大爺家的貓捉了交給你們老師？」
「哇」地一聲，寶兒終於哭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