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老師教學生我來教你(1 / 1)
我本來的打算,是在輕輕鬆鬆地打敗梁挽之後,再去和林子裡藏匿的那個高手決戰。
可是沒成想,輕輕鬆鬆的打敗變成了勢均力敵的狠戰,被我想像成一塊兒嫩豆腐的梁挽實際上是一塊兒鐵豆腐,根本就不是一個能被輕易料理的人物。
所以到了中間,我在覺察到自己可能傷勢會發作時,就已經打算教他一些破軟劍法門的訣竅了。
因為梁挽出招,確實是太實誠。
做人可以實誠,打架理應卑鄙。
一套連招若有四個動作,那我出到動作一動作二時通常就會變成另一套連招,以此降低對手的反應時間,增加對方出錯的幾率。
我經常用假動作誘惑對手做出我想要的反應,然後在他們無法更改身姿和招式的時候忽然變招突襲。我一向認為武學的最高境界不是操控武器,而是操控對手。
可是梁挽就不。
一套連招如果有四個動作,那他四個動作都是一氣呵成如行雲流水般施展而出,但他幾乎很少變招騙招,他的動作邏輯很好預判。
結果就是,我往往能憑藉自身的豐富對戰經驗,在他出一個動作時就猜到他下三個動作是什麼,是前撲還是後仰,是往左還是往右,我看一眼就知。
可是,我還是沒辦法打敗他。
因為梁挽的速度力度大大超乎了我的預料。
我預判他做三個動作需要0.3秒,但他往往只需0.1秒甚至0.05秒的時間就能完成並轉另一套連招。
他不變招也不騙招,是因為他有不變不騙的資本!
速度快到這個程度,確實是可以忽略掉一些細節。
可如果面對著一個兵刃正好能克制他拳腳的高手,他在無法輕易近身之際,這套實誠君子的打法,還能行得通麼?
如何對付這等高手,就是我要教梁挽的內容。
他真的都學會了麼?
「紅傘魔君」顏丹卷眼見梁挽忽然崛起,唇邊泛起了一絲濃艷動人的淺笑,笑的時候他收劍於傘,開傘展面,並開始迅速捲動著雨傘。
傘上卻極是瑰麗綺意、星光抖燦。
似有名家提筆作繪,描了江南百花千林的翠色淺動,繪了碧波驚鱗玄燕飛閣的自然風光,又大筆一轉,成了閨閣女子在綺樓玉閣濃妝換服的旖旎場景,再往下一看,十八個穿著天綾軟綢的仙女,大氣宛然地飛布於群宮瑤池間,繞著一個個金衣玉綴的菩薩仙家旋轉,一副浩蕩盪仙家景象。
而當傘面飛速旋轉之時,上面的圖案就越發栩栩如生、眾仙家的面目如在光下泛著立體生動的金芒,各色匍匐或深淺的珍禽奇獸如要從邊緣一躍而出。
毫不誇張的說,單單是瞧這把傘面,就足以令人看一眼而忘今朝,不知身在何處,不曉人是何方。
可梁挽盯著這把傘,面上神情幾乎越發凝重。
只因這絕非一把普普通通的精緻繡傘,而是一把正兒八經的金剛作骨、鐵器為面的殺人利器!
除開精緻到華麗的繡面,傘的表面繡滿了各色金石鐵粉,拍在上面被灼傷的可能性很大,而邊緣則布滿了尖如鱷牙的銳刺,傘面一旦急旋亂震起來,就如同在周遭激起了一遭利器所刮的旋風。
一旦靠近傘身,等同於被這陣旋風裹進去,任你銅頭八臂,也得被卷個屍骨無存!
更別提傘面急旋之下,還有一把蓄勢待發的軟劍,和一個陰險歹毒的塔教護法。
梁挽面色愈發凝重,我卻氣定神閒地坐在他背後,仿佛真的是放心地把一切都交給了他。
而這種氣定神閒,似乎也在某種程度上反向地影響了梁挽的信心。
他突兀地看了我一眼,我突兀地給了他一個微笑。
可能是我們相識以來,我給的最正常友善的笑了。
梁挽忽的就眉頭一個松融,臉上緊繃的厲色好像也去了大半,整個人忽然鬆弛了下來的時候。
那把傘就趁著這個時機,猛然旋轉進來!
看似鬆弛的梁挽,卻在這個時候做了兩件事。
一是立刻回身,打我一掌!
我一懵之下迅速回擊一掌!
可兩掌相交、十指貼近之際,卻能察覺他毫無內力,只是一股暖流從他的掌心如脈脈溫泉一般傳入我的掌心,使我渾身滾燙之際,也被這股暖風吹得一走而折、往後倒飛了出去。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不忘讓我遠離戰場?
等我幾乎飛到安全地帶的同時,他做了第二件事。
他忽然身姿一挺,如游魚撞龍門一般撞上那把傘!
他瘋了是不是?直接拿身子去撞?
我愕然地看著那傘面靠近的同時,發現梁挽忽的半空中身軀一個挺拔轉向,直接往急旋的傘面踢了數腳!
哦?終於懂得騙招了?
梁挽竟在半空中都能連出五道風雷霹靂般的猛踢!
踢完一記再補一記,但傘面依然旋轉不停。
前四道猛踢都被急旋的傘面給卸去了力道。
可是踢到第五腳的時候。
傘面旋轉忽就一個遲滯。
梁挽飛撤回了一棵樹上,雙足如皎兔撲騰一般狠蹬了一下樹幹,他立如一陣白影撲朔而來,且半空中轉身如轉弦,他轉到最後,甩出一袖子急拍傘面!
哇,傘轉你也轉?懂得借著旋轉來借力了?
那吃滿了罡風勁氣兒的鐵袖猛烈地撞在傘面之上。
傘面忽停了大半。
而梁挽立刻出手一抓!
這一抓如急龍探海,五指皆是利器,瞬間就抓住了那本如殺人旋渦一般的瑰麗紅傘!
傘一停,則傘下之人忽然就棄傘而出,從傘下一個躥躍而出,一把軟劍如揮鞭爭電一般抖擻開來,急旋抹刺向梁挽的身軀!
對方也正是等著梁挽人在傘面之上,無力向下回擊的功夫,而出的這一劍!
可梁挽等的也是這一劍。
他竟提氣往上,在傘面踩了幾下後,借力往上猛然一蹬,翻滾下來的瞬間,他在袖子中間甩出了一個尖銳如刀的物件!
什麼物件呢?
是他從傘邊緣上生生拔下來的一根鱷牙般的鐵刺!
這鐵刺撲向它原來的主人顏丹卷,就如同背叛了舊主的奴才一樣瘋狂反噬,逼得顏丹卷平空旋刺幾下,堪堪打飛,又開始急旋亂舞一把紅如胭脂的赤劍。
這劍柔軟異常,形似軟鞭鐵綾,幾乎在他身側形成了一道水潑不進、刀插不進的劍網。
這比方才那急旋的傘面更加險惡、鋒芒百倍。
而顏丹卷就在這層急旋猛進的劍網中沖向梁挽,想讓他也嘗嘗被卷進劍網的滋味!
而當梁挽靠著幾個揉身擰胯的靈活閃躲避了過去,卻定睛一看,發現這劍網忽快忽慢,忽疏忽密,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看似打東,實則指西,好像打上,實際打下,恍如打左,分明打右。
是不是很熟悉?
是不是和聲東擊西劍法是有些相似啊?
這倒不是誰抄襲了誰的問題,而是我在聶家那處山洞學的十七種劍法,並非十七種門派的劍法,每種劍法實際上都是糅合總結了好幾個劍派的精髓要義而擰成的一種劍路總結,頗有學一劍而知數派法門的感覺。
所以即便「聲東擊西劍法」和這軟劍織成的劍網,有招式上的不同,有速度上的深淺,可其中的武學邏輯卻是大體相同的。
靠的就是變招、騙招、快慢劍、輕重反轉、左右互換、旋切抹刺,這一套騰挪變換的法門。
而面對這種變換無常的節奏,要如何對敵呢?
答案我已經給梁挽演示過了。
就是靠著身法與步法,徹底打亂對方變換的節奏!
梁挽面對這劍網,立刻開始了身法上的不斷騷擾!
他先是圍著劍網開始跑步轉圈,如游身滑步一般四處出沒,然後從各個方向開始闖入劍網之中!
他一會兒拿著短棍飛身而入,突兀凌亂橫打豎切,一會兒踢個巨石進去,像在一盤細密的毛線衫上丟下個千斤墜,一會兒則橫蹬側踹、斜踢低掃,一會兒又是滾躍翻騰,企圖繞到背後。
而一旦他在棍法上落了下風,則必定補上一腿,加上一掌,就又把優勢給挽回來了。
結果就是棍夾拳法,拳夾腿法,打得越發奇快,打到最後,那劍網沒成功把梁挽包圍,反而是他一個人包圍了這劍網。他是七進七出,且每次是淺出淺進,騷擾到了就走,帶歪了步法就溜,不硬碰,不直襲,就是打一個措手不及,走一個逃之夭夭。
搞到最後,連顏丹卷這等高手也開始心浮氣躁,冷眼厲色起來。
因為這把傘劍不同直劍,它過分柔軟、過分彎曲,這種劍的反折是需要特定步法去配合的,否則打不出高傷害。
但梁挽通過不斷的身法騷擾,成功打亂他的步法,軟劍這東西一旦步法亂了,劍勢就擺不齊整,往往一個劍招出到一半就被迫收回,或者被逼變招,而若不變招,軟劍就很容易彈回來傷到自己!
所以說我不擅長軟劍是有理由的啦,很難的啦。
反正到最後,竟不是顏丹卷主動變招去誘騙梁挽。
而是梁挽以各種身法腿法奇襲,逼得他連連變招!
最高的武學要義不是操控武器,而是操控對手,讓對手跟你的節奏來而不是他的節奏走。
我是目光欣慰地看了看梁挽,哪怕腰間的傷口依然疼痛,我仍深有一種半路徒弟出家,師父看得開心的感覺。
不過靠這種打亂節奏的騷擾式打法,他是可以讓對方失衡失度,可最終致勝的一招,卻不能靠騷擾。
顏丹捲髮現劍網被如此重重克制,立刻明白是我在背後指點教導的緣故,拿眼刀子戳著我,臉上一下子就拉了五層冷灰裹泥一般的激怒。
「聶小棠,你倒是教的好劍法,看的一場好戲啊!」
他惡狠狠念到前三個字的時候,已轉劍網如劍旋,逼迫梁挽後退幾步。
他念到「好劍法」的時候,人已如白紙一折,突兀地衝刺向了我這邊!
他念到「好戲」的時候,手中一把軟劍已如蝶旋燕舞一般旋展切來,抹的就是我的脖頸!
我卻一動不動,眉眼抬也不抬。
好似真的毫無反抗之力。
也好似是真的毫不在乎。
因為就在他劍旋而至的時候,一道熟悉的白影兒從天而降,突兀地擋在了我的身前,抬腿一個橫掃踢開劍尖,轉身就是一個冷棍子直接敲打下來!
一棍金鐵交加之下,直接打在了顏丹卷的左肩。
他的左肩立刻就凹陷下去一大截,模糊而腥臭的血肉如同被敲開的果凍一樣飛濺四射!
我驚楞地看著他那瞬間癟下去的一個肩膀,再看看我剛剛挨了一打,雖有點痛但還算完好的肩膀。
這傢伙剛剛不是放水,是放海了吧?
雖說我也放了點兒,但我只放了一條河啊!
大海比小河,你這是瞧不起誰呢!?
顏丹卷一聲慘呼,卻面目猙獰地不肯後退,反而冒著極大的風險打了梁挽一掌!
這一掌雖只是打在肩膀,但似乎如貓兒撓人一樣軟綿綿沒力道,梁挽自己都被打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對方這一掌的意義是為了啥,無能狂怒麼?
我卻看出了一丁點兒不對勁。
瞬間手中青光一閃。
一把重劍幾乎是貼著梁挽的身側滑了過去,直接刺入了顏丹卷的腰腹!
劍尖再一個旋轉擰扭,他腰部的肉怕是都被攪作了一團兒新鮮滾燙的醬料,這人的面容扭曲到失聲狂嘶,梁挽再是一個猛踢,重劍就從那人身上徹底抽離,而顏丹卷也如一片被風兒卷折了的落葉似的,飄飄蕩蕩地被踢開了十丈又十丈,最後落地的時候,身上的血在地上留下了一條明顯的帶狀痕跡。
一代魔教護法,就此身死於我二人之手。
直到那一刻,梁挽才算鬆了口氣。
然而我卻提醒道:「小心左邊!」
他頓時猛然驚醒,一回頭就抱著我往地上一滾,避開了幾道突兀襲來的重弩冷箭!
等我回過神來,卻無法動彈,因為他還壓在我身上,那眼神灼灼猶如火焰一般燒在我身上。
見我試圖掙脫,他的唇角還泛起了一絲堪稱愉悅的微笑。
笑什麼笑?還不趕緊下來!一筆閣 www.pinbige.com